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与刺猬》蔚露

65、第六十五章

　　有时候真希望，片刻成永恒。——《程之尧恋爱日记》
　　虽然但是，你知道庞贝古城吗？——喻子西

　　喻子西是内心狂放行事内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俗称闷骚……他可以无法无天地对爸爸妈妈撒泼，毫无压力地对哥哥姐姐撒娇，得意洋洋地对亲爱的董东冬讲述自己幼稚无聊的想法，但是面对转变了身份的程之尧，喻子西好像突然回到了他们最开始那段时间——尴尬、无措，不过与之不同的是，现在尴尬是因为心虚，无措是因为害羞。

　　平时程之尧还是很有理智很有分寸的，但现在一头情绪的猛兽被释放了，满腔喜悦和依恋拼命往喻子西身上跑，像是要用大舌头舔得他满身都是它的味道……喻子西有点招架不住，行为举止也带着做贼心虚的矜持。

　　比如上课的时候，他避嫌似的把椅子拉得离程之尧远了五厘米。再比如程之尧拨开糖纸喂他吃巧克力的时候，他坚定地闭紧了嘴。再再比如郑钰过来找他俩说笑的时候，他从头到尾没与程之尧对视，生怕泄露了什么。

　　程之尧也不是没感受到他的异样，只不过他太开心了，很难把握尺度。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之尧看他嘴角沾了点酱汁要帮他擦的时候，喻子西当即喝止，拉他去了食堂后边的小池塘边。

　　走在安静的小道上，两旁树木葱茏，喻子西的心又怦怦跳了。程之尧低头看他：“小西。”甚至握着他的肩膀，神情激动。

　　喻子西眼瞅四下无人，磕磕巴巴地问：“你要干嘛……”

　　“我想——我想——”有些事他很想做，也可以做，但现在又不能做。

　　“你不要太激动！”喻子西控诉：“你今天一上午都不对劲，一点都不像你！”太荡漾了！

　　“我没有啊！”程之尧眨眨眼，一点都不走心地否认。

　　“你绝对有！你想干什么！”搞得他担惊受怕的！真是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就不能淡定点嘛！

　　程之尧就笑了，坦然承认：“因为我太高兴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

　　喻子西也挺无奈地笑了，轻声咕哝：“我也很高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我不习惯这样，我想、想要慢慢来不可以嘛？”他低头看萎靡不振的小草，有气无力的树枝，心里有点丧气，烦恼地用脚尖磨地，老实说：“唉——没经验，不知道咋搞……”

　　程之尧摊手，笑着说：“怎么办呢？我也是第一次，我做的不对吗？”

　　“也没有……可能、可能是我还没进入状态吧！这才第一天欸！”

　　“我明白了。”程之尧说：“谢谢你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我很高兴。你说得对，我确实过于激动了，原谅我吧。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我想我应该可以释放一下。你能帮我吗？”

　　“啊？咋释放？”还去游泳吗？他看看旁边的小脏池塘——这水可能有毒哦。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程之尧微微一笑，伸手把他抱了个满怀。

　　“诶……？”

　　程之尧紧紧抱着他，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闻着他身上很淡很淡的奶茶味沐浴露的味道，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终于抱到了！

　　冷风吹过来，两个人从里到外热乎乎的。喻子西呆了，然后突然发现，以前没发现程之尧比他高这么多欸……他真暖和呀……他好好闻哦……抱得好舒服耶……

　　这个拥抱踏实、温柔，他有种奇妙的感觉，他从一个全新的角度了解了他，他的温度，腰的长度，肌肉的硬度……很新奇——也很有效，他觉得这几天悬在半空的兴奋，没着没落的不真实感和不明缘由的焦虑通通都溶解在这个怀抱里，以至于分开的时候颇有依依不舍之感。

　　程之尧收回手，被他用湿润的、闪着小星星的眼睛望着，低声在他耳边说：“要不要再抱一下？”

　　喻子西脸颊发红，不由自主地低了头：“那、那还是下次吧。”

　　程之尧牵起他的手，悠哉游哉地散起步来，喻子西倒是贼头贼脑的，生怕遇到人。

　　喻爸爸最近发现儿子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学习态度异常积极（注意是异常）。每天起得老早去上学，一路快快乐乐地哼歌，害得他吃早餐都吃不痛快。除非他从课桌里找到了哆啦A梦，不然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其次，每天放学拖拖拉拉。以前几乎是最早一批冲出学校的，现在却依依不舍。回去的路上也不叽叽喳喳抱怨这抱怨那了，脸上总挂着迷之微笑。除非学校变成了青青草原，不然有什么可乐的呢？

　　最后，也是最直观，让喻爸爸一眼看穿的，那就是他最近越发唇红齿白容光焕发。心情美丽了，身体轻盈了，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不在房间里嗷嗷几嗓子说自己不开心了，也不烦他亲爹妈说好无聊好辛苦了。除非中个八千五百万，不然是没这么大效果的！

　　喻爸爸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喻妈妈，喻妈妈说：“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正常！”

　　鉴于在喻妈妈的认知里，兔子跳出来跟她告状说隔壁的田鼠偷了它从土拨鼠那里骗来的胡罗卜都不是不正常的事，喻爸爸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暗中观察。

　　观察了一个星期后，他的猜想从喻子西被蜘蛛咬了变异了到快要二考了过于紧张精神分裂了再到遇到小仙女了被点化了……种种离奇想象层出不穷，终于有一天，在两人聊天的空挡，喻子西突然掏出手机嘿嘿痴笑。

　　他问：“谁的消息？你笑什么？”

　　喻子西慌张收好：“没、没有啊！我笑了吗？”

　　他说：“你没笑，是我昨天晚上趁你睡觉的时候塞了个衣架在你嘴里。”

　　喻子西：“……”

　　那一刻，喻爸爸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和喻妈妈热恋时的状态——当然，他可没这个傻样。

　　他心中一凛，用灰太狼布置陷阱抓羊时候的表情盯着十八岁的大儿子。

　　沉浸在幸福的恋爱中的喻子西敏锐地抬头，抖了抖耳朵：“怎么了爸爸？”

　　喻爸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没什么，你继续。”

　　喻爸爸迫不及待地告诉喻妈妈自己的新发现，喻妈妈出去观察了一下，回屋跟他说：“你猜得没错！”

　　两人对视，眼神非常复杂。

　　喻爸爸问：“他谈恋爱了吗？”

　　喻妈妈：“Maybe。”

　　“啧。”喻爸爸皱着眉头。

　　“西西真是长大了，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啧。”

　　“会不会是他们学校的？青春啊，真美好！”

　　“啧！”

　　“……”喻妈妈不悦地看着他：“有什么东西咬你吗？”

　　“没有……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喻妈妈也有点怪怪的感觉，但她还是很为宝贝儿子高兴的：“西西已经是成年人了，谈恋爱也没关系！”

　　“你看他有成年人的样子吗？一团孩儿气！”

　　“哎呀，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你不要跟我们那时候比嘛！”

　　喻爸爸坚决认定喻子西虽然年纪到了但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不算成年，还拿出了充分的证据：“他胡子都没长，脸还嫩着呢！”

　　“你的胡子也不是很茂密啊，不算什么！”

　　“唉——反正他还小呢！”

　　喻妈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儿子？”

　　喻爸爸啧得更大声了，高声道：“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他！？”

　　“难道不是？”

　　“唉——”喻爸爸叹了口气，也不装了，唏嘘着说：“昨天还抱在怀里呢……”

　　喻妈妈笑道：“你现在也可以冲到他房间把他抱怀里啊——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打你。但是他会尖叫。”

　　喻爸爸幽怨地瞪着她，喻妈妈笑倒在床上。

　　喻爸爸神情伤感：“还是个小娃娃呢，这就谈恋爱了，大学就搬出去了，过几年结婚了，再就成家立业了……没良心的臭小子，也不回来看看爹妈！”

　　喻妈妈笑得不行：“你真能想，西西还是个男孩子呢，要是个女儿要嫁人你不得哭死啊！”

　　喻爸爸却真被自己的想象催得红了眼，瓮声瓮气地说：“有什么好笑的……要真像我说的，你肯定比我哭得厉害！”

　　喻妈妈安慰老公：“不会的，你想多啦，谈个恋爱而已他明天就不要你这个老父亲啦？”

　　“我没这么说，我不稀罕！以后我老了，他要是一星期不来看我一次我就打死他！”

　　喻妈妈上下打量他：“其实吧……他小的时候你没打过他，以后你也打不过呀！”

　　“诶诶诶，你还是不是我亲老婆？”

　　喻妈妈坐起身把他的头抱在胸口：“好啦好啦，西西要是不孝顺你我帮你打他，好不好？”

　　“你舍得？”

　　“舍不得，骗你的……”

　　这间房里温情脉脉，隔壁的喻子西毫无察觉。他想着白天的那个拥抱，他们心跳得不安分，隔着两具胸膛，好像要跳出来一起玩儿似的。

　　他甜蜜蜜地笑了一会儿，看着窗帘外漏进来的月光。忽然又想：第一天就牵手，拥抱，下一步是做什么？

　　接吻吗？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