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木叶卿

7、堂会

　　皇帝见过了齐韵这么一行人，便又召见了大使艾瑟。
　　一是皇帝自己也没见过洋人长什么样子，所以多少存了点猎奇的心思，二是艾瑟自己也会说话，讨得了皇帝的欢心。
　　摇身一变，艾瑟就从外国来的蛮夷，变成了宣朝的新贵。
　　在西洋的时候，齐韵就认识艾瑟，两个人志趣相投，所以也更为交好，就算是艾瑟在皇帝身边不得脸，齐韵也是要把自己的朋友给他介绍一番的。
　　安顿了半个月，齐韵便把艾瑟请了出来，还是倚红楼。
　　“艾瑟，这是周康，字子健，张茂，字荫庭。”齐韵介绍道。
　　“幸会，幸会。”艾瑟的汉语说得非常不错，这也是艾瑟受皇帝青睐的重要原因之一。
　　“艾瑟大人安好。”周康和张茂齐齐说道。
　　“你们有什么好奇的，尽管问艾瑟就好了。”齐韵笑道。
　　问齐韵西洋的事算是猎奇，但是问艾瑟的话，总有种窥探人家私隐的感觉，一时间，两个人倒也没想出什么好问题。
　　还是艾瑟先开了口：“不知道贵国，平时的休闲娱乐都有什么呢？”
　　“这个我知道”，张茂道，“打牌，听戏，听曲。”
　　“说到听戏，我倒想起来第一天来的时候看到的一个人。”艾瑟道。
　　“谁呀？”，张茂好奇道。
　　“我不认得姓名，但是韵应该是知道的。”艾瑟笑了笑。
　　“你是说月笙？”齐韵道。
　　“就是那个亲王府迎接的人群里还穿着戏装的男子。”艾瑟道。
　　“他是洛月笙，跟我一块长大的，在府里面学戏。”齐韵笑了笑。
　　“那大人是怎么注意到洛月笙的？”周康问。
　　这个问题实在不明智，一是洛月笙身上穿着戏服，自然像是鹤立鸡群，再者洛月笙样貌出挑，一眼望去看不见他也是个难事。
　　“其他人都像是到了动物园，只有那个洛公子像是见到了了不得的人。”说罢，艾瑟看向了齐韵。
　　齐韵强忍住表情没有变：“毕竟是一块儿朝夕相处了三年多，小时候的交情嘛……”
　　齐韵没再往下说，因为他感觉越描越黑。
　　艾瑟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
　　“那这听戏，有什么推荐的地方么？”艾瑟问道。
　　“听戏自然是玉苑，再者，便是和亲王府的洛月笙了”，周康道，“玉苑是种类多，戏路广，但最近几年真的惊艳的角儿，也只能属洛月笙一个人了。”
　　齐韵不动声色地瞪了周康一眼。
　　“说到底，韵，除了上次探病，你还没请我到你家做客呢？”艾瑟听完周康说的，朝向齐韵道。
　　周康自知语失，连忙住了嘴。
　　齐韵看重洛月笙，没拿他当过优伶，周康实在不该忘。
　　齐韵知道没有推辞的道理，毕竟在西洋，艾瑟经常请他到自家的庄园去做客。
　　“那就月底，我发请柬，大家到我家，咱们办个堂会。”齐韵笑道。
　　一顿饭，就这么安然结束了。
　　“子健兄，这次正芳要怨上你了。”张茂嘴上叼着点心，边走边吃。
　　“吃你的去，小心噎死。”周康横了一眼张茂。
　　齐韵回家心里就打起鼓来了，该怎么和小小说呢？
　　没办法，只好一脸讨好地去了妙音阁。
　　洛月笙看齐韵走过来的时候，就像是看到犯了错不敢靠前又不得不靠前的小巴儿狗，不由得好笑。
　　“小小，月底可能得要你在咱们府唱一个堂会。”
　　洛月笙不由得笑了，“我不就是练这个的么？想听什么，世子点就是了。”
　　齐韵心里松了一松。
　　“那个艾瑟也要过来？”洛月笙看他的样子便猜到了七八分。
　　齐韵小心地看着洛月笙：“点了点头，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用唱了。”
　　“当然要唱，但是唱什么，我要挑。”洛月笙道，声音里掩不住的几分得意。
　　齐韵如蒙大赦，“好，你想唱什么都行。”
　　“就红鬃烈马吧。”洛月笙随口一说。
　　齐韵听到这个剧名就顿了一顿，这不是王宝钏寒窑十八年的事么？词好调也好，但就是这时候唱，有点别扭的地方。
　　“怎么，不喜欢这出？”洛月笙问道。
　　“喜欢，喜欢的很，我先去跟父亲母亲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准备了。”齐韵连忙道，转身便溜得无影无踪。
　　洛月笙轻轻地笑了，原来欺负齐韵这么好玩儿，但是也终究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欺负罢了。
　　戏唱的没问题，是京城里面第一流的水准。
　　年轻人的席面，老王爷吃了几口便离开了，就剩下齐韵一干人。
　　“这戏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艾瑟问道。
　　“红鬃烈马，我最喜欢的一出戏，是不是，张茂。”齐韵道，脸上有点红。
　　张茂自从知道洛月笙要唱红鬃烈马，就听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瞟一眼齐韵，洛月笙和艾瑟。
　　被这么一问，赶忙道：“对对对，这戏的词他都会倒着背了。”
　　台上封了正宫娘娘的“王宝钏”不可察觉地笑了笑。
　　艾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一台戏轰轰烈烈地唱了半天，结束的时候主角洛月笙自然要过来见过客人。
　　艾瑟对洛月笙礼貌地笑了笑，转头对齐韵说：“韵，我记得你对我们西洋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很是认同，怎么会喜欢薛平贵这样薄情的人呢？”
　　齐韵磕磕巴巴地道：“我喜欢，喜欢王宝钏。”
　　艾瑟摇了摇头，“等了十八年固然是深情之义，但是若是等来的人又带了一个公主回来，那还不如趁早了断的干净。”
　　洛月笙沉声道：“但是这王宝钏是认定了薛平贵的，哪怕带回来十个公主又有何妨？发妻不过只有一个罢了。”
　　艾瑟好奇地看了看王宝钏扮相的洛月笙，“王宝钏的确是个奇女子，看到抢了自己夫君的女子居然还这么客气。”
　　洛月笙笑笑，“这是自然，代战公主替他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夫君，没有功劳有苦劳，怎能不谢？”
　　艾瑟又看了看齐韵，齐韵只能尴尬地陪笑，爽朗地笑了几声，“洛先生演技高超，只是我还是更喜欢我们西洋的爱情。”
　　出府的路上，周康对张茂道：“我怎么觉得洛月笙和艾瑟都像是话里有话呢？”
　　张茂道：“你这个脑子还是多研究研究怎么吃好喝好吧！”
　　“你这个人，我向你虚心请教你还不说？”周康气道。
　　张茂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无影无踪没根没据的事情要我怎么说？”
　　“惭愧惭愧，你现在的理解能力连个洋人都不如了。”说罢，便分道扬镳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京剧《红鬃烈马》讲的是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王宝钏寒窑里等了薛平贵十八年，结果薛平贵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试探自己的妻子是否有异心，而且十八年间，薛平贵又娶了一位代战公主，所以作者本人是是不喜欢这个薛平贵的，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听一听，还是很好听的一部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