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木叶卿

15、通商

　　那队岳河来的商人按时给和亲王府送钱，美其名曰投资得来的盈余，每次数目都不小，老亲王竟也就渐渐安下心来。
　　齐韵再劝，几房长辈便拿这些真金白银堵齐韵的嘴。
　　京城里其他几家见钱进了和亲王府，眼红的便也投了钱进去，一时间，事情就这么慢慢安定了下来。
　　西洋的火器讨得了皇帝的欢心，自然就有人想着别的新巧东西来讨皇帝的欢心。
　　管建筑的分析了西洋建筑的好处，想要建点西洋式的建筑；管船运的，想要和西洋通商，凡此种种，皇帝都拨了银子给他们，一时间，竟然掀起了不小的一股崇尚西洋的热潮。
　　建点西洋的建筑，不过是拨点地，改一改图便罢了，但是和西洋通商，却是要远渡重洋，征服海上的事，虽然利润不可估量，但是危险也实在是大。
　　虽然宣朝和西洋已经在海上互通了往来，但是所行之路也是艰险非常，载人尚可，但是若是换作载满了货物的商船，就未必可行了
　　派了几次商船，载着上好的丝绸瓷器，指望着以此发财的商人，都没有回来。
　　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去西洋的船队征集就没有停过。
　　大至亲王富甲，小至船把头，都有心试一试。
　　结果，真的还叫人给试出来了。
　　码头上的人，见惯了出航人的兴奋，早已经不以为然。但是这天，离码头几百米的商铺都听见了码头上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怎么了，怎么了？都出去这么些船了，怎么还跟见着神仙了似的呢？”店老板被吵得烦，走出来看。
　　店老板从后屋走出来，发现铺子里面一个人没有，连伙计也扒着门向外看。
　　“看什么，看什么！”
　　伙计见老板脸色不好，忙笑道，“不是出航，是出去的船回来了，还带来了不少西洋玩意儿。”
　　店老板吃了一惊，随即摇摇头。
　　“这码头，要变天了。”
　　只是，变天的何止是这个码头。
　　回来的人，衣衫褴褛，原是本地的一个快要落魄了的船把头，孤注一掷，没想到真的扔中了。
　　他能回来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条新的航线。
　　船把头回来之后，闭口不提发现的过程，结果坊间就有各种各样的故事传了出来，有人说是仙人指路，有人说是海神仙灵。
　　加价钱加到百金，这船把头也不肯吐露航线的半个字。
　　直到事情闹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航运司总司赵达知道这个把头的心思，把这事添油加醋给皇帝说了，一则是说此人俊杰无匹，二则是说这航线如何珍贵。
　　总之，一顿忽悠下，竟然给那个船把头，弄了个乡长的封号。
　　那个把头姓姚，从此摇身一变，就成了姚乡长。
　　姚乡长也没有再把那航线待价而沽，而是自己借了笔钱，招揽船员，做起了通航西洋的买卖。
　　西洋来的东西很快就传进了京城，显贵人家都以家里有多少西洋来的物件为荣，香水，香粉一类的洋玩意儿一时间名声大噪，价格更是飞涨。
　　齐韵再看到几个发小的时候，不算是先看到，而是先闻到那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天气冷的厉害，齐韵已经披上了大氅，但是周康身上还单单地穿着一件洋布做的衣服。
　　“你穿成这样没冻死你？”，齐韵难得白了眼周康。
　　“这叫时髦，留洋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老土？”，周康分辨道。
　　齐韵哭笑不得，“布是洋布，但是衣服样式却是宣朝的样式。”
　　“这叫中西结合。”周康得意道。
　　“正芳，你别同他废话了，等下就冻死了，现在当然得多说两句了。”张茂打趣道。
　　“你这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几个人开开玩笑便走到了倚红楼。
　　今天是洛月笙的新戏《鹧鸪缘》的头场演出，本来是两个月前就该演的，结果这就拖到了年关。
　　洛月笙叮嘱过齐韵，天气太冷，戏还是在晚上，就不必过来了，但是齐韵咬死了一定要来，洛月笙也没了办法。
　　“几位爷二楼包厢请。”倚红楼的伙计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周康快被寒风吹成人干了，赶忙就钻了进去。
　　齐韵叫了壶热的黄酒和几盘点心，几个人就等着戏开场。
　　“掬水可见天中月，弄花曾沾香满衣，妾名木香，乃是山神之女，闲来林间畅游，正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笙哥儿这副嗓子当真是千金难换。”张茂道。
　　“身段也是一流。”周康附和道。
　　齐韵只是静静地看着，端着一杯黄酒，时不时饮一小口。
　　“洛月笙确实是个一顶一的角儿。”韩琪走了过来，说道。
　　周康下意识嘶了一声，怎么凡是有点好事总能看着这个孙子来搅场子？
　　“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张茂奇道，韩琪没有挑事，他们也不好给人家脸色。
　　“那当然，我们自家的奴才，当然得夸了。”韩琪得意道。
　　果然还是来挑事的。
　　齐韵闻言便阴沉了脸色，“韩大公子不至于这点记性都没有吧？”
　　韩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诧异道，“怎么齐公子不知道？洛月笙的身契刚刚被我爹从流拍的场子上买了回来。”
　　韩琪声音不算低，一时间周围人都回头看这边的热闹。
　　齐韵不想砸了洛月笙的场子，把韩琪一把拽了进来，关上了包厢的门。
　　“姓韩的你说清楚！”齐韵怒道。
　　这回韩琪的惊讶不是装的了，“你、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这回是齐韵有些真的慌了。
　　“这身契不是你们家卖的，还能是谁卖的？”
　　韩琪一句话重似千钧，直直地压在了齐韵的心上。
　　不行，要回家找父亲问个清楚，为什么，凭什么把小小转手给别人，竟然还是韩家……
　　齐韵当下便想出门，只是头重脚轻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他很想咳嗽，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他得回去问一问父亲。
　　他现在要回去。
　　齐韵手还没有碰到包厢门的时候，就忍不住咳嗽了出来，只是咳出来的是一口暗沉的血，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
　　张茂和周康登时被吓傻了眼。
　　韩琪也吓了一跳，抓住了齐韵的胳膊，齐韵才不至于以面抢地。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叫人！”周康对韩琪喊道。
　　“对，对，来人！”
　　张茂他们都是轻车简从来的，还好韩家的家丁带的多。
　　几个人七手八脚用大氅裹了齐韵，抬着送进了马车。
　　家丁拦着韩琪，没让他跟去，怕齐家急怒攻心，伤了小主子。
　　张茂随行，周康就留在倚红楼善后。
　　“不好意思打搅了，打搅了，大家照常看戏，看戏。”周康对旁边好奇的人拱了手。
　　由于包厢门一直关着，本来也没让别人瞧去多少，而且这新戏好看，很快就没人关注这件事了。
　　周康和韩琪刚想离开，便被两场间歇的洛月笙给揪住了。
　　“怎么了，齐韵怎么了？”洛月笙粉黛未卸，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
　　“没什么，刚才和这个杀才吵了几句，生气回去了。”周康敷衍道，顺便瞪了韩琪一眼。
　　他天生不知道怎么撒谎，如今只能求菩萨让洛月笙别问了。
　　洛月笙眼神暗了暗，没有追问。
　　“韩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纵使周康再游手好闲，也知道今天之事蹊跷之处太多了。
　　“我没想伤齐韵。”韩琪低声道。
　　周康翻了个白眼，“我没说这个，笙哥儿的身契，怎么在你那儿？”
　　“我爹从流拍场上得来的，给了我，我就想，气气齐韵罢了。”韩琪道。他就是想看齐韵低声下气的样子，求求他，花个高价宰他一笔就成了。
　　周康叹了口气，看韩琪的样子，好像，他真的不是成心这么干的。
　　“我得去齐家看看，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周康道。
　　“齐韵，应该没事儿吧。”韩琪等到周康走了好几步，才好不容易蹦出来一句话。
　　“他刚回来不久就被老王爷一顿板子落下了伤，你说呢？”
　　不能让这孙子良心这么好过，周康愤愤地想，就当为齐韵报仇了。

作者有话说

　　韩琪也算是齐韵小时候的玩伴，哪里就会不共戴天了呢？所以齐韵刚回来，韩琪紧跟着就来怼，这一次，也算是无心啦，但谁知道这无心就这么精准打击到了齐韵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