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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水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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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奔波,聂水风终于来到了她的目的地——一座座落于荒郊处的古老宅院。按照聂水风拿到的消息,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宅院非常古老,古老到与其说它古朴,还不如说它破旧。
原本应该是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剥落了漆,露出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底色。低矮甚至有几处坍塌的院墙,石砖缝里生长着生命力强悍的杂草与绿色的青苔,透过院墙能看到几株扭曲的松树,挣扎着吊着一口气存活着……
整幢屋子根本是没有一点人的气息,隐隐透着八分的古怪与两分的阴沉。看着眼前的景象,聂水风的心里不由沉了沉。
举步踏入宅院,聂水风厌恶地皱了皱眉。
脚下是被磨损得很厉害的石路,两边原本应该是花圃的地方杂草丛生,不知名的昆虫出没频繁,盛夏的蝉叫与不知道从哪棵松树上传来乌鸦的叫声混成一片。
苍凉冷寂的景物,刀剑砍过的痕迹,钉在树干上的暗器,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触目惊心的褐色干涸血液与遍地的死尸,让这里宛若天然的坟场。
一定经历了一场激战,不知道最后活下来的是谁……不过想必,“她”活下来的几率并不高。
站在宅院门口顿了半晌,聂水风转过身,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脚印都是进入宅院的方向的,血迹也都是在宅门之内,似乎也并没有人负伤逃走的痕迹。虽然已是困兽却仍旧有着尖锐的獠牙,想要在与“她”的战斗中全身而退是不怎么可能的。
……也就是说追赶的一方进入宅院与“她”发生战斗,随后的结果,大概是全灭……
如此思索着,聂水风迈过脚下的尸体,进入宅院的正厅。
一起这里想必很是豪华,如今也是风光犹存,檀木的屏风依旧立在那里,布满灰尘呈现着灰色的屏风溅血,似是描绘了冬日绽放的红梅。
屏风之旁,一个男孩坐在一具尸体边,哭声凄凉,更是将一切衬托地异常惨烈。
轻轻走过去,哭泣的孩子并未发现聂水风的到来,仍旧紧紧抓着身边那具女尸的衣襟,声声啜泣。
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具女尸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聂水风微微眯起眼睛,突然有种是在看自己尸体的错觉。
定了定神,甩开这种不吉利地想法,聂水风开口道,“喂,你受伤了吗?”
被聂水风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男孩猛地回过头,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聂水风半晌,接着“哇”地一声扑进她怀里,连声叫着“母亲”。
即使在那一瞬间习惯性地想要将男孩推开,但是聂水风心里仍旧是软了软,任由他紧抱着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孩虽然满身血迹,不过看动作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大概是被“她”拼死保护吧?
想来他还要再哭一段时间,聂水风干脆搂住男孩席地而坐,任由他自己发泄。
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女尸,“她”,其实应该叫一声姐姐了吧?不过自从聂水风三岁的时候与姐姐分开就再也没有过联系,她对于这个孪生姐姐的记忆模糊到基本上只剩下一个称呼而已。
其实,一切起因只是因为两个无聊的人的无聊比试。
聂水风的师父怀瑜与姐姐聂水玉的师父怀攸本是同门,不过由于她们两人也有个无聊的师父,偏偏教给她们两种截然相反的武功,一种讲究寡欲寡情,一种讲究阴阳双修。于是,这对争强好胜、傲气十足的同门师姐妹互不相让,斗了大半辈子也难分胜负。不知道是谁的馊主意,最后她们决定领养一对孪生姐妹。既是孪生,那么资质想必也是相似的,她们约定一人收一个女孩为徒,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待到她们学有所成的时候让这对姐妹比试一下,一见高低。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对姐妹还没有比试的时候,姐姐聂水玉就先香消玉殒了,而妹妹聂水风此刻抱着自己宿未蒙面的侄子,坐在姐姐的尸体旁边发呆。
眼角突然瞥见角落处似乎有什么动静,趴伏在那里的人似乎并未死透,突然动了动,缓缓起身,狠狠瞪着被男孩抱住的聂水风,悄悄从怀中掏出几枚暗器。
聂水风在心里冷笑,身体未动,只是略略偏头。暗器伴着一缕劲风从脸颊划过,切断了几缕发丝,随后钉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轻响。同时,聂水风手腕一抖,极细的银丝射出,轻而易举地划过那人的脖颈,彻底夺去他的性命。
怀中的男孩仍旧哭着,对于周围没有任何的察觉,聂水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半晌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动,逐渐放下心来。
这些家伙应该是武林盟的人吧?看来武林盟为了追杀姐姐,可是下了大工夫……
武林盟……即使是从未涉及江湖,远在天山的聂水风也知道武林这阵子的大风浪——武林盟主与魔教妖女引起的事端。
魔教妖女勾引武林盟主,下药将其迷晕并行苟且之事,事成之后立即逃遁。武林盟主忍辱负重,平息了此事,却不料魔教妖女并未就此罢手。
几年之后,带着一个男孩的妖女重现江湖,并在武林盟主的大婚上杀死其新婚妻子。武林盟上下震惊,调集人手发誓要将这妖女碎尸万段,而此时身在天山的聂水风则被自己师父以事态紧急为由赶下山来帮助自己的姐姐,不料仍旧是晚来了一步。
虽然这说法是如此流传的,但是实际上是怎样估计谁也说不清楚。聂水风向来不喜所谓的名门正派,认为他们都是些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的家伙。当然,自己与姐姐两个鲜有什么良心的师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却起码坏得纯正坦荡……
不过,不管实际情况是如何,起码聂水风从这个孩子的表现可以看出来,姐姐她是一个好母亲……
男孩终于哭累了,慢慢平静下来,聂水风松开搂住男孩的手臂,将他推开,随即站起身。
“您……您是……”男孩抽抽噎噎地询问。
“我是你母亲的孪生妹妹,本来接到消息想来帮你们一把,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轻声回答,聂水风扫了男孩一眼,“抱歉。”
“……不……母亲说……这就是命……”男孩摇摇头,喉咙哽咽。
“……命?”不屑地笑了笑,聂水风觉得她姐姐还真是被折磨惨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俯下身,聂水风抱起姐姐的尸首,“差不多了吧?该让你母亲入土为安了。”
男孩默默点点头,一双眼睛尽管万般不舍地看着被聂水风抱起的母亲,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向宅子后面的山林走去。
随手在尸体边捡起一把长剑,然后在别人难以找到的角落里用长剑挖了个坑,将姐姐的尸首放进去,聂水风简单地做了个坟包,跪下拜了三拜,“目前事态紧急,说不定有仇人想对你尸首做什么不敬之事,小妹就先不帮你立墓碑了,等到一切平息再说。”顿了顿,聂水风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默默垂泪的男孩,又加上一句,“这孩子我会安顿好,姐姐你就安心去吧……”
说完,又拜了拜,聂水风站起身,一把抓起仍旧跪坐在地上的男孩,“走了。”
“不!我不走!”硬生生被聂水风拽起身,男孩却死活也不肯再多走一步。
“不走?不走你留在这里送死吗?”松开手,聂水风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男孩,皱起眉,“这里荒郊野岭的,你一个人能活下去吗?”
“但、但是母亲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的!我要陪着母亲!”男孩倔强地咬着下嘴唇,抬起头毫不认输地盯着聂水风。
“她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聂水风嗤笑,“要是你实在想陪着她,我现在就送你去黄泉,快着点说不定还能赶在姐姐喝孟婆汤之前与她见上一面。”
“……”男孩呆了呆,眼泪又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不……母亲说……母亲说要让我好好活下去……”
“既然这样就跟我走。”再次抓起男孩的手臂,聂水风略微有点不耐烦,“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再过来,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既然他们能将姐姐杀死,我估计也无法全身而退。”
这回,男孩没有再反抗,乖乖地任由聂水风拉着他,小跑步地跟在她的身后。
快步走出宅院,聂水风警惕地四顾了一下,并没发觉有人接近,不由松了口气。一声呼哨,一匹黑色骏马奔了过来,在聂水风面前停住。
将男孩抱起放到马背上,聂水风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骏马一声嘶鸣,踏起滚滚尘土,很快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初入江湖,前路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