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葡萄糖酸丐

11、阿衍

　　“你不过是一只妖，我不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凭你我现在的实力悬殊，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周清柏冷笑道，看沈飞语的眼神尽是不屑。

　　沈飞语不与争辩，迅速用脚尖铲起地上的泥土，扑灭了火堆，飞扬的沙土顺势阻挡了面前人的视线，他借此机会快速化了原形，湮灭声息，隐匿在黑暗里。

　　“这里已经布下结界，你以为这次我还会放过你？”周清柏观察着洞内，用灵力探知他的动静。

　　沈飞语盘旋在洞顶，无声吐着信子，墨色蛇身和洞顶融为一体，他看着底下的人，准备伺机而动。

　　就在他看准时机准备奋力一搏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慢，然后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幅画面。

　　“阿衍，你总算来了，”小慢一袭淡青色长裙，从树上跃下，看着来人欣喜地问道，“你的结界……是不是只有我能解啊？”

　　衍清看着面前娇憨的人，笑着敲了她一记脑门，“不是，我也能解。”

　　“哎呀，除了你嘛，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她赤着脚绕到他身后，然后跳到他背上。

　　衍清自然地挽起她的腿弯，背着她往山下走，语气宠溺，“是……只有你能解，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呢。”

　　“哼……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就不怕我跑掉？”小慢歪着头看着他的侧脸，眉眼弯弯。

　　“那你今日为何不跑？”衍清浅笑着，偏过头问。

　　小慢闻言，抿着嘴笑，过了会才贴在他颈窝温声道：“清枫台这么高，还是你来背我下山比较快。”

　　沈飞语也是没想到当年的他们，是如此亲密，神妖相恋本是禁忌，他作为一介上神，竟能对她如此纵容宠溺，怪不得他如此急切地想找回她前世的记忆。

　　沈飞语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荣华缺失的这部分记忆暂时封存在自己的身体里，今日不知为何突然解封，但是，他是否也能由此间接破解他的结界？

　　时间有限，只能先试试看，于是他飞快捏了个诀，依照记忆里的方式默念术语，果然感觉到有一丝松动，他来不及多想，快速冲破结界，趁底下的人还没反应之际，消耗最后一丝灵力瞬移逃走。

　　周清柏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他冷笑一声，只有一人可破他的结界，他果然把东西带在了身上。

　　幽暗潮湿的洞内，周围的一切活物都被周清柏散发出的灵压碾碎，腥臭扑来，瞬间，整个洞壁都燃起了紫色的灵火。

　　天，阴沉地更厉害了。

　　荣华回到王府，就开始发高热，小梨已经依照太医的方子熬了几副药，眼见着天越来越黑，她喝了药却一直不见好转，小梨急得简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王爷还没有回来吗？”她坐在床边换着荣华额头上的布巾，问进来换水的丫鬟。

　　“没有，小梨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再多派些人出去找，吕思呢？”

　　“也还没回来。”

　　“唉，这可怎么办呀？”小梨双手抖个不停，看着躺在床上好似非常痛苦的荣华，更是心疼得眼泪不止。

　　“夫人，您可别吓小梨，您这一直都没怎么生过病的人，怎么这次这样来势汹汹？”她握着荣华的手，揉搓着，絮絮叨叨地求神拜佛。

　　周清柏没追到人，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怒气回了府。

　　刚跨进门内，就有仆从急急忙忙来报，说王妃突发高热，一直不退，已经烧了好几个时辰，吃了几副方子都没用。

　　周清柏闻言，瞳孔紧缩，一个瞬移就去了卧房门口，留下仆从在原地呆若木鸡。

　　一个丫鬟端着药碗跨出房门，差点和周清柏撞上，还没等她下跪行礼，就见人已经火急火燎地往里间去了。

　　“怎么回事！？”周清柏坐在床沿，看着床上脸烧得通红的荣华，冷声喝道。

　　“回……回王爷的话，夫人回来之后，就……就说累了想睡会，奴婢便……没有打扰，等到酉时询问晚膳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奴婢便赶紧差人去请……请了太医，太医说是感染了风寒，然后开了几副药方，哪……哪知道这都已经快到亥时了，还是不见退热。”小梨抽抽噎噎地说着，越说越急，末了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周清柏没说话，去探荣华的脉息，却并未察觉有妖物作祟的迹象，他略微松了口气，开始往她身体里输入灵力，以驱散病邪之气。

　　远在万里的重明海岛屿上，一群修为尚浅的蛇妖，正围在一个刚化人形不久的，一袭黑衣的少年人身旁。

　　“锐金大人，符纸已经用完，诅咒何时会生效？”

　　“不急，好戏要慢慢看。”被唤作锐金的少年人，刚吸食了一个过往船只的渡船人的精气，心情正好，便把那人身扔到一旁，供其他蛇妖分食。

　　“不过我们现在妖力尚浅，真的能与那位抗衡吗？”其中一只蛇妖问道。

　　“怎么，怕了？”锐金说着，在石椅上伸了伸筋骨，看了那蛇妖一眼，眼神甚是嘲弄。

　　那妖闻言，垂头默不作声，心道，谁不怕？

　　“怕也没用，除了她，他何时放过哪些妖怪？”他说着，踢了一脚趴伏在脚边取暖的金环蛇。

　　那蛇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在洞外几丈之远的树干上，然后掉落在地，一动不动。

　　众妖看着，顿时吓得不敢再出声。

　　锐金托着腮，一脸懒洋洋地看着洞外，觉得这里着实无趣。

　　这冬日越来越冷，他也是越发不想动，自从上次被他打伤来这里修养，他已经很久没去看看外面是何种境况，要不是那鹦鹉偶尔给他传递消息，他怕是要闷死在这里。

　　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茫茫重明海上，雾气翻腾，一眼望去，犹如一片黑水，笼罩着整个若隐若现阴森恐怖的岛屿，附近的渔民都说此处闹妖，甚少有人再出来捕鱼，但仍有些不怕死的，需要这些以糊生计，便也就此一去不回。

　　“好冷……”

　　荣华此时瑟缩着，仿佛身处一片冰天雪地，冷得浑身发抖，她无法睁开双眼，只能听到周围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吵吵嚷嚷，让人头疼不已。

　　她想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可是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她什么也听不清。

　　吵闹声越来越大，寒意也越来越甚，她感觉自己愈加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流窜，一会冷一会热，万分折磨。

　　周清柏看着荣华跳动的眼皮，觉得她许是要醒了，便收了手，刚起身准备去叫小梨，就用余光感觉到床上的人似是突然坐了起来，不免转过身去看，然后他就被喷溅的血珠怔在了原地。

　　他伸手摸了摸脸颊，指腹上尽是殷红的血渍。

　　他呆愣地看着床上的人，只见她双手撑在床沿，微垂着头，眼睛似睁未睁，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虚弱地喘息着。

　　周清柏虚晃一下，似是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在身体里蔓延，如三百年前一样。

　　眼见着荣华因体力不支就要倒下，他终于回过神，上前一把把人接住，拥在怀里。

　　他低垂着头，看着怀里面色已经渐渐恢复的人，微颤着手抹掉她嘴角的血痕，准备重新输入灵力。

　　他刚握上她的手，就感觉怀里的人好似非常抗拒，面容痛苦。

　　他眉头紧皱，不敢再尝试，朝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

　　“是，王爷。”

　　太医看着周清柏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伸手诊脉，过了片刻才道：“王妃此乃肝气郁结，情志抑郁，气血不畅，一时不慎让邪气侵扰，引发吐血，下官开几副方子，配几个药膳，平日里多注意膳食和心情调理，保持心绪平和，方可痊愈。”

　　“嗯。”周清柏闻言，淡淡应了一声。

　　太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去写药方，他还从未见过沭康王如此模样，当真骇人。

　　小梨也是被吓得不轻，看着太医出去了，本想留下，但是看着周清柏的脸色又不敢多待，于是便跟着出了房门，然后吩咐外面的几个丫鬟去煎药。

　　厨房里，几个丫鬟、婆子议论纷纷。

　　“怎么好端端的会这么严重？”一个丫鬟擦洗着药罐，小声问道，一想到进门看见的满是血迹的床前，她就打了一个冷颤。

　　“前几日就见王妃心绪不佳，小世子那事也不至于如此吧？”另一个人拿着药包慢慢凑在她身边说道。

　　听她们如此讨论，有人看了看厨房门口，然后说了句：“你们忘记前几日是什么日子了？”

　　“好像是……初七！”经人提醒，她们才想起来，一脸了然道，“怪不得。”

　　“唉，我们王爷也真是可怜，也不知是看中了王妃哪里。”

　　“自然是那貌美如花的脸了，”一个丫鬟似是不屑地哼道，“我看着也不过如此。”

　　“算了算了，别瞎说了，等会传到王爷耳朵里，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一个年长些的，赶紧让她们住了口。

　　众人无奈噤声，各自做事去了。

　　小梨在门外听着，收回准备迈进去的脚，转身往出府的方向走。

　　凤鹦这阵子一直借着小梨的身体往外传递消息，倒不知这里面似是还有别的有意思的事情，锐金竟然都没跟他提起过。

　　他当年因受伤太重，自动封存了那段大战的记忆，如今想起来，当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周清柏在床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他看着人进进出出，给她擦拭喂药，不知不觉已经深夜。

　　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他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看她的眼神好似透过了她，不知看向的是更远的何处。

　　夜色渐明，除了几缕霞光，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荣华突然睁大双眸，从黑暗中惊醒，梦里那被百鬼缠身的感觉惊得她一身冷汗。

　　周清柏感受到动静，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床上的人明亮的眸子，柔声道：“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