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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苦味 ...

  •   “那事查的怎么样了?”贺横秋坐在书房里,靠着在椅子上,眼眸低垂。
      吉最的喉结上下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还没什么进展。”
      丝丝缕缕的空气钻进了鼻腔里,紧张的气氛瞬间蔓延,吉最瞬间感觉到了地板传来的凉意慢慢的爬上全身,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贺横秋的睫毛轻颤着,空气中还带有白色的颗粒,落在他的睫毛上,明明是那么唯美的画面却叫人欣赏不起来。
      “继续查,我倒要看看他是受谁的指使,是谁敢动我的东西。”这句话说得极轻,但是话里的暴虐还是分毫不差的传进吉最的耳朵里。
      “是!”吉最看了看贺横秋欲言又止,贺横秋说:“有什么就直说。”
      “您当时为什么不逼问他说出来,当是只要您逼问小四一句他就能全部招了。”说完吉最试探性的看了贺横秋一眼,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些端倪。
      而贺横秋只是垂着眼眸笑了一下:“对于背叛的人不值得给任何机会。”
      吉最颔首低头,不敢再多问什么。
      “行了。”贺横秋起身:“货也差不多到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大厅里,魏曼约了几个姨太太坐在那边喝咖啡,她穿着红色的旗袍,手捻成兰花指勾着咖啡杯子,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微笑地看着那些姨太太有一腔没一腔的搭着。
      “不错。”赵家姨太太喝了一口咖啡又放下,双手搭在大腿上:“你们还记得那周家姐姐吧。”
      魏曼原本涣散的瞳孔聚拢了,也从沙发上坐直了,甚至还往前倾了倾,看了其他姨太太几眼,等着她们问。
      孙家姨太太说:“记得,怎么了。”
      魏曼认真地看着赵家姨太太,赵家姨太太说:“听说病了。”魏曼的脸色变了变,微蹙了一下眉头,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还是孙家姨太太接的茬:“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没听说。”
      “啧”赵家姨太太拍了一下腿:“他们家瞒的严实着呢!本来那周家姐姐那么大年纪不嫁人就遭旁人议论,现在这事要是传出去,八成就是因为得了病不能嫁人。”
      “也是。”孙家姨太太遗憾道:“小时候她还总带着我们一起玩呢,以前觉得在北平没有哪个人有周家姐姐体贴漂亮,可惜了。”
      “可不是嘛。”赵家姨太太摇摇头:“可惜了。”
      然后又话锋一转看着魏曼,魏曼一惊,立刻避开赵家姨太太的眼神,继续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她没有完全靠上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赵家姨太太说:“小时候我记得魏曼和她最好,这事你也没听说?”
      魏曼端起咖啡,吹了吹:“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上哪儿知道去。”
      贺横秋到了白家码头,白康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见贺横秋远远地就迎上去了,贺横秋问:“到了吗?”
      今天的白康出红光满面,笑呵呵地说:“到了!到了!”
      “在哪,验验货。”贺横秋看向白康出。
      白康出指了指前面那个库房:“就在那里面。”带着贺横秋走了过去。
      那个库房里堆了很多东西,墨绿色的箱子一个叠着一个,贺横秋跟着白康出往里走了很远,直到所有的箱子把他们遮住,从外面看这里面空无一人。
      白康出把盖着的布“唰”一下扯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银白色的箱子,外面那些一看跟这个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贺横秋给了吉最一个眼神,吉最立刻上去把那几箱东西一字排开,再一个一个打开,箱子里散发出沉黑的光让人眼前一亮。
      那些东西整齐划一的摆在贺横秋面前,整体抢身呈亮黑色,光滑,精致。看了就移不开眼。
      贺横秋一箱一箱的看过去,手贴在大衣上:“行了,关上吧。”
      白康出在旁边已经看呆了,这就是德国进口的玩意?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
      吉最一箱一箱的关上,那些沉黑色的光消失在这个黑暗的库房里白康出才回过神:“接下来怎么办?”
      “盖上,继续放在这里。”贺横秋说。
      “这里?”白康出瞪目结舌。
      贺横秋已经绕过箱子走出来了:“是的。”
      也不管后面的白康出有多不安,直接走出去了,反正东西放在这里了,你必须要好好保管。
      坐在车上,贺横秋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太阳穴,这批货经历了那么多事终于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贺横秋闭着眼,眉毛微蹙:“今晚院子里一块吃个饭吧。”
      吉最回了一声:“好。”
      下车之前吉最问了一句:“要叫宛少爷吗?”
      贺横秋下车的脚步顿了顿:“叫。”
      贺横秋原本打算去书房的,但是路过东厢房的时候看了看紧闭的门,想着宛南好像一天没出来了,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门。
      宛南说:“进来。”
      贺横秋推门而入,宛南正站在桌子前,桌子上铺了一张纸,宛南端端正正地拿着毛笔,刚好最后一个字落下贺横秋就进来了,宛南抬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贺横秋走过来:“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这句话话中有话。
      宛南把毛笔放在笔格上:“我不喜欢逃避,发生的事情就去面对,面对不了就放一放,等有一天自己想通就行了。逃避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加重问题。”
      贺横秋对面前这个小孩有点刮目相看了,挑了挑眉。
      这个少年身上总有他意想不到的孤勇。
      贺横秋双手背在后面,看了一下宛南写的东西:“行,你好好写,晚上记得出来吃饭。”
      今晚贺横秋把沈秀翎,白平惠,魏曼都攒到一起了。
      平时四个人都是一人住一边,各吃各的,包括贺横秋,他常年不在家,有时候就算是过年都回不来,他要不是在军营里过年,要不就是跟吉最两个人,那三个姨太太过年都是回娘家过的。
      贺横秋是第一个来的,坐在了最上面的位置可以俯视一桌人。
      沈秀翎是第二个,手里还拿着佛珠,见到贺横秋微微欠了一下身,贺横秋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在饭桌上相对无言。
      沈秀翎是小时候贺见定下来的,贺见就是贺横秋的父亲。
      贺见死后,贺横秋掌管贺家,第一次上前线,凯旋归来后沈进就把女儿嫁进来了,那几年战事颇多,就连结婚当天,贺横秋也只是装模作样的喝了几杯酒就立刻又赶回去了。
      沈秀翎喜欢独处,平时贺横秋回来的时候也不见得能见她几次,面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谈说话了。
      贺横秋清了清嗓子,沈秀翎的头低的更狠了,好在这样尴尬的处境没有维持多久白平惠就进来了。
      她今天扎着一个马尾辫,后面的头发卷成了蛋卷,上面还镶了几颗珍珠,穿着黑色的丝绒连衣裙,眼睛很大,跟个公主一样,明媚的很。
      一进来就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还能跟老爷一块吃饭,都不知道多久没跟您吃过饭了。”语气娇嗲。
      贺横秋略有深意地看着白平惠,能把人的脸看红,白平惠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讨厌!”
      贺横秋笑了几声:“跟我吃饭还不容易,你要想吃,可以天天吃。”
      白平惠的脸更红了,沈秀翎听到那么露骨的话也有点坐不住了,手上的佛珠倒腾的更快了。
      “什么天天吃啊?”魏曼进来了,那件红色的旗袍,黑夜把她身体的轮廓勾勒的更加流畅了,凹凸有致。
      高跟鞋的声音沉重而清脆,笑的风情万种,一个眼神就撩倒无数人。
      贺横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魏曼:“还能吃什么?吃饭啊。”
      魏曼扭着腰,坐下的时候身体的曲线还是那么玲珑有致,看她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欣赏。
      白平惠揶揄:“家里吃个饭穿成这样。”
      魏曼上下看了白平惠一样,最后停留在白平惠的胸口处。
      白平惠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捂住胸口:“你看什么?”
      “我在看,如果是你就不能穿成这样了。”魏曼似笑非笑。
      白平惠瞪着魏曼,咬牙切齿,在下面跺脚:“老爷你看她呀!”
      贺横秋伸出手在空中按了两下:“行了,别吵了。”
      白平惠还是不服气,正准备怼回去,宛南进来了。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宛南穿了一身白色的貂绒大衣,唇红瓷白,皮肤细腻的跟珍珠似的,今晚万千星光全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在黑暗里感觉他在发光,他是这屋里的光源。
      宛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来,坐到贺横秋旁边,魏曼手杵在饭桌上,脸靠在手背上,盯着宛南:“宛家少爷长得果然是标志。”
      宛南还没来的出声,贺横秋就开腔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白平惠笑了一声,魏曼把手放下没有理会白平惠。
      白平惠撇了撇嘴。
      宛南说:“谢谢。”
      贺横秋看了宛南一下,打了一个响指,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了。
      菜全都上齐了,没有一个人动筷子,贺横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朝宛南那边扬了扬,宛南说:“我不喝。”
      贺横秋垂眸看着自己倒酒:“上次不是喝了。”
      “那是上次。”宛南说。
      贺横秋也没有再坚持,贺横秋倒完放在餐桌上,魏曼接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
      贺横秋等着魏曼倒完:“从今往后,宛南就在这里住下了,没有期限的。”
      三个女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幅度,皆是一副“哦,就这事,知道了”的表情。
      倒是宛南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三个姨太太。
      魏曼先提起酒杯,宛南也立马提起自己的茶杯,魏曼说:“这儿也没什么规矩,不用那么紧张,随意点。”
      宛南看着魏曼抿了一口杯里的酒也立刻把自己杯子里的茶喝掉了,再次对魏曼说了句:“谢谢。”
      “这小孩真客气。”魏曼放下酒杯说。
      白平惠也不甘示弱,举起自己的茶杯:“好生在这待着,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来找我。”
      虽说都是场面话,但是宛南还是心头一热。
      “吃吧。”贺横秋说。
      五个人吃的过程中没有太多的话,都在各吃各的,白平惠一直在挑挑拣拣的,贺横秋斜了她好几眼她才安分下来。
      吃完后陆续离场,贺家那边有个亭子,晚上天寒露重,宛南坐在亭子里抬头看着星星,贺横秋原本想回房睡觉的但是看到宛南坐在亭子里也走了过去:“坐这儿不冷啊?”
      宛南把眼神从星星移到贺横秋身上:“有点。”
      “冷还坐这儿。”贺横秋说。
      宛南没有回答贺横秋的这句话,淡淡地笑了一下,突然问:“你什么时候最想妈妈?”
      突如其来的一句,没有任何预兆,贺横秋刚准备坐下,身形一顿,看着宛南,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悲凉:“我都不记得她的脸了。”
      宛南也看着贺横秋,一字一句的说:“才几天没见,脑子里关于她就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贺横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也抬头跟着宛南一起看星星,指着北边那个最亮的说:“那颗星星最亮。”
      “那是不是她啊。”宛南说,说完心里一酸,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下。
      贺横秋用余光看着宛南:“人都是这样,赤条条的来也都会赤条条的走,没有谁会一直待在谁身边。”
      宛南仰着头,想把眼泪倒回去,但是还是顺着眼角流下来了,他的鼻头被冻得红红的,皮肤在夜色里更加苍白,眼泪晶莹的像钻石,让人心疼。
      贺横秋说:“你会以后会遇到陪你更久的人的。”
      听到这句话,宛南侧头看向贺横秋,还有一滴眼泪挂在眼眶上。
      宛南吸了吸鼻子:“你能陪我多久?”
      贺横秋没有立刻回答他,北方的那颗星星还是很亮,挂在天空上,因为他比旁边的星星亮太多了,所以显得孤零零的。
      “你把这个变成陈述句,再把句号变成逗号。”贺横秋起身,这样就是无限的。
      你能陪我多久,逗号后面可以加无数的可能性,事件,时间和话语,只要你想便没有尽头。
      宛南看着贺横秋的身影一点一点融入夜色里再消失在尽头,本来今晚是极其伤感的,听到那句话就像喝了一杯很苦的中药,你本来想等苦味在你嘴里慢慢散去算了,但是有人过来给你喂了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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