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与刺猬》蔚露

61、第六十一章

　　见到你很高兴，想着你也很高兴。——《程之尧恋爱日记》
　　那你天天高兴。——喻子西

　　剧情太过高能，喻子西看入迷就暂时忘了要出柜这件事。

　　吃晚饭的时候，喻爸爸还跟喻妈妈邀功：“我今天画了好多图，累死了！”

　　“辛苦老公，吃点蒜香排骨补补吧！”

　　喻子西心想莫不是把整个羊村都画出来了？

　　喻爸爸咂咂嘴：“下回做糖醋的吧，开胃！”

　　“你又不是不知道西西不喜欢糖醋排骨？”

　　喻爸爸纳闷地问：“你什么时候又不喜欢糖醋小排了？你不是爱吃糖醋里脊吗？”

　　喻子西嚼着卤牛肉：“那又不一样。”

　　喻爸爸简直匪夷所思：“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猪肉！”

　　“就是不一样！糖醋排骨比糖醋里脊腥，一股儿猪肉味！”

　　喻爸爸震惊了：“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他摇摇头：“别光吃牛肉，吃点青菜！”

　　喻子西瞅他一眼，委婉地说：“爸爸还是你多吃点吧！妈妈为了看帅气的男主角都能忍受这么无厘头的剧情，你也该反省反省了！”

　　喻爸爸夹了一筷子青菜，有点心虚地说：“爸爸妈妈是灵魂伴侣！”

　　喻妈妈意味深长地说：“中年人要多加节制，不然哪一天□□都消灭了何谈灵魂呀？”

　　喻爸爸冷汗就下来了，虽然最近确实吃得多，近年来也偏爱甜食，但他的身材应该还保持得不错吧？他有饭后散步啊！

　　饭后喻子西坐立不安，抓耳挠腮。他心事重重地洗了澡，心事重重地等爸妈洗完澡，心事重重地上厕所，心事重重地喝牛奶。眼看十点多了，喻爸爸都打哈欠了。喻子西嚯地一下站起来，对上父母诧异地目光，他一鼓作气，霸道地说：“爸！妈！我我我……我是GAY！”

　　喻爸爸嘴巴微张，喻妈妈眼睛眨啊眨。

　　喻子西紧张地喊：“不接受反驳！”

　　“我睡了！晚安！”喻子西九十度鞠躬，握着拳头同手同脚地滚回房间。

　　客厅里，喻爸爸突然回过神，掏了掏耳朵：“他刚说什么来着？！”

　　喻子西躲在房间，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门后边，心脏怦怦跳。没过一会儿，脚步声踏过来了。

　　喻妈妈敲门：“西西？宝宝？你出来一下，你刚才说啥？”

　　喻子西开门，缩着脖子，视线保持四十五度向下，忐忑地说：“我、我是gay……”

　　“你说啥？”喻爸爸没听清，再次掏耳朵。

　　喻妈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能把耳朵里的水倒干净再出来吗？”

　　喻子西超级紧张，但想到程之尧受伤的表情和可怜的眼神，瞬间挺直脊背直视他们的眼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死而后已的勇气：“我是gay，我摊牌了！”

　　“等等！”喻爸爸还在状况外：“盖？你说的是英语吗？”

　　喻子西：爸爸你怎么了？话不过三啊！

　　本来喻妈妈确实挺震惊的，还有点措手不及，不过还是先被喻爸爸弄得无语至极：“你是耳朵进水还是脑子进水？西西都说了三遍了，他是gay他是gay他是gay!他喜欢的是帅气的男孩儿！还没听懂吗？”

　　喻爸爸和喻妈妈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喻妈妈没理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宝宝？你确定你不是叛逆期到了吗？”

　　“真的妈妈，我很确定。而且如果你再叫我宝宝，我真的要叛逆了！”

　　“好吧宝宝。”喻妈妈沉思良久，也不知道想什么，忽然她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宝贝儿子的细胳膊细腿：“可是你这体格当不了gay呀……”

　　“……”嗯？什么意思？

　　“这样，西西，妈妈明白你的意思了。爸爸妈妈需要时间想想，你先休息好不好……”

　　喻子西躺在床上，他有点失望，悬了会儿心又放下。他想，给他们点时间消化消化吧。他不知道他们明天会是什么反应，有点期待也有点害怕……但他一想到程之尧就觉得充满了勇气和快乐。他要告诉程之尧他的真实想法，程之尧听到后会什么反应呢？喻子西怀着美好的想象，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喻子西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喻爸爸喻妈妈表情严肃地坐在他床边。他立刻就惊醒了，刷一下拥着被子坐起来，飞快地把睡衣抓进被子里。

　　喻妈妈一脸了然地说：“西西，我知道你裸睡，不用隐瞒。”

　　喻子西大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眼睛怯生生的，一副等待审判的表情。

　　喻妈妈忽然抓住喻爸爸的手，对他说：“老公，我不行。面对西西这样可爱的表情，我是没法说重话的！”

　　喻爸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儿子说：“西西你别紧张，我们不是来跟你说教或者强硬地让你改变性向的。我们尊重你的一切决定。经过一晚上的讨论，我们一致决定送你去学武术——”

　　“什么！？”喻子西大惊失色：“你们要送我去当和尚！？”太狠了吧！？

　　这孩子怎么听话的？思维太跳脱了——喻爸爸忍不住曲指敲了一下他的头：“我是说给你报个班学武术，或者散打跆拳道什么的都行！”

　　喻子西三魂六魄回归了，疑惑地问：“为什么学这些？我不喜欢。”

　　喻妈妈爱怜地拉着他的小手：“宝宝你可一定要学！你是gay，你要知道这个社会上还有很多人不能接受同性恋这个群体，你会受歧视的。妈妈不想你以后只能藏着掖着小心翼翼地瞒着，生怕暴露性向；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被人欺辱，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妈妈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地生活。可是，世界上还有很多坏人，他们爱多管闲事，找别人的麻烦来显示自己的厉害。所以你一定要提高自己的武力值，如果有多管闲事的贱人拿你的性向说事，你就一拳头打过去，让他们尝尝你的厉害！”

　　“妈妈！”喻子西感动得眼泪汪汪，一头扑到喻妈妈怀里。

　　喻妈妈摸着儿子单薄的肌肉，抬头望着喻爸爸担心地说：“儿子年纪大了，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喻子西眨眨眼，眼泪又憋回去了。

　　喻子西坦白了自己的性向，本来还担心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不过他们好像自觉地把自己划入了不多管闲事的行列，完全没有打听他心路历程的想法，而是开始了解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喻妈妈买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书，每本都细细看了，很用功地做了笔记，放在喻子西的书架上。还有很多耽美小说，只放了那些happy ending的小甜文，那些悲伤有虐的都自己看了，整天在被子里看得呜呜流泪，不到一个月就进化成了腐女，小说也从清水向开始向黄暴靠拢，于是喻爸爸经常感到亲爱的老婆用诡异地目光盯着他的屁股……

　　“你妈妈让我跟你讲讲——”喻爸爸来到儿子房间，眼神飘忽，严肃的脸上浮起一层红色：“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是你妈妈说你大了而且现在事态有了变化。所以有些事情要提前跟你说，不过我说了也不代表你现在可以做。你还小，有些事对身体不好，未成年前不能做的你懂吧？学校有生理课吧？以前我是不是跟你讲过？你要有点数啊，这本书你看一下，以后用得着……”说着立刻走了，好像脚下踩着风火轮一样。

　　喻子西翻了两页，嗯很严肃的学术性的文章，理论科学有据，实践也很有说明性……喻子西一本正经的，脸越来越红，终于啪地一下合上书，嘴里嘟囔：“谁要看这种东西啊……”嘴上这么说，脑海里却浮现出程之尧精瘦的腰和漂亮的肌肉……唉，羡慕，想要。

　　喻子西非常感动，也明白去找这种著论委实为难喻爸爸这个大直男了。他很感谢他们为他做的一切，如果说他之前还带着不确定的顾虑，那么他现在完全可以面对未来的一切困难，因为无论如何，爸爸妈妈会永远支持他，保护他。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喻妈妈靠在喻爸爸怀里，喻子西脑袋倚着她的肩膀。看的就是喻子西的启蒙片——程之尧带他看的，其中有个片段跟他们现在的情形和很像，喻妈妈笑着与喻爸爸对视，又轻轻捋着儿子额头上的头发。

　　看着电影里的一幕幕，喻子西忽然发问：“爸爸妈妈，你们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和别人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你喜欢男生你就不一样了？谁说喜欢女生的就是‘正常的’，喜欢男生就是‘不正常的’？”喻妈妈把搂着他的肩膀：“西西宝贝，喜欢谁是你的权利。我和你爸爸也无权干涉，更别说其他陌生人了。生的自由、爱的自由、梦想的自由——这是人生来就有的，谁也夺不走也无权置喙！”

　　“我知道……可是以后我可能不会有孩子啊。”喻子西说：“做家长的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吗？读名校啊出国啊年薪百万啊，成家立业成为成功人士，还要生一对漂亮的孙子孙女，最好是龙凤胎！你们不想吗？”

　　喻妈妈笑了，笑得十分洒脱：“妈妈不在乎你能不能成功，是不是事业有成受人尊敬。妈妈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幸福快乐，长命百岁。”

　　喻爸爸也说：“还要什么孙子孙女，有你就够了。我们没那么贪心，以后活久一点，能多陪陪你就最好了。再说了，就算你喜欢女生也不一定能生出孙子来啊！”

　　“……”爸爸，为什么你每次都让我感动不起来呢？

　　喻妈妈说：“以后你能照顾好自己，或者有人能照顾好你，独立生活也不会觉得孤单无助，那我就放心了。”喻妈妈有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所以从小就不受重视的，偏偏自己天赋一般，再怎么努力也只考了个一般的大学，从事一般的工作。她一直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的结果，所以对儿子，只希望他开心快乐就好，就像她以前没有的那样。

　　喻爸爸从小就是学霸，几乎没吃过学习的苦，读了名校有了好工作。他也不觉得这种人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也不要求儿子跟他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单方面宣布，以后你的事，她有百分之五十一的决定权，我有百分之四十九，所以我的意见都仅供参考。你妈妈希望你开心，我希望你妈妈开心。你开心你妈妈就开心，所以我也希望你开心。听懂了吗？”

　　喻子西把抱枕盖在脸上，发泄似地揉了两下，闷闷地喊：“听懂啦！我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枕头拿下来，小心憋坏了！”

　　“不要，我太感动了！”

　　“这么大的人，说两句就泪汪汪的丢不丢人？”

　　“你跟妈妈求婚的时候哭得太厉害说不出话，还是妈妈求的婚！”

　　“哎呀，你怎么连这个也跟他说？这不是咱两的小秘密吗！”

　　喻妈妈大笑，一家三口闹成一团。笑声把邻居家的狗吵醒，引发一连串嗷呜，不一会儿，整个小区的狗都醒了。

　　临睡前，喻子西跟程之尧聊了会儿，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但他睡不着，一定要听到他的声音，心里那股喜悦的劲儿才能消下来。

　　快到十二点了，喻子西打了个哈欠：“……就这样，我先睡啦。”

　　程之尧笑着说：“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

　　“……生日快乐，小西。”

　　“明天才是呢。”

　　“明天是明天的，这是今天的。”

　　喻子西笑了：“那礼物是不是也有两份？”

　　“你猜，猜对了——我三份都给你！”

　　“哈哈!”喻子西揉了一下枕头，锤了下被子，说道：“不管啊，我只要一份，多的不要！”

　　“好，明天见……”

　　“拜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