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莲音》小狐狸的麦田

13、夏至-鬼魅

　　夏装轻薄易做，半夏生时，宁鹤已全部裁好，送至清风雅乐。
　　天音夏至节气后数日出阁，桃叶渡那儿很是热闹了一番，随即天音随夫家去了外地，暂无音讯。
　　天气甚热，午睡后仍不能解暑，静语煮了绿豆汤，众人都饮了些。
　　“哎？今天你没什么事吧？”静语问道。
　　“是有空，怎么？”
　　“你们上次打的赌还记得吧？”静语打趣。
　　一旁本来安静吃东西的澈一口汤喷了出来：“静语姐！”
　　“怎么？怕了？”静语故作不屑，“好吧，我就知道你怕鬼，这回这赌不用打了……来来来收钱。”
　　众人一片笑声。
　　“我才不怕！”澈的尾音有小小的颤抖，众人更是笑翻——昭然若揭啊昭然若揭。
　　“那你们两个，晚上就去，回来告诉我们这鬼怎么回事？”静语一指。
　　宁鹤好笑地看着澈碎碎念“怎么偏偏是今天啊又热还有那该死的鬼……”，这日子实在有趣。

　　于是傍晚，清风雅乐的琴师与卓云轩的裁缝两人来到了秦淮河边。
　　除了坐在一家小饭馆吃饭外，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实在不好讨论。
　　总不能两个男人一边吃饭一边说“哎？今天晚上我们去捉鬼”这种话吧。
　　周围吃饭的食客一定会竖起耳朵听，这事儿就别想瞒住了，捉鬼就不好办啦。
　　澈无聊地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土豆丝，宁鹤看得好笑，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看来真是怕了那东西呀。”
　　“才没有……”说得有气无力，琴师一脸苦恼。
　　“我猜这事肯定是人为的。”宁鹤似乎很肯定，夹起一块豆腐放进碗里。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店里那些人可都怕得要死。”澈眯起眼，实在不懂这裁缝怎么就一直气定神闲。
　　“到时候就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宁鹤故意高深莫测地笑笑，看得琴师十分不高兴。
　　“又卖关子。”
　　“吃饭，等会儿还可以买个香瓜路上吃。”宁鹤笑道。

　　“哎？你们听说没有？”附近一桌上几个男人一边吃饭，一边窃窃私语。
　　“前两天有个和尚来这里做法驱鬼呢。”
　　“什么？”
　　“怎么样？鬼驱走了没？”
　　一旁安静吃饭的澈与宁鹤偷听中。
　　“哪有效果？那鬼知道和尚来，在和尚点上香烧纸钱的时候泼了一大桶水下来，那和尚给浇了个透湿！”
　　“这可怎么办？！绝对是厉鬼来讨债！”
　　“只能最近期望那鬼不要闹事了……七月半还没到呢，这可怎么办哟……”
　　“怕是鬼节之前都不能在晚上出来了……”一个人道，非常郁闷。
　　“什么？！”又一个人道：“我和春丽院的小桃红约了……”
　　“要么你早点去？”有人调侃道。

　　宁鹤喝了一口茶。
　　“看来现在闹得更大了。”澈低声说。
　　“人越少越好。”宁鹤同样压低声音，“到时候等着瞧吧。”
　　两人窃笑。

　　夜深了，还是热，不过在秦淮河边还是稍微有一些凉风。
　　宁鹤倒真的在小贩那里买了只小香瓜，拿在手上把玩。
　　澈看向河面，平静无波澜，小港口停泊着各色小船，这时间连画舫都不出来揽客了，可见鬼传闻深入人心。
　　“不是说这时候么？”宁鹤算算时间，差不多都是二三更的时候出来。
　　“喂……你说，不会真有鬼吧？”澈吞了吞口水。
　　“果然还是怕了呀。”宁鹤嘲笑道，“这边路比较开阔，我们去小巷那边。”
　　今夜没有点灯，沿河店铺也未点灯笼，宁鹤与澈为了见一见鬼，自然也未点灯。
　　秦淮河边不少树木高草，蚊虫甚多，澈苦笑道：“今儿得喂蚊子了……”
　　“别在意，我想今天晚上大概看得到百年奇景，吃香瓜么？”宁鹤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香瓜一剖两半，挖去籽就开始咬。
　　“你这人啊……”还真是镇定得不可思议，澈挫败地接过一半香瓜。

　　最终选择的地方是一处种了两三棵树的河岸，灌木长得挺高，两人只要弯下身来就不会被河上的人发现，实在是绝佳观测地点。
　　“你说他们都是在这附近么？”宁鹤低声问道。
　　“都是说在这一带。”澈以扇子扇风取凉，河面平静，此时接近三更，隐隐有风。
　　河水轻微地响动着。
　　“嘘！来了。”
　　澈眼尖，见到不远处有个模模糊糊的船影过来了。
　　果然是漆黑一团，只能影影绰绰见到船的轮廓。
　　河水被搅动的声音。
　　澈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宁鹤暗笑。
　　又一阵细小的响动，蝉鸣不止，这些声音平常不惹眼，现在却极清晰。
　　一些荧荧闪光。
　　小船渐渐近了，一点一点地划过来，上面坐着一个人影。
　　澈险些叫出来！被宁鹤立刻捞住脖子捂住嘴巴。
　　那人影四下巡视，脸上青面獠牙，闪着荧荧蓝光，看起来十分狰狞。
　　“今天有人么？”
　　突然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引起了宁鹤与澈的注意。
　　“好像没有。”
　　是鬼船上发出来的声音，看来不止一个鬼出声儿。
　　“快点找！”坐在鬼船上的那只鬼低声说道，只听得一阵水声响动，小船晃了两晃。
　　小船上面似乎也泛着星星点点的蓝光。
　　“有摸到没？”一个鬼道。
　　“你那边呢？”另一个鬼出声了。
　　“到底在哪里啊？”第三个鬼。
　　“说不定被水流冲走了……快找吧！再找不到我们就惨了！”船上那个鬼说。
　　几个鬼搅动着水面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宁鹤在一边忍着笑，澈目瞪口呆。
　　水面响了好一阵，夜晚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月亮从隐藏多时的云层中出现，好家伙，这回看清了——船上坐了个黑衣人，脸上戴着一个鬼面具，船身是靠几个人潜在水里推动的，而水里那几个人也是涂成黑炭样，谁都看不出来，只见他们不停地钻到水里又出来，不晓得找什么东西。
　　宁鹤向澈打了个手势，两人踮着脚悄悄离开。
　　直到走了很远，宁鹤撑住墙长出一口气，然后克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一边还要压抑住声音不要笑得太狂妄。
　　琴师一脸无奈：“这叫什么鬼啊……………………”
　　“噗哈哈哈哈……我怎么知道！反正我这个赌赢了，给钱？”宁鹤笑了半天总算止住了。
　　“不过那鬼面具还是蛮吓人的……还发蓝光，谁看到都会吓一跳吧？”澈摸着下巴，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啐！害我心惊胆战了那么半天，原来是假鬼啊……”
　　“承认了承认了！你果然是怕鬼的！”宁鹤指着他笑道。
　　“我才不怕！”
　　“又嘴硬了吧？”
　　“卖布的你说谁嘴硬？”

　　“那蓝光我可知道是什么。”回去的路上，宁鹤故意卖关子。
　　“喔？说来听听？”
　　“是磷，我小时候装鬼玩用过，涂在衣服上在暗处就会发蓝光，可好玩了。”宁鹤笑道，“我小时候就当过鬼，所以大部分装鬼的把戏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瞧那小船，一点也不吓人！”
　　“那先前的那些吓人把戏呢？”澈笑问，“你小时候也够皮了。”
　　“一个鬼坐船上，三四个鬼潜在水里推船前进，脸再涂黑……那不就是鬼船嘛。”宁鹤想了想，“那几个被吓病的人大概太害怕，没发现水里有人，自己的船被推翻了也正常。”
　　“和尚做法失败呢？”
　　“太简单了，请个和尚做法本来就会传开来，只要找个鬼躲在暗处，泼一桶水不就好啦。”宁鹤笑笑，“小孩把戏。”
　　“那怎么会吓到人啊……”澈笑得脸都酸了，揉着脸颊。
　　“鬼怪这种事不是越传越神么？”宁鹤笑答，“别太在意了，我说我不信鬼神就是这个道理，传得越玄大家越怕，身正自然不怕鬼上门，怎么，你有亏心事？”
　　“你这家伙！”澈踢了他一脚。
　　“好晚了……回去睡觉吧。”宁鹤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明天大家知道这事实会是什么感想……”澈窃笑，“你说他们在找什么？”
　　“鬼才知道，大概是什么贵重东西吧，还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宁鹤笑答，“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找呢，这么找他们要找到几时啊……”
　　“说得也是。”琴师无奈地笑笑，伸了伸懒腰。
　　天空已微亮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好少……
半夏多于夏至十五日生长，是喜阴的药草，由此可推断出时间在夏至节气十五日左右，很快就是小暑节气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