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木叶卿

21、天恩

　　周康和张茂虽然说是纨绔，但好歹没有纨绔到家，接待西洋使臣的事做的很是漂亮。西洋人带来的新奇玩意儿讨了皇帝欢心，自然免不了一番恩赏。
　　“正芳兄，你说我穿这身见皇上真的行么？”周康心里有点打鼓，虽说天子也是人，但是手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人，谁见了都要战栗三分。
　　“怎么不行？再华丽的衣裳能比得过宫里面的衣裳？所以穿的好倒是讨不了皇帝的欢心，反而一身简朴庄重才能显出这些贵胄的谦卑，不忘本。”齐韵笑道，虽然这抹笑容里的所有温度都已经被抽走了。
　　“诶，在朝为官是真的难，难得正芳兄你懂得这些，像你这般年纪便有了如此大的出息，即使有个什么，老王爷也不会计较太久的。”张茂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周康瞪了张茂一眼，趁着齐韵先行去朝会的机会低声道：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茂回瞪了他一眼，“正芳现在正是锦上添花的好时候，别人却是眼馋心热得紧，父子不和不守孝道这事说大就大，登高你难道不怕他就这么跌下来？”
　　周康愣了一下，“我这辈子也就露这一次脸就罢了，以后可不搅和到这乱局里面去。”
　　“宣张茂、周康觐见。”前面传来了太监又尖又亮的嗓音。
　　“臣张茂”
　　“臣周康”
　　“问陛下圣安。”
　　一时间皇帝没有作声，周康和张茂都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度过的最长的时间了，冷汗都已经顺着脖子沾湿了里衣。
　　“哈，哈，哈”，皇帝在上面端详了一会儿这两个少年，朗声大笑了起来。
　　“后辈们一个个都成了才，我们这些桑榆晚景的人真的是老了呀。”皇帝似乎是发现了一件可喜又可叹的事，可惜其他人却不敢把这事当作是喜事来乐一乐。
　　“陛下英明圣断，岂是我等可以企及？”一旁的太子出来解了围。
　　皇帝看了眼太子和群臣，笑了笑，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差事办的不错，想要点什么封赏？”
　　“臣等为国尽忠不敢不尽心，岂敢再邀恩赏？”张茂道。
　　“尽心是为臣之本，赏罚分明就是为君之责了，张爱卿，你家祖父是三朝元老，官至宰辅，如今又出了你这样的英才，便赐你张府安国公的封号，累代世袭，永年不衰。”
　　“臣谢陛下隆恩。”张茂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周爱卿，你是永德郡公之子，既然封号上没什么可以加的了，便赐下黄金百两。”
　　“臣谢陛下隆恩。”周康也学着张茂重重磕了一个头。
　　“都起来吧，今□□会就散了吧。”皇帝道，“对了，齐韵留一下。”
　　“你怎么磕头磕得那么使劲，头不疼么？”周康瞥见周围没有看他的人，迅速揉了揉额头。
　　“谁让你磕的那么实诚的，我那是有技巧的。”张茂瞪了他一眼，忍住了揉额头的冲动， “你说陛下赏了正芳兄什么呀？”
　　金銮殿，人多的时候尚且肃穆，人少的时候就该是让人胆寒了，可是齐韵却感觉不出来。
　　“齐韵，朕没有给你什么赏赐，你可有怨怼？”皇帝的语气里面全然都是悠哉的意味。
　　“臣不敢，为国尽心是臣的本分。”齐韵回道。
　　“算起来，你也是我的表侄，算是皇室血脉，朕今日给你留了脸面，你可明白？”
　　齐韵跪了下去，没有答话。
　　“若是朕在朝堂上说要赏你，那些御史早就跳出来要参你无君无父了！”皇帝的声音中怒气骤升。
　　齐韵依然跪着没有答话。
　　“你的那些传言都跑到朕的耳朵里来了！为了一个戏子，还是个男人，竟然背弃自己的父亲？视孝道何在？视天伦何在？”皇帝的怒意有增无减。
　　“但是”，皇帝的语气骤然平定了下来。
　　“好歹你也是皇室血脉，自然是也关乎着皇室的颜面，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作为此次的恩赏，朕愿意把嫡公主许配给你，也算是平息了这次的流言。”
　　大殿上安静了一会儿，“臣，不敢领旨。”齐韵咬了咬牙。
　　“陛下知道我一直视乾安公主为亲姐妹，并不敢逾越半分，乾安公主对臣也没有偕老之意，故而臣不敢领旨。”
　　“好个齐韵，不愧是和亲王的独生子，果然有风骨，圣旨尚且不接，以后岂不是要造反？来人给我拿下，打入天牢候审。”皇帝语气里面怒意不再，反倒是多了几分冷漠。
　　天牢里面光线黯淡，但是齐韵却莫名其妙地心安了下来。
　　虽然皇帝许嫁公主不过是试探，但是，答应下来或许还是可以保全自己的。只不过，心有所念罢了。
　　“小小，若是有来世，我们再做鸳鸯吧。”齐韵想了想，竟然觉出了几分希望的味道。
　　天牢的狱卒们虽然常年见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顷刻枷锁傍身，但那些大多是肥头大耳之辈，像齐韵这么年轻气盛，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个，不免都过来凑个热闹看一看。
　　只是一般人到了这番地步大多都哭爹喊娘想不当初，这一位脸上却很安详，还仿佛带着点笑意，尽管这笑意甚是凄凄。
　　“呸，是个疯的。”狱卒们得到了结论。
　　周康和张茂还在宫外等齐韵，左等右等宫门都要下钥了，人还没有出来。
　　张茂掏出随身带的一包银子，塞给了宫门边的老太监。
　　“公公劳驾，请问齐大人怎么还没有出来？”
　　老太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瞥了他们一眼，“哪里还有什么齐大人，跑到天牢吃牢饭去了。”
　　周康和张茂都如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老太监把包里的银子打开一看，又看了看这两个没经过风浪的毛头小子，“劝你们趁早和他撇干净关系，到时候可别说我收了银子没提点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