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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宛南 ...

  •   民国21期,宛家,今年早早地就落了雪,屋檐上都结冰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整条街都染成了雪白。
      今年的冬来的格外早,街头炒栗子烤红薯的香味飘了进来..
      今天宛家好不热闹,每年的初雪都会办一场诗会,文人的风雅从来都不会缺席在这种时候。
      “耗子,你去看看东铺的梨花酥开锅了没?”说话的是正是宛南,
      梨花酥是冬季东铺的招牌,每年宛南都要吃好几盒,年年如此,从不腻味。
      “少爷,今天是诗会,您要做场的。”耗子站在床边,就算是冬天他的皮肤都是黝黑的,一双眼睛倒是很有神,像是深林里的狼,晚上就要出去觅食,但耗子可不吃人。
      宛南从床上起来,他和耗子真真是一对黑白配,耗子黑的发亮,他白的惊人,一双明眸能望穿秋水,唇红齿白,下巴尖尖的,生的比女子还俊俏,一副从小就是在钱堆里长大的样子,像宝石,像珍珠,像一切晶莹剔透适合收藏的宝物。
      耗子欲上前去,宛南用手势制止:“你是我的伴读又不是我的丫鬟,不用来伺候我穿衣。”
      今早,宛家大姨太太就派人送了两件新制的貂绒大衣,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那绸缎反射出来的光泽可比寻常家女子的脸还要光滑。
      宛南伸手摸了摸,那双手,比女子还要细腻,指尖圆圆的,微微泛着红。
      “好料子。”宛南看着那料子,眼里都是欢喜:“母亲还是了解我的。”
      “嗯,大姨太太很早就喊人送过来了。”耗子在旁边解释。
      “今天就穿这件吧。”把那件灰白色的貂绒大衣拿进了里屋去。
      “好看吗?”宛南换好后,耗子看着面前的宛南,宛南真的很衬这件衣服,穿起来更显得雍容华贵,这件衣服无论是面料,剪裁,还是上面的刺绣都精美的很,原本就像一件工艺品,现在被宛南穿在身上直接就像是收藏品了。
      “好看。”耗子憨厚的笑了笑。
      宛南过去把暖炉熄了,打开了房门,冷气扑面而来,立了立领子:“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些。”说话都冒着气。
      耗子跟在后头,他们来到了大厅,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母亲,父亲,各家的老爷太太全都朝这边看过来,宛南微微含笑,他脸未红,旁边的太太们倒是不好意思了,从未见过生的那么俊俏的人儿,可惜了是个男儿身,这要是个女子宛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宛大姨太太招呼宛南过来,笑逐颜开,同所有人介绍:“这是我家少爷,宛南。”
      坐在旁边的李家太太满意地看着宛南:“生的真是俊秀。”
      其他太太纷纷在旁边附和:“是阿!”“是啊!”
      宛大姨太太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乐开了花。
      宛南早就习以为常,每每家中有什么聚会,他就要被献宝似的拿出来被夸赞一番。
      宛家老爷宛青舟坐在最上面,正前方,在旁边伺候的是二姨太,看起来挺乖顺的,在旁边奉茶,宛青舟同旁边的周老爷谈笑风生,爽朗地笑了两声:“易生这句子倒是不错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颇为满意,朝后面的二姨太看了看,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二姨太低头羞涩的笑了一下,又乖乖的退在后面站着,李太太鄙夷的斜了一眼二姨太:“那狐媚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了。”
      宛大姨太太安抚似的拍了拍李太太的手:“你管她干什么。”又指着桌上的这盘杏酪:“大家都尝尝,这是东铺今年新出的点心。”
      周太太拿起杏酪尝了一口:“这东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又翘着兰花指放了回去:“宛姐姐好福气,家里就两个,宛南又聪明,谁都跟您争不了。”
      李太太和周围的几个太太来回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有所指的笑了一下,又齐齐的看向满面愁容的周太太。
      得!又要大吐苦水了,宛大姨太太含笑:“厨房还有,周妹妹觉得好吃,等下要翠子再给你拿几盒。”顾名思义,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李太太小心翼翼地看了宛大姨太太一眼,打圆场道:“今儿不是诗会吗?今天是宛南做场吧。”
      提到宛南,宛大太太的面色渐渐舒缓开了:“是他,都是些皮毛,献丑了。”
      说着,外面又进来一个人,裹着一身的风雪,光顾着聊天,竟没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雪那人,剑眉星目,凌厉的很,脸上的轮廓跟用刀削出来的似的,目光如炬,虽是笑盈盈的,但身上散发出的全都是萧杀之气。
      正是大名鼎鼎的都督—贺横秋。
      贺横秋大步走进来,笑容可掬:“今年的雪来的真是格外的早。”
      宛青舟连忙起身:“贺老爷也来了。”说来奇怪,贺横秋这种用枪,用刀说话的人,像来是不会来参加这种聚会的。
      “来晚了来晚了”贺横秋双手抱拳以致歉意,宛青舟可受不起,连忙上去扶住贺横秋:“没晚,没晚,刚刚好 。”
      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打量这个叱咤风云的人。
      说起贺横秋,那事迹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不带喘气的,他是这里的风云人物,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惹得起他,就连总统都得让他三分。
      他一来里面闹哄哄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只有宛南坐在那边直直地望向那个人,佛眼相看,那个人高大挺拔,英俊,全身都透露着四个字——意气风发。
      这是宛南第一次见到贺横秋,从前只听过他。
      传闻他十七岁便挑起贺家的梁子,在北平一刀一枪,一个伤口一根骨头把贺家撑起来,是个了不得的人。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他整个人就好像是用刀枪筑起来的,背挺的很直。
      他坐在那里就是不可以忽视的存在,坐在他旁边的人都刻意往旁边靠了靠。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茶的热气和清香飘了出来“好茶!”随意的放下茶杯:“诗会开始了吗?”
      “哦。”宛青舟这才反应过来:“开始了开始了,今儿是我儿子坐场,宛青舟朝宛南招招手。”
      宛南笑笑耗子铺开面前那张纸:“今天的题是形容早来的冬。”耗子高声喊道。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进入状态。
      但贺横秋来了,大家都心不在焉的,跟诗会相比,还是面前这个风云人物,比较好琢磨。
      外面雨雪纷飞,地已经盖上了薄薄一层雪白,屋里的人看着外面的景象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日里那些出口成章的人,就像被这景色冻住了一般,都抿着嘴。
      等着等着,宛南莞尔一笑:“东流去,西不负回,又绕回街头,又绕回心肠,喜也难耐,原以为是那哥哥,原来是樵夫把冬提前卸回。”
      此句一出,贺横秋先带头鼓了掌:“不错不错,把早到的冬比做没到的情郎但是却早归的樵夫。”
      宛南朝贺横秋看去:“贺老爷谬赞了。”
      贺横秋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好的东西就是要夸赞。”
      旁边的人左看看右看看附和了两句:“好诗,好诗。”
      宛青舟爽朗地笑了两声:“犬子还在学习中,过奖了,过奖了。”双手抱拳。
      显然大家心思都不在诗上,宛大姨太太都看的出来的事情,表面仍是笑呵呵的招呼姐妹们吃茶吃点心,心里是心烦意乱的,贺横秋来干什么?抢我儿的风头!
      又跟那些姨太太们寒暄了几句,朝那边的二姨太太为难:“没看见茶水都浅了吗?”
      众姐妹朝那边看去,大部分都是等着看笑话,看戏的,有几个是真担忧的,巴不得她们打起来才好。
      二姨太太低着头,端着茶壶一个一个又给添上。
      宛青舟早已是自顾不暇,朝那边面色沉重地看了几眼,也不好说什么。
      天色渐晚,大家都纷纷道别,陆陆续续的走了,外面的雪也停了,只有贺横秋还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
      宛青舟发觉,笑着说:“贺老爷是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贺横秋也笑:“自然是最好。”
      宛青舟收敛起了笑容,朝书房那个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贺横秋勾起一抹淡淡的嘴角,利落起身,跟宛老爷走进书房。
      文人的书房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有人每天精心打扫过的,墙上挂着各种名画,连贺横秋这种不识货的人都能看出来上面的都是好东西,还有书案前那文房四宝,精美的不行。应该是请人打的吧,这材料,市面上都没见过。
      “宛老爷这个书房当真是不得了。”贺横秋说。
      宛青舟淡淡地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神色里并不轻松:“贺老爷有话就直说吧。”
      “就喜欢跟你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的。”贺横秋说。
      宛青舟看着贺横秋,神色凝重,等待着他下一句开口,贺横秋只笑笑:“不用那么严肃。”
      宛青舟跟没听见那两个字一般,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如临大敌。
      “再过几日我们府上要办冬宴,宛老爷有没有时间赏脸?”贺横秋说,极其随意的一句话,就跟朋友之间那一句明天来我家吃饭一样。
      宛青舟的神色却加重了几分。
      冬宴,冬宴其实就和家宴差不多,请的都是自己家的人,说再明白一点就是请的都是自己“那头”的人。
      贺横秋是军阀,管权的,其实北平早就倒戈为两派了,一派是总统那派,一派就是贺横秋这派,总统管钱,贺横秋管权,表面上的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美名其曰都是在为人民办事,其实内地里龙战虎斗,只要是世家就要站队,沈家和贺家是世交,早已倒戈,贺横秋也早早的把沈家的女儿娶回家当大姨太,接下来就是魏家,白家,也把女儿嫁了过去,分别是二姨太三姨太,现在贺横秋向他伸出橄榄枝,无非就是他膝下无女。
      宛家只有一个,就是宛南。
      现在只有宛家还站在中间,既没有投靠总统和贺横秋也没有交际。
      贺横秋凝视着宛青舟。
      “过几日是我儿子的十八岁的生辰。”宛青舟说。
      意料之中,这个老顽固是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的,“那可真是不巧。”贺横秋起身:“那就不耽误宛老爷休息了。”
      “我送送你。”宛青舟说,这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他们刚出来,就看见了从那边长廊里走过来的宛南,灰白色的貂绒大衣,生的极其的俊秀,天色早已黑了,他在茫茫的夜色中像一颗夜明珠,耀眼的紧。
      贺横秋转头对宛青舟说:“您儿子真是生的不错。”
      宛青舟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贺老爷过奖了。”
      走上长廊,和宛南擦肩而过,多看了他几眼,笑了笑。
      宛青舟把贺横秋送到门口,等在外面的吉最撑开了伞,退到了贺横秋的右后侧。
      贺横秋说:“就送到这儿吧。”
      “慢走。”宛青舟说。
      看着贺横秋走出去,后面的人为他撑着伞,背影高大而挺拔,无端的让人心里生畏,像是黑夜的行者。
      宛青舟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没有了刚刚地泰然自若,贺横秋说的那句话,您这儿子生的真是不错让宛青舟心里发凉。
      贺横秋走在路上,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雪都粘在鞋底上,每走一步雪白的地上就多一个脚印,吱吱作响。
      一路人上两人都没有一句话,似乎都是习惯了这种沉默,若是别人此刻怕是要吓得尿裤子了,如果说贺横秋说话的时候是笑里藏刀,那么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见血封喉。
      回到贺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府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哟,妹妹这话说的水平当真是高的很!什么时候学会指桑骂槐了?”声音尖而细,刺耳的紧。
      “姐姐为何要对号入座呢?”这声音听的比刚刚那声音舒服多了,但语气里尽是轻蔑。
      二姨太——魏曼,魏家二女儿,是魏老爷最疼爱的那一个,仗着宠爱一直都是嚣张跋扈的很:“对号入座?妹妹跟我这玩什么文字游戏?”
      三姨太——白平惠,白家小女儿,白家四姨太所生,在白家四姨太是最受宠的姨太太,从小也是当做掌上明珠的,娇生惯养:“哼,姐姐真会说笑!”
      两个人一直都是斗的你死我活的,我看不上你,你看不上我的。
      看见贺横秋回来了,门口的小厮忙把门打开,贺横秋大步走进去:“又吵什么?”
      两个人同时往门口望,瞬间没了刚刚的讥讽,可怜兮兮的朝这边扑过来,又准备大吐苦水,把责任往对方身上推,但是贺横秋今天可没什么心情陪他们两玩。
      一张脸阴沉到了极致,那两人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贺横秋的脸色,便不敢再往前一步了,顿了顿,她们挺怕贺横秋的,贺横秋心情好的时候也挺好的,跟他们开几句玩笑调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感觉此刻谁要是再上前一步,就能被丢到冰天雪地里,被活活冻死。
      魏曼瞪了白平惠一眼,眼里的意思是“今天先放过你 ”白平惠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两人不欢而散。
      一个房间在西边,一个在南边,背道而驰,背影都是不怎么痛快的。
      贺横秋顺着那长长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家像是一个四合院,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白平惠住在西,魏曼住在南,沈秀翎也就是大姨太住在南北角,因为她喜欢清静,南北角那边有一片竹林,幽深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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