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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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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横秋来的刚刚好,既没有刻意来的太晚装作自己消息不灵通的样子,也没有来的太早,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等该哭的哭完,该商量的后事商量完,贺横秋才来。
当贺横秋出现在白家大门口的时候,白平惠紧绷的神经才开始慢慢松懈,他来了,他没有食言,他来带我回家了。
白平惠几乎是扑上去的,贺横秋扶了白平惠一下,看见了白平惠眼里的泪水,贺横秋在白平惠耳边轻声说:“辛苦了。”
把白平惠扶稳,贺横秋才走过去跟白康出说:“节哀。”
白康出扶着额头,抬头看了贺横秋一眼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白平惠跟在贺横秋后面,她到现在身体还在细微的颤抖,包括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在自己早已知道结果的情况下死去。
她害怕,非常害怕,原来杀死一个人是如此简单,只需要准备好工具,测量好距离,那个人便会在你设置的圈套里一个一个中招,然后根据你早就设置好的剧情死去。
白平惠看着前面的贺横秋,这个男人比那个虫子还可怕,他不仅要吸血吃肉,他更要吞噬一个人的灵魂,尤其是洁白的更为“美味”
此刻院子里万籁俱寂,每个人都低着头在哀思,每个人的脸上都痛苦,但是到底有几个人是真的难过呢。
原来人从生到死,接触过的人都是虚伪的,就连死了,那些人都要带上面具假装难受。也许难受里也夹杂了几分不可置信,总之真悲凉。
白平惠突然想到,会不会自己以后死了,也是这番场景,所有人带着白布站在灵堂前,表情都一模一样,甚至有些人连虚假的眼泪都挤不出来几滴,太讽刺了。
至少这一刻她是真的难过,不是因为郑淑死了,而是因为郑淑的死亡和自己有关。
你看,连害死你的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为你哀悼,和你相伴了二十年的男人连查都没查你的死因就将你葬在这里.....
贺横秋陪着白平惠参加完郑淑的葬礼就将白平惠带回去了,白康出这几天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最近心情好像一直提不起来,闷闷不乐的,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是不是看到和自己相伴了二十多年的人死了,也注意到了,他年纪大了,有一天也会在所有人的眼前凋零,连同自己还算辉煌的一辈子。
贺横秋和白平惠走的那天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好像一首哀歌,打在地面上又激起一滩水渍。
白平惠靠在窗户上,外面的雨打在车窗上,模糊一片。外面的景物全部成了无数个模糊的小圆点,就这样看着外面静静地发呆。
贺横秋有些不放心的问了白平惠一句:“没事吧。”
白平惠摇摇头没有说话,贺横秋犹豫着伸出手拍了一下白平惠的肩膀,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白平惠看着外面的雨,突然说:“以后我也会这样吗?”
贺横秋收回手,没有说话。
所以呢,答案呢,没有吗?或是不确定。
到了贺府,宛南今天是第一天去学院,好像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贺横秋对吉最说:“他是不是没有带伞?送一把伞去吧。”
“好。”吉最说,正准备拿着伞出门的时候,宛南回来了,是楚深庭把他送回来的。
宛南就是在楚深庭教书的学院里上学的,楚深庭把宛南送到门口,吉最刚好正准备出门,楚深庭朝吉最点了一下头,吉最说:“楚少爷不进去喝杯茶么。”
楚深庭笑了一下:“不了,我就是顺路把宛南送回来,就不打扰了。”
吉最也没有再挽留。
楚深庭走后,宛南说:“你拿伞是要去哪里?”
“老爷叫我去接你。”吉最说
宛南有些惊喜:“贺哥哥?”
“嗯。”
宛南转身回房,刚进去,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贺横秋和白平惠,此刻贺横秋正挽着白平惠的肩膀,白平惠低着头,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十分虚弱,贺横秋挽着她,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宛南从没见过贺横秋这种担心的神情。
一瞬间如坠冰窟,那点雀跃全部烟消云散,他的一切猜想全部都说得通,贺横秋有三个姨太太,怎么可能对旁人,还是一个男人有什么企图,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贺横秋不过是叫吉最给自己送了一把伞,不过就一把伞,还是叫身边的人送了,还是因为今天下雨,而此刻贺横秋正挽着白平惠的肩膀朝他走过来,白平惠一个眼神都不用给他,他就已经输的彻底,所以还痴心妄想些什么呢,简直荒唐!
宛南黯然销魂的回到房间,把门锁起来。
贺横秋把白平惠扶进房里:“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带上门出去了。
经过东厢房的时候,也就是宛南的房间,本来打算直接走过去的,突然又折返回来,敲了敲房门:“在里面吗?”
宛南刚在床上躺下,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就算是再有自知之明也难掩内心的难过。
听到贺横秋的声音,更气了,虽说他明白这里里外外的道理,那当初贺横秋为什么又要跟他说那一番话呢,那天晚上,那句陪他多久,而为什么是贺横秋把他从废墟里带回来的,就他一句不想走就把他留下呢。
做了那么多事情,仅仅只是因为和宛青舟有交情?
“在。”宛南怫然不悦的应了一声。
“我能进来吗?”贺横秋再问。
里面很久没出声,宛南想了想,到底要不要他进来呢?
算了!
“可以。”宛南说,到底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就算再生气,想见他的那颗心都是真的。
贺横秋推门而入,宛南也从床上起来了,贺横秋说:“不吃饭吗?”
“等会。”
贺横秋挑了一下眉:“我给你物色一个新书童吧。”
“不要。”宛南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贺横秋疑惑的挑了一下眉。
“不想要。”宛南说。
“为什么?”贺横秋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宛南不耐烦的回答。
贺横秋感觉到了宛南并不怎么愉快的心情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事。”宛南嘴硬。
“谁惹你了?”贺横秋继续问。
“说了没事。”语气里的不耐烦又增加了几分。
这是宛南第一次在贺横秋面前发脾气,贺横秋觉得好玩,这个小孩从来贺家开始就一直压抑着自己,除了提过要读书这个条件以外没有再要求其他,好像怕给他添麻烦似的。
“你吃枪药了?”贺横秋继续激他。
宛南果然被激怒了,忿然作色:“你有事没事?”
贺横秋也不生气,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宛南看到他这样更来气了:“没事就出去!”说着就要把贺横秋往外面推。
贺横秋觉得有意思,现在身边的人,没谁敢这样对自己的,就连那几个姨太太也是看他的脸色决定她们离他的距离。
贺横秋被逗笑了:“诶诶诶,你别推啊!”
“你还笑?”宛南怒火中烧。
贺横秋立马收敛住了笑容:“不是。”
宛南彻底被激怒了:“出去!”直接把贺横秋推出去了,把门重重地关上,气的在里面直喘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贺横秋被赶出来之后,还厚着脸皮又敲了几下门:“生气了?”
宛南没有回答他,又敲了几下,发现宛南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就走了。
宛南站在里面,敲门声突然没有了,走了?宛南拉开门,果然走了。
“什么人啊!”宛南怒气冲冲,他难道不知道他要是再多敲几下就开了吗。
贺横秋回到书房,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在书房吃晚饭,也只有贺横秋这种总是在前线打仗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吧。
关于码头运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任何状况了,贺横秋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晚饭了。
吃完饭本来打算睡觉的,吉最走进来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了?”贺横秋开口问。
“总统找你。”吉最说。
总统,赵霆书,这位“老朋友”可很久没见了。
贺横秋冷笑了一下:“找我什么事?”
吉最摇头:“没说。”
“那就去看看。”贺横秋推开门,外面还在下雨,这雨是下不完了。
到了国务处,吉最比贺横秋先下车,撑开伞等在外面,贺横秋打开车门,站在国务处的门口,看着那三个大字“国务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可很久没来了,那只“老狐狸”今儿卖的是什么药?
贺横秋大步走进去,守在门口的两个警察看见贺横秋来了,挺的笔直的背弯曲了一下:“军蔚!”声音整齐而嘹亮。
贺横秋朝他们点了一下头,吉最把伞收了起来靠在墙边。
对于这里面贺横秋可谓是驾轻就熟,直走,转弯就到了总统的办公室,贺横秋对吉最说:“你在外面等我。”伸出手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浑厚的男声说:“进来。”
贺横秋看了一眼鞋尖,拧开门,赵霆书在里面来回渡步,看起来十分焦急,听到门响一回头:“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贺横秋把门带上问。
“苏联人打过来了,现在就在湘洲分界线那里。”赵霆书皱着眉,眉宇里都是担忧。
贺横秋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赵霆书:“那么快。”
赵霆书接过茶却没有喝,放在了桌子上:“是啊!谁能想到他半年之内就修整好了,看来你这半年的假也到头了。”
贺横秋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杯茶:“确实到头了,原本以为能再多休息一些时日,没想到那么快,他们真是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就甩不掉了。”
赵霆书伸手搭在了贺横秋的肩膀上,郑重道:“有你在,我放心。”
“今晚就走。”贺横秋说。
赵霆书又在贺横秋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这里面蕴含着多少压力只有贺横秋知道,只能成不能败!
贺横秋打开门,吉最偏头看了贺横秋一眼,贺横秋往前走,吉最跟在他后面。
直到上来车贺横秋才说:“可能又要走个三年两载的。”
吉最正平稳的驾驶着车,没有说话,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一下一下的打在车窗上,车碾过地面激起一滩水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稳呢,没人知道。
贺横秋回去收拾了几件衣服换上了军装,他穿上军装整个人的气质更不一样了,嘴抿成一条线,目光凌厉而直穿人心,一派威严,怪不得十七岁就能把军营那些人整顿的服服帖帖的。
这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离家了,从十七岁开始,记忆里这样的情景分外多,几乎占了大部分,贺横秋出门的时候往东厢房那边看了一眼,宛南应该已经睡觉了。
贺横秋每次出去或者回来,都没有人送他也没有人接他,他带着吉最去前线,打完仗又赤条条的回来。
今天心里竟然多了一分要不要去告诉宛南一声的想法,想了想,又算了。
贺横秋把包丢在车上,贺家在慢慢倒退,下一次回来屋檐上不会再结冰了吧。
吉最把车开到了军营放在了车库里,贺横秋把行李拿下去又丢在那个深绿色的大货车上,这半年因为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来过几次军营,贺横秋从自己的军帐里拿出哨子,一声令下,哨子响彻云霄,军营里的所有灯几乎是同一时刻全部打开,从窗户那边望去能看到所有人利索飞快穿衣服的身影,这是一个军人的素质,命令一响立刻执行,不带片刻犹豫,这几乎是刻在他们血肉里的声音。
仅三分钟所有人原地集结完毕。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所有人原地踏步向右看,整齐划一。
“上车!”贺横秋发出命令。
8车人马,坐的整整齐齐,扛着自己的枪背着自己的水壶和包裹,领头的车是吉最在开车,贺横秋坐在副驾驶上,现在是深夜,所有人都在深眠,路上空无一人,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上,这是家里的月亮,再往前开四百公里出了北平,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