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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落月(一) ...

  •   醉翁之意不在酒,美女老板之意在越泽也,我对她笑笑,很自觉地从越泽身边拉开距离。
      果然,我一站到墙角里,金发美女就朝越泽贴了过去。今天温度应该还很低,她却仗着室内有暖气穿得不多,一条无袖咖色过膝针织裙里面是单薄的白衬衣,细长白皙的小腿裸露在空气里,宽松衣摆里随动作隐隐可见纤细的腰肢。
      颜值上等,身材上等,我在她背后默默打分,心想越泽这家伙居然这么招美女喜欢。
      “你呢?有什么喜欢的吗?”说话间她的指尖已经搭上越泽墨色大衣的衣领。
      我不由得放大瞳孔,吃了苍蝇一样瞪着面前这视我为空气的美女。
      越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步,面露冷淡,湛蓝的眼睛穿过美女盯着我。
      “没有吗?”金发美女继续逼近他,“不喜欢画,也不喜欢饰品,不会喜欢我吧?”
      虽然心底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膈应,可看着越泽一张僵硬到快要扭曲的脸我仍是差点笑喷,西方鼎鼎大名的禁欲系男神越泽大人也有被女人逼成这样的一天,说出去那些血仆迷妹们估计要笑死。
      也怨不得越泽一幅被逼良为娼的表情,他本来就不怎么跟女人接触,这么热情的小姐姐我也是第一次见,也很是长了见识。
      “......”越泽高她一个头,终于垂眸瞥了眼自己身前的面孔,突然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她。”
      我跟那姑娘同时愣住,美女可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我却实实在在地颤抖起来。
      “我喜欢她。”
      很轻的四个字,却在脑海里响得比喊我名字时还大声。
      他坦然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似乎一点不介意在这么随便又尴尬的环境下说了什么,我沉默地看着他,心里像打翻了一盆混杂了狗血猪血鸡血的劣质血液,慢慢在身体里聚成一份全新而沉重的压力。
      是,我当然不会蠢到什么都没发觉的地步,甚至一直知道他喜欢我这件事,也许是在出地笼的时候知道的,也许是这么多年里的陪伴中知道的,也许,他杀死初蓝的瞬间就知道了。
      可那又怎样?我能因为他喜欢我,就忘记过去的一切,忘记初蓝是谁杀的吗?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刻意躲避,推他离开。
      我装聋作哑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想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但越泽还是说出来了,他坦坦荡荡,我却只能裹足不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说来可笑,一直期望有那么一个人看着我的眼睛说喜欢我的场景,居然在这个平凡到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刻发生了,而占据最大部分情绪的,居然是苦涩。
      越泽看着安静的我,眼里罕见温柔的情绪一点点消失。
      此时此刻我特别希望他说一些促狭的话来表明他是开玩笑的,只是想让幸灾乐祸的我吃瘪而已,可是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了。
      相识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他确实是认真的。
      噢,见鬼。
      我静静地转过头,也没有说话,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的样子。
      那份沉重的压力却提醒着,如今他说了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没办法继续装傻的。
      “女朋友?”姑娘顺着他的视线侧过身看我一眼,眼角微挑。
      越泽歪头,冲我挑衅地笑了下,“是。”
      “不是!”我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把那条编织绳从架子上夺下来,“老板买单!”
      老板好笑地摇摇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柜台里侧,“要哪个颜色?”
      “还有别的颜色?”我下意识往货架上看去。
      “在这儿,”她弯腰从柜台底下抽出一个木盒,“我自己随意做的,要是喜欢送你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我傻笑两声,一边说着,手却诚实地翻开盖子。
      “我看你挺好意思的。”越泽慢悠悠走过来,嫌弃地瞥了一眼。
      “......”我翻了翻白眼,只顾去看盒子里的编织绳。
      干净的黑色灯芯绒布上躺着一白一蓝两条细绳,白色上面系的是兔子铜片,蓝色那条则是鲸鱼铜片,显然和我手里的独角兽是一个系列。
      “都送你吧。”老板一只手撑着下巴,把盒子往这边推了推。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把白色的那条取出来,一手勾一条放在脸旁,“这两条就好了。”
      老板笑着耸耸肩,把剩下那条放到越泽面前,“那这条就送你吧,小帅哥。”
      “不用。”越泽淡淡说,盯着我手里的东西。
      我望他一眼,警觉地往背后藏了藏,“又不是给你的。”
      他怔了下,定定地望着我,“你给谁?”
      “关你什么事。”我心虚地别开视线,把细绳放进口袋里。
      “到底给谁?”越泽挡在面前不让我走,眉目间写满不快。
      我往左边走他就跟过去挡着,往右挪几步马上又被拦住。啧,看来今天不回答他是走不了了,我抬头,“给姬里。”
      “真的?”
      “不信算了。”
      “......”
      “谢谢老板,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你买东西。”
      我撇嘴,向老板道了谢便不再看他,悄悄在盒子底下塞了几张纸币,迅速出了门。
      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我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上来,不能让他知道我这几天住在楚淮那里。
      依越泽这阴晴不定的性格,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我连忙往店里看了一眼,越泽正拿着那条蓝色的手绳,目光里满是认真,老板在和他说话,红唇一张一合。环视一圈,趁着街上短暂的没人时间,我立刻脚下不停地沿着记忆里的路线窜回楚淮家,直到确定越泽没跟上来才赶紧敲响那扇木门。
      刚刚打开一条缝,我风一样溜进去,在窗口盯了好几秒,然后仔仔细细把窗帘都拉严实,这才松了口气。
      “干什么呢,”楚淮失笑,“抢别人东西了?”
      “才没有。”我把胡萝卜放到厨房里,顺手脱了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自己则又瘫回之前睡觉的位置。
      “不是说要回去吗?”他背朝着这边,往杯子里倒了些温水。
      “你想让我快点走啊?”我随口调侃。
      “不想。”
      意料之外的,楚淮回答得很快,他低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桌子上敲击,仿佛在做什么决定。于是本来秉着想逗逗他的小心思,却因为他的坦诚落了个让自己不知所措的后果。
      我讪讪地从沙发上坐起来,随手在头发上抓了两把,用k给的发绳绑了个马尾,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几分,就是额前的碎发有些碍眼。
      我走到他旁边,伸手掏出那两条编织绳在他眼前晃了晃。
      “喜欢哪条?送你做圣诞礼物。”
      楚淮转身,和我面对面站着,他眼底闪过淡淡的惊喜,视线落在细绳上,认真地打量着,我却从编织绳围成的圆环里控制不住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真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眼睛。
      浓郁的墨色仿若宇宙洪荒般吸引着人不断坠入进去,细密睫毛随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双眸微阖时能清晰看到眼睑上一道浅浅的印记,眼尾微红,向上挑起。
      他的唇下有一颗细小的黑点,就是那颗让我在路灯下一眼认出他的小痣。
      “我想要这条。”他指了指小兔子,抿着唇笑。
      “原因?”我手一撑,利落地坐到桌子上,居然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好看,”他不甚明显地蹙眉,“吃饭的桌子不能坐。”
      “知道了知道了。”
      我毫不在意,仍坐在桌子上,抓起他手腕仔细绑好编织绳,满意地左看看右看看。淡淡的一细圈米色缠绕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刚好盖住那道粉色的疤痕,青紫的血管在温暖皮肤下跳跃着,我忽然感到有些焦躁,连忙放下他的手。
      看来还是没办法跟人类肌肤接触时间过长,这磨人的嗜血欲望,太让我不安了。
      我低下头,默默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尖牙,眼睛却瞥到一节裹着毛衣的小臂从我臂弯下穿过,径直环上腰间,那处敏感的肌肉很快紧绷起来。在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那有力的手臂将我一把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短暂的腾空过后脚底平稳落在地上,楚淮没有松手,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垂下眸子看我。
      轻薄的暖意从他身上传递过来,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贴得这么近,连越泽也没有过。近得手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他,在这异样的氛围里,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都被无限放大,两只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无措地举在半空中,连同视线都开始慌乱。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只停留在眼前白皙的下巴上,心尖逐渐蔓延上一丝淡淡的尴尬。
      楚淮忽然低低地笑了下,桃色的唇微弯。他慢慢松开我,往后退开一点距离。
      “你多大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没适应这突然变换的话题,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六十。”
      “六十?”他扬了扬眉毛,有些意外,“原来你是个小老太太啊?”
      “你才老太太呢!”我突然窘迫,“你个小屁孩!”
      “小老太太,都六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啊?”楚淮促狭地说道,眼底闪着细碎的笑意。
      “闭嘴!”我恼羞成怒,一脚踢上他小腿,迅速冲到门边,“我走了!”
      我飞快关好门,靠着灰白的墙壁,想到刚刚幼稚的对话又好气又好笑。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楚淮对血族的态度,以及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都在潜移默化地朝乐观方向发展,如果能多个朋友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侧过头看向窗户,楚淮正拉开半面窗帘,安静地站在屋子里,脸上的表情不再促狭,只是温和地看着这边。我抿起嘴角,朝他挥了挥手,他点头,很随意的摆了两下手。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楚淮突然开口。
      “什么?”我刚要回头,他却阻止我。
      “别回头,”楚淮低声说,“别看我。”
      怎么回事,气氛突然有些不对劲,这么凝重是闹哪样?
      “你说,能做到的一定答应。”我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回头,可是讲话不看着对方真的好奇怪,像在自言自语。
      楚淮的呼吸很轻,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无论发生什么,保住我的命。”
      我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又想开什么玩笑,可他语气里的认真与不安又那样深重,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怕到要将命托付到一个血族手里,原因肯定不得而知,念在他救过我和这几天的收留之恩,我回以认真的承诺。
      “我答应你。”
      天色开始变暗,远处的云层厚重,仿佛一座巨大的山峰正沉沉地压过来,看来晚上又是一场暴风雪。我习惯性往四周看了下,抬脚往城堡后面的森林绕去。
      起风了,森林里突然飞沙走石,猛烈地撼动着参天大树,我伸手挡在眼前,以免视线被阻断。上衣被风鼓成气球一样,整个身体都被包围在漫天尘土里,脚刚抬起来就往后滑去,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拉扯着,迈一步都是艰难,我连忙躲到一棵粗壮的树后,朝森林深处喊了个名字。
      “杰西卡!别闹了!”
      张牙舞爪的狂风仿佛受到刺激似得,攻势愈加凶猛,我无奈地贴紧了树干,等着风停。
      “嘿,空桐。”
      一颗红色的脑袋从背面窜出来,嬉皮笑脸地拍了拍我的头。
      呼啸的风声慢慢减弱,尘土也逐渐沉淀,我浅浅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头上的灰。
      “你也太热情了。”我扯了扯嘴角。
      杰西卡大笑两声,火红的长发随意散在肩头。与越泽不同,杰西卡是地地道道的西方血族,她身材高挑,五官比越泽更要深邃和立体,淡绿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妖冶。不过从地笼出来后我就很少看到她了,只有每年圣诞节她和其他执政官才会回到都城。
      西方每个小镇都有自己专属的执政官和审判官来负责血族相关事宜,而杰西卡隶属斑白镇,离都城最近。
      其实每个地方的高层都是平等官职,只不过有些地方稍显繁华,官员也就心高气傲一些,自认高其他地方一等,而留在都城的官员几乎是默认的“老大”,可以随意指使其他地方的官员。只是越泽向来不喜欢拖沓,嫌他们做事又慢又碍手碍脚,从来都自己速战速决。我就不用说了,懒得跟不熟的同事打交道,更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也都是自己解决。
      况且这几年东方做事谨慎,极少与西方正面交锋,更鲜少落下把柄,我们实实在在的清闲了几年,几乎无事可做。除了今年下半年,东方像是想要试探什么,时不时制造点小混乱迷惑视线,抓到的又都是些小喽啰,惹得越泽一个头两个大。
      说来奇怪,k把西方纯血都分配到其他地区去做执政官和审判官,却将我们几个东方血统和越泽这个半东半西血统留在都城任职,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打的什么算盘。
      “一年不见,空桐你变了很多嘛。”杰西卡挽过我的手往城堡走去。
      “还好吧。”
      “越泽呢?”她回头看了看,“他不是总和你一起吗?”
      “......”
      我先是愣了会儿,突然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她的目的,我对上她殷切的目光,无声地笑了下,把手抽出来。
      “你干嘛不直接去找他呢?”
      杰西卡喜欢越泽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我一向神经大条,往年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越泽自己在后面跟着,但确实是每次都和他一起过来,要不是今年越泽不在,也许杰西卡还能在我面前再多掩饰几年。
      难怪一直半生不熟的,出了地笼反而每年圣诞都在城堡附近等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讪讪地笑起来,“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咬了咬嘴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进去吧。”杰西卡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再次挽上我的手。
      我抿了抿嘴,没再抗拒,慢慢回应她偶尔的提问。
      处理人际关系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没遇见楚淮之前,能称为朋友的只有姬里,祁云和越泽,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算起来越泽的的确确是一个朋友。
      我不认为自己需要别的朋友,这么多年里偶尔去祁云那里坐一坐,和姬里出去逛逛街,独自过得很好,我也知道平平淡淡的日子才适合自己。
      “空桐,快来!”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姬里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正站在大门口,黑发被风拂乱,她套了件黑色披风,臂弯里搭着另一件。城堡外面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区别,依然是一派严肃稳重,我却知道里面已经被闹成什么样子了。
      接过姬里递过来的披风,沉闷的黑色仿佛一道无形的压力,与夜晚融在一起,重重压在每个血族身上,那么多年里,日日夜夜都活在黑暗中,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如同桎梏着我的枷锁。我忽然开始怀念楚淮温暖的灰色毛衣,他冒着热气的蓝格子被褥...甚至连那没尝过的番茄蛋汤都在此刻变成了诱惑。
      我好像得承认,在这短短几天里,我对那些烟火气产生了一种依赖感。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依赖感很多时候都意味着感情的变化,更深,更重,更难割舍。
      “姬里,”我步伐不停,淡淡地笑了下,“你看到的画面没有出错,错的是预言。”
      “嗯?”她一时间没反应上来,“什么意思?”
      我耸了耸肩,弯着唇不说话。姬里被勾起好奇心,拉着我的胳膊左摇右晃,一副非得套出话的架势。
      打打闹闹地一直到进了门,穿过一条点满烛火的走廊,拐到明亮的大厅时她才想起什么似得大惊小怪地低呼一声,一张小脸上写满八卦。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男孩子了?”
      “不是!”我连忙否认,感到荒唐,“都说你的预言错了。”
      “哎呀,我懂我懂,”姬里捏了把我的脸,像没听到似的满脸欣慰,“等了这么多年,我们小空桐终于开窍啦?”
      “......”好像解释不清了。
      我没什么威慑力地盯着她,“不准和别人乱说。”
      “OKOK,”她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忽然瞪大了眼睛,“God,我居然忘记了越泽。”
      我僵了一秒,明知故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算啦,”姬里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谁让他自己不说,你呢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好啦。”
      跟着自己的心走么,我停住步伐,站在大厅门口看着眼前的盛宴。
      半球形的大厅内部满室明亮,大地色的墙上壁画连绵,斑斓的色彩点缀着这黑暗的天堂,十来米的长桌平行而置,铺着的酒红色桌布上方是稍窄一些的金色绸缎,很奢华的颜色,看得出来又是k的杰作。
      他总喜欢这样,怎么高贵怎么来,完完全全一副皇室的做派。
      桌子上堆了很多铜盘,里面满是食品。我以前不知道血族能把血做成各种各样的糕点和饮品,虽然有些奇怪,但有些糕点味道却意外的好,比如我最喜欢的兔血糕,圆形的一小块,有四分之一个手掌那么大,颜色看起来很像集市上卖的山楂糕,味道却是天差地别,兔血糕吃起来有点淡淡的甜味,在嘴里化掉的时候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祁云一向是不怎么喜欢这些“零食”的,他没有k那么古板,但也不如姬里这般活泼,顶多喝两杯比拉,并且惊人的自律,实在是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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