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坟》那树

10、风雨欲来

　　我看着朔悠那温和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安了起来。
　　他的目光移向炎煦：“大人以后别任性乱跑了，若是出事，我们不好向他交代。”
　　我大惑不解，怎么觉得这炎煦是越来越神秘了？还有朔悠，话语中两次提及的“他”又是谁？
　　“朔悠，你让我来做什么？”我说。
　　他银灰色眼里泛出一丝波澜，却是极温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带你回该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于是偏头看他。
　　“你的流放时限要到了，封印快要消失，到时候你的能量释放，势必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我们要带你回天界，以

　　免波及了这凡世。”他缓缓道。
　　我眨眨眼，好像很严重哦，可是……
　　“我不能去。”
　　朔悠的眼睑一闪：“怎么？”
　　“洛在等我回家。”我说，“如果你为了这事让我来，那我想我可以回去了。洛可以想办法。”
　　说罢我便要往外走，也不关心那“炎煦是某某的某某，朔悠是传说中的某某某，其实闵某某和叶某某曾有一段……

　　”的八卦了——我不想离开洛，去那所谓的天界——从内心深处生出的不愿意。
　　他拦着我：“不，我说过，闵洛天有麻烦。”
　　我看向他，他依然笑得宛如春风，确是多了种悲怆。
　　那么熟悉。
　　我愣愣地看着他。
　　“昔日率军叛天的撒旦路西法，今日之闵洛天，已破了星辰的封印，你觉得……”朔悠闭上眼，盖住了眼睛中的悲

　　悯，“天界会放过他吗？”
　　我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
　　“纯，神之右侧加百列，流放期将满，自然要回归天界，待你的封印消失，一切都后记起来的，你是神最忠诚的天

　　使，而路西法是你的死敌。”
　　他睁开眼睛，扯着哀伤又无奈的笑：“你是诱他来次的引子……”
　　我以为我会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大吼一句“你骗我！”或者迅速地拔腿逃跑，去告诉闵洛天快走。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连自己都惊讶此刻的平静，我握了握拳又松开，抬头看着朔悠，怒极反笑：“上次也是？”
　　“是。”他回答，“只是他比原来强了许多。”
　　我一下子陷入了绝望，这意味着，今次要凶险上不知几倍。
　　“你们不会让我走是不是？”
　　“是。”他看着我，紧抿了唇，“纯……”
　　我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他：“那我只有企盼他千万不要来了是不是？”
　　“纯……”
　　我转头看向炎煦：“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炎煦慌乱地上前拉住我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向我投来央求的目光，几欲辩解却始终无言。
　　朔悠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依旧是淡淡的柔，淡淡的伤。半响，他张了张嘴：“对不起……”
　　然后径直走出了这件大书房。
　　“唉……”身后传来拉斐尔的叹息，我看着他，他轻轻一挥手，便多了两把椅子，“坐吧，路西法找到这，应该还

　　需要些时间，我们聊聊天吧。”
　　我便坐下，炎煦别扭地松开我的衣袖，纵使不情愿也还是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拉斐尔沉默地看了我片刻：“我们都不是愿意的，只是‘他’的命令，没人敢违抗……路西法毕竟是少数。”
　　我眉头一跳：“他？”
　　“神。”
　　纵使有所猜测，我也仍是怔了一下。
　　拉斐尔忽而一笑，风情万种，颊边飞出两朵红云，用他特有的娇羞语调说：“哎呀呀……为什么要说那么沉重的东

　　西呀？来来来，加百列我们来聊些有趣的——继续刚才的八卦？”
　　我抿了抿唇：“随便！”
　　“那我们是从什么说起呢？”他托着腮帮子思考了起来，“啊！炎煦大人！加百列你想知道炎煦大人的身份吗？”
　　我冷眼扫向炎煦，后者瑟缩了一下，那招牌式水汪汪的眼睛万分无辜地看着我：“加百列……”
　　“你说这个小白？”我心情再不好也忍不住黑线。
　　拉斐尔神秘一笑，凑近我。
　　“炎煦大人呀……他是为了爱你才诞生的……”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他嫣然巧笑：“别不信呀，炎煦大人，可是神的一部分呢……爱你的一部分……”
　　“可是神怎么能单单爱上这一个天使呢？所以他把那份爱分离了出来，便是炎煦大人了，也由于是分割出来的，他的灵魂不完全，所以，他只会一件事，那便是爱你呢……”
　　我惊地说不出话来，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梦中的片段。
　　“加百列，你要背叛我吗？”
　　我猛然惊醒，那日梦境中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清冷而又庄严的声音……分明是炎煦呀！只是气势与语气的截然不同让我一时无法认清，这……
　　拉斐尔坐在我的对面，笑容灿烂：“加百列，你真是个祸水呀……呵呵！”
　　“所有人都护着你，连神都宽待你，你说我是该嫉妒还是……”
　　轰——
　　他的话未说完，宫殿忽然发出了剧烈的震颤，他偏头一笑：“哎呀！来了！”

　　来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仿佛定格了一般无法动弹，拉斐尔上前将我按回椅子上。
　　“别乱动，外面可乱了，伤着可不好，加百列，我出去看现场直播咯！”他娇笑，打了个响指，高高的天花板化作苍穹，外面对峙的场景一览无遗。
　　闵洛天悬于空中，黑发披散，紫眸流光，他一人立在那，对面是无数的天使。
　　我看得见他，他却看不见我。
　　“拜拜！”拉斐尔对我招了招手，从门口出去了。
　　闵洛天睑眸看着眼前数以万计的天使，衣袂翻飞，神情淡漠冷峻，薄唇轻启：“把百里还给我。”
　　朔悠静静地看着他。
　　“还我百里。”
　　“放手吧……她不该是你的。”朔悠叹道。
　　闵洛天不管，只是说“还我百里。”
　　朔悠的眼神中透出无奈与怅然，闭上眼，周身开始放出一层银色的光晕，后背缓缓伸展出洁白的羽翼，六对。他说：“神之右侧，六翼天使弥迦勒，从神之名，诺你，若是束手就擒，可从轻处置。”一贯的温柔，却多了丝庄严与清幽。
　　“还我百里。”
　　“与天界为敌，今次可不比从前，你要知道……”
　　“还我百里。”
　　“路西……”
　　“还我百里。”
　　无论朔悠说什么，闵洛天都只是静静的站着，宛若一尊精美易碎的玉器，却又傲然不桀，气势凌人，似乎要毁天灭地，口中眼中心中都只有那个百里！
　　我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只是仰望着苍穹，看着闵洛天静静地与朔悠相持，呆愣着不知该如何思想。
　　“加百列……”炎煦突然抱住我，手在我脸上胡乱地抹着，“不要哭，不要哭……”
　　我怔了怔，才发觉脸上早已淌满泪水。
　　竟是哭了。
　　“炎，炎煦。”我动了动干涩的唇，“你……拉斐尔说你是神的一部分是不是？”
　　他点头，带着哭腔：“加百列……”
　　“那你帮我，拉斐尔不知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动不了，你帮帮我！”我焦急道。
　　他看着我不知所措，最后呜呜地哭了起来：“加百列……我帮不了你，对不起，我没有用……加百列，对不起……”
　　我又怔住。
　　对了，他只是个人类。
　　我无奈着焦急着看着天，闵洛天却是忽然移动了起来，脚踏虚无，纤手一挥便撒了漫天的血色，紫色的深眸中映满了猩红，波澜不惊的神色却照出了嗜血的妖娆。
　　他说，把百里还给我。
　　他说，还我百里。
　　朔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眸似是温柔，又似哀恸。许久，他终于缓缓将手抬起，阻止了闵洛天单方面的屠杀。
　　灰与黑交织在一起。
　　我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拦，眼泪愈加汹涌，炎煦聒噪的声音一再在耳边说着安慰的话，我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焦灼地看这空中的争斗。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忽然我看到一个淡金色的影子，拉斐尔隐匿于大军之中，华袍长发，一如初见时优雅，他不经意地讲手抬起，虚空一拉，双手间便出现了一把弓箭，箭崩在弦上，蓄势待发，而箭端却指着……
　　我倏地睁大了眼。
　　“不要！！”
　　我尖叫，但那箭已离弦，直奔那黑色的人影。
　　不要！不要！
　　闵洛天你不要死！
　　忽而空间时扩散开一股奇异的能量，带着浓郁的百合花香，一波一波地荡开，显有大盛之势，却又倏尔一顿，一切又消失殆尽。
　　“百里！”闵洛天震惊地看着我。
　　“纯！”朔悠也失了温柔。
　　“加百列加百列！”炎煦的哭号一声声传进我的耳膜。
　　拉斐尔持着弓，愕然地看着我：“加……加百列……”
　　我看到自己一瞬间尽成雪色的长发，我看到自己一瞬间从身后展开的羽翼，我看到所有人焦急的脸，我看到……自己腹部插着的剑。
　　“洛……洛……”我不停地唤着。
　　闵洛天抱着我，紫色的瞳孔盈满了痛与忧：“百里……”
　　“洛……你不要死……”
　　“百里……”他大口地吸着气，“百里，我们回家……”
　　百里，我们回家……
　　我勾了勾唇，我知道自己笑起来很美：“嗯，我们回家，洛……”
　　可是，我还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