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巫的奇幻冒险》宜然

2、第 2 章

　　好不了了，真的好不了了。夏洛特推开宾客室的房门，忽视眼前三座真皮棕色沙发以及桌上盛有娇滴滴百合的彩瓷花瓶，红皮鞋踩过木制地板咚咚作响。她一鼓作气解开鞋扣，将自己摔上最里面的蚕丝床垫上。

　　她换了平躺姿势，发现正对着自己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它笔触细腻，似是出自名家之手，截然不是夏洛特这种业余画手的水平。

　　细看，画面是一个有湛蓝天空的明媚春景，头戴礼帽的夫人侧身而坐面露微笑，眼前摆着的是一块菱形方格粉餐布，上面有一箱装着红苹果的木篮和几块白面包。旁边的两位小家伙看样子只有五、六岁，只顾与身旁的黄褐色斑纹蝴蝶嬉笑打闹。

　　夏洛特看着这欢乐的母子们，气不知从那儿而起。“你们这么开心，可夏洛特大人正烦着呢，我命你们速速开口与我聊天解闷！”

　　她记得看魔法书上存在着让静态的画面变成实物的魔法，可惜她没学会这种较高级的操作。你要说看别人使用，也没有可能。她一直在普通人群居的城市中居住，没有遇见过其他巫师，妈妈在世时也几乎不在夏洛特眼前使用魔法。

　　白色柔软床垫上的小女巫在不断胡思乱想，她一想到那糟心的契约就恶心地想吐。她起身拉上床幔，闭目养神。然而可能是身心都实在疲惫的缘故，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道她究竟睡了多久。

　　“呜呜呜……”似乎床帷外面有小孩子在极度伤心地哭泣。夏洛特挣扎着，缓缓睁开合着的眼皮，还是想继续睡不愿起。

　　“夏洛特大人您快来想想办法啊，呜呜……”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女巫猛打了个激灵，但头脑内还是昏昏沉沉的。她爬起来拉回帷布找寻那越来越大的哭声。只见外面一片黑暗，光线似乎成了这里最奢侈的东西。

　　夏洛特赤脚踩上地板，一袭凉意沿着血管自下而上地传来。她管不了其他，快步来到椭圆型窗前一望，只见阳台空荡无人，台面寂静无声。唯独微弱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外侧窗台的盆栽上，微风正吹得几个杜鹃花骨朵微微摇曳。

　　不在阳台的话，那一定会在外面的过廊。夏洛特猛地转过身躯，看向斜对面有十步远的房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看看究竟。

　　“夏洛特大人，请抬头看，我们一直在您的墙上面。”这会是中年女子冷淡的声音响起。开什么玩笑？有何等神圣能站在墙上面？她此时已心生恐惧，但还是抬起了头。

　　突然一团诡异白皙的光圈窜进视线，停靠在一幅油画表面上，夏洛特定睛一看，正是她睡前端详的那幅。

　　鲜亮色调的画景竟然完全变成了黑灰色气氛，画面也成真了一样：瓢泼大雨与狂风席卷着草地，餐布和食物被吹得七零八落，大有砸出画面直冲夏洛特双眼一般。

　　“不可能的，我……并没有用成真术。”此时的夏洛特已十分慌乱，嘴唇嗫嚅着。

　　“我们应您的要求主动说话，难道您还不满意吗？”优雅贵妇的淡紫色礼帽早已不翼而飞，衣裙也被风用力拉扯着。她的嘴角仍旧扬着，只不过变成了刻薄的讥笑，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唯一的油画观赏者。

　　此时夏洛特耳内的的哭声已渐渐微弱，而两个男孩的眼睛通通充满了血丝，脸上仍挂着长长的泪痕，其中一个捏着蔫蔫的昆虫尸体，带着哭声嘶喊地问：“您能不能救救它？它一动也不动了！”那竟然是已经被拔去四片美丽翅膀的蝴蝶。

　　“太荒唐了，这简直太荒唐了！”夏洛特不敢在此再多留一秒，迈开大步就冲向门，她使劲去扭铁制门把手，然而却怎么也拧不动门。女巫急得额前冒汗，徒劳地试了三次后开始大力拍门：“有人吗？快开门啊！快啊！”她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缺氧到要马上昏过去。

　　“啊！”夏洛特猛然睁眼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她大口地吸气呼气了好几次缓了缓神，庆幸刚才只是一场噩梦，虽然它真实得不可思议。

　　万万不能在这见鬼的地方继续呆了，她下床摸索着系好鞋扣，走到房门前，这次慢慢地一扭把手，门开了。

　　夏洛特站在漆黑的过廊上稍稍失神，然后走了几步，来到第二扇门前，不抱希望地敲了敲，“请问有人在吗？”几秒钟之后门缝开了，一位身量比女巫小的少女映入夏洛特的眼中。

　　“夏洛特小姐，有什么事吗？”

　　“打扰你了，我……做了噩梦，能不能和你聊会天？”

　　”当然可以，快进来坐吧。”很清脆有活力的回答，消弭了女巫之前的犹豫和担心。

　　“我叫莉莉安，任职王宫的女官，”莉莉安在前面引路，把女巫拉到富有弹性的暗色沙发上，“是王后陛下差遣我转达你一些事情，两个小时前我去隔壁的房间发现你睡得真香，就退了回来。”

　　“啊，真是不好意思。”夏洛特揉揉自己仍存困意的眼皮，想提升自己的注意力，发现年轻女官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挂在夏洛特身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拜黑雾所赐，现在不存在晚上不做噩梦的人，不论官员、侍从、卫兵还是至高无上的王族。我们无法在夜晚安然入睡，很多人索性就小憩之后熬到白天再休息。”

　　夏洛特闻言，理解了上午时想继续与王后交流，对方却骤然离场的原因。看来乔治八世他们实在被折磨的难受，抓到一个女巫不管是否入不入流都要让她干活。

　　莉莉安停顿了一下，音调兴奋了一些：“不过这漫无天日的生活应该也快到头了有你帮助施法的话，黑雾一定会被收走的。”

　　夏洛特暗暗皱眉，左手食指来到太阳穴处揉了几揉，纳闷这位女官阁下的深厚信任从何而起。“那现在能不能，和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我明白缘由之后才能寻找到解法。”

　　“好，没有问题。今夜我们俩就通过讲述故事来度过吧。”

　　整个诺曼王国位于半岛之上，与几个王国隔海相望。诺曼疆土小，并不起眼，若说它有什么独特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北部坐落着巍峨的巫师山谷和神秘的精灵森林了。巫师们都追求着自由、安逸的生活，日夜只顾着钻研法术；普通人也不敢去招惹这个懂魔法的神奇物种。

　　于是在一百年前，诺曼王族与巫师首领签订了和平契约，声明互不来犯，违者将被严肃处置。事实上，越是法力深厚的巫师，就越不想接触人类，毕竟有烟火气的地方大大不利于魔法的修炼。不过夏洛特毫不在意，一直住在王城的闹市区，因为她位于巫师的最底层。

　　上个月二十号，正是和平契约满一百周年的纪念日。两族人的友好值得大举庆祝，巫师协会给国王去信，为感念山谷的安宁，将会有大巫师前去王城施法祈福。乔治八世万分激动，率王族热情欢迎了到来的协会副会长罗宾。

　　在上宾到来的第二日中午，国王陛下大摆丰盛的宴席：熟透的瓜果、葡萄美酒、牛羊肉像是不费钱一样琳琅满目，长桌上丝毫没有空余的地方。除此之外，优美婀娜的舞蹈和乐曲也如此动人心弦，赏心悦目。

　　大巫师年近八旬，一辈子清心寡欲地度日，在这奢靡浮华的新世界之中忍不住多喝美酒，多啃了肥肉。

　　宴会完毕，就是诺曼众人期待已久的祈福仪式了。罗宾取出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黑色松木法杖。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颤巍巍地走到宫殿的门口 ，眼前的地面砌满了方形的米色大理石。

　　当时的莉莉安因为身材矮小，站在了女官行列的最前面。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年迈的大巫师右手持杖口中念咒，法杖头部向下而在地面之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形，他所指之处出现了耀眼明亮的银光。罗宾攥着法杖的手越来越用力，脸也涨红，圆圈内部开始涌现出源源不断、纵横的长条光线。

　　之后，大巫师口中仍念念有词，往天空上方猛地一抬杖，圆圈和长线从地面挣脱而出，无数银光直飞向诺曼王宫湛蓝晴朗的上空。之后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瞩目的巨大光圈罩在王宫之上。

　　此时，观众无不暗自啧啧称奇。莉莉安心道，这一定是出现了庇佑我们的圣光。她忍住想欢呼的冲动，与他人一样仰起脖子望向上空，注视着不可思议的景象。

　　可惜，这时候无人注意到只顾施法的罗宾。祈福术操作复杂、耗法巨大，只有大巫师可以驾驭。但是罗宾受到了大量酒肉的洗礼，身体血液的压强已超了寻常负荷，再加上大量的法力从他手上不断流走……可怜的大巫师开始脸色铁青、视线模糊，最终意识丧失地一头扎在在地上。他那根松木法杖也滑出手心，直直地砸到了印有圆圈的大理石处，发出“咣”的一声脆响，光圈顿时消散无踪。

　　人群随之发出惊呼，立刻骚动了起来。王后和女官一同大惊失色，国王高声叫喊着传召御医，几个卫兵合力将昏过去的老人抬起来送到别处。

　　不料，天空突然变昏暗起来：原先白色光圈的所到之处，此刻被一团厚重的乌云所取代，而这层云，颜色黑的格外不寻常。

　　王宫总管得了国王的命令，向众人大喊道：“陛下有令，暴雨倾盆将至，立即四散！”仅仅两分钟过后，王宫门口就空无一人。然而不久，滴雨未落，黑云也消失了，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莉莉安跑回自己的居所内休息，和其他人都以为今天就会这样安然度过。但事与愿违，云化成了雾，成为每夜的不速之客，给王宫众人带来无止境的灾难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