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辞》霍叔

3、救援

　　两个月后，大兴安岭地区。

　　正值中午，是加格达奇太阳最烈的时候。

　　姜辞一手拿着手机匆匆的下了出租车，快步走进一处大楼，焦急地等待着电梯下来，待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刚要进去却撞上了着急出来的林四洲。

　　对方冲出来的动作太快太猛，姜辞根本来不及躲闪，一刹那间只感觉自己的额头仿佛像撞上了一块石头一般，剧痛无比。

　　“额，抱歉抱歉，你不用上去了，快跟我走吧。”

　　林四洲不等她的反应，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大步的拉着她奔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辞一脸疑惑，却也跟着林四洲上了车子，一般只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林四洲才会表现出慌里慌张的样子，她虽然没来得及了解详情，不过心里也有了三成的分析结论。

　　“昨天下午有个大学生和自己女友两人进了呼中保护区，趁着管理员没有看到，往无人区方向跑了，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顿了顿他又道：“警方和保护区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出动了，GPS信号断了，那里森林密布，无人机无法行动，现在只能靠人为先去找找。”

　　“保护区面积那么大，我们这点人手简直形同虚设，找人就是大海捞针一般。”

　　姜辞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咬了咬唇，手机微信界面里救援群此刻已经炸开了锅，这次是最近两年出过最严重的意外之一了，她难以想象那两个失联的人究竟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出来。

　　“那也得找，救援方案警方那边制定好了，我们协同，现在大家已经分成了各个小组，三人一组，按范围区域搜索，我后座有冲锋衣外套，这里昼夜温差大，你先将就穿一下。”

　　林四洲瞥了一眼姜辞，她明显是从中医馆里急匆匆赶来的，一身中药的味道挥之不散。

　　昨晚上他没有离开苍云的办公楼，自然而然的也就看见了桌子上那封辞职信，他心里也知道为什么姜辞会这么做，不过眼下他没有心情和多余的心思与她探讨那些话题。

　　“姜辞，夜间你就不用去了，呼中有一大半都未对外开放，里面有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不能贸然行动。”

　　姜辞点了点头，回身从后座拿了件男士外套，抱着怀里，没有说什么。

　　----

　　一个小时后，大部队汇合。

　　三人小组由保护区工作人员、警察和救援队队员组成先行搜救队，开展区域地毯式救援行动。

　　彼时，姜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胜宇，他也同样看见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姜辞快速的转了身去，实在不想看到他这张令人恶心的嘴脸。

　　“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玩一出劈腿！”

　　她暗骂了一句，眉心微微皱起，仰头望了一眼正当头的太阳。

　　“好好按照规定旅游不行吗，非要去无脑作死，动用这么多人去救。”

　　“哇塞，谁惹咱们姜队医了，怎么这么暴躁啊？”

　　沈茗悄悄的晃到了姜辞身后，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没事，我先走了。”

　　姜辞微微侧身避开了他，快步的走向了自己所在的小组汇合。

　　“这是谁惹她了，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这得有多大的火气啊？”

　　曲月一脸狐疑的走近到沈茗身边去，看着姜辞的背影，努了努嘴。

　　“你还不清楚啊，不是因为被渣男劈腿分手了导致心情不好嘛，我说小月你去跟其他同志换一下吧，跟着姜辞一组，也好照顾照顾她的个人情绪。”

　　曲月有心揶揄着沈茗上赶着的关心，再看了看四周这么多的人，憋住了心里的话，没有再多说什么：“好的，领导！”

　　像这次一样的探险救援，还有以往那些大大小小需要救援的案子，对曲月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她归属于森林公安，日常主要事务除了保护森林及野生动植物资源，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还有就是管走失救援，这样下来免不了时常要与民间救援队打交道，所谓人多好办事，警民常常配合工作，也是一种联系群众，发挥群众力量的表现，久而久之大家一块儿都熟的很，而姜辞就是她好友之一。

　　下午2点30分，第一批救援队顺利进入到呼中保护区腹地，沿途都设置了定点位置，各个小组到达之后，沿着先前制定的方案找不到人就离开，不用再原路返回，以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边界线上都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做好了相应安排。

　　“哎呦，要知道这里有19万多公顷的面积，我们出动了这么多的人，半天下来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你说这两人能在哪呢？”

　　彼时，曲月略带疲惫轻轻的感慨着，昨晚上值班，她还没缓过来劲呢，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可真够受的，副驾驶的张思远是呼中保护区的工作人员，闻言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人类的聚集地，而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所以我也实在不好下结论。”

　　“前面岔路口下车，你们穿上外套，戴上卫星电话。”

　　“好的。”

　　曲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姜辞，她全程没有一句多言，那张淡漠的脸上只是一直紧盯着前面的路。

　　“我们现在所属在保护区的外圈范围，用双脚行走的路程去测算，按正常人的体力维持，他们大概也就是这么远了，上级划分了几个区域，我们就在这片林子里寻找，穿过这片林子的后面是红松区，那里再出去一段路是属于一家企业的。”曲月清了清嗓子，边往林子里走去，边解释着。

　　“企业？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里还能有企业存在？”姜辞挑了挑眉，略带一丝惊讶道。

　　曲月下意识笑了笑，一脸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一身庄重的警服显得她愈发英姿飒爽，可也实在遮不住骨子里的逗比本质。

　　“咱们才进来多远的距离，其实正处于与外界连接的口子里，所以有企业也不意外啊，而且已经出了呼中保护范围，那里是一片自然种植的药田区，所属企业也是家药企，没有任何污染。”

　　曲月慢慢的解释道，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姜辞，她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男款冲锋衣，遮住了大半个身形，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戴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一路都颇为沉默。

　　“听说姜小姐是苍云救援队的队医？”张思远想了想开口道。

　　“是的，没错。是闻到了中药味嘛，我出来的太匆忙了。”姜辞转过头，略有些尴尬的看了张思远一眼，点了点头。

　　“哎，别看咱们姜队医面孔有些新，不过她可是苍云的老门面了，就是平时不太出来而已。”

　　曲月趁机岔开话题，凑近到姜辞身边去，摊了摊手，故意声量放低了开口。

　　“你这一路这么沉默，是不是因为看见了你那个渣男前男友啊，有句话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这样想想，你还能回过头再咬狗一口吗？”

　　不等姜辞发作，她三座并作两步的跑远了几步，一脸没事人的样子看着张思远的后脑勺。

　　“切！”

　　姜辞瞪了曲月一眼，后者继续避开她的视线攻击，她懒得与她再多扯什么，反正话糙理不糙，她没得反驳。

　　姜辞继续闷着头往前走着，时不时的跟着张思远拿着大喇叭，一起喊着失联者的名字。

　　“我这双腿都要走废了，还是半点人影都看不见。”

　　不多时，曲月弯下腰，止不住的喘着粗气，一脸炸毛的样子。

　　“这么找下去，就算是大海捞针，也得捞上来一点信息了吧，这两个人的胆子真肥啊，绕着这么大的保护区，真不怕被野生动物给吓倒了！”

　　“有的人就是喜欢玩一些刺激，恨不得得豁出命来才好。”

　　姜辞也停下了脚步，似嘲讽一般的开口，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心里也堵得很，等找到了人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

　　“而且，这种自作聪明玩野外探险的人，曲警官你见得还少吗！”

　　曲月一听这话仿佛被噎了一般，可她作为公职人员就算私下与姜辞关系多好，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当着其他的人面怼回去什么，只能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这类情况她见得多了，不论是不是故意的行为，总之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人，最后都无一例外向他们求救。

　　“人民公仆，当然要服务于人民。”

　　曲月站直了身体，继续朝前走着，手持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信号流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响着，可大家统一想听到的那句话，始终没有音信。

　　张思远跟着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有心思说什么，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其余几组都跟他们一样毫无收获。

　　救援行动毫无进展，甚至多拖延一刻，被救者就可能有多一分危险，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可是结果一无所获。

　　“太阳要下山了，我们先穿过这片林子，走出去与大部队汇合。”

　　曲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枝繁叶茂的森林里透过了几点光亮，黄昏时刻已经来临，他们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观察了一路，都没有发现任何属于人类的脚印，某种可能证明他们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来。”

　　姜辞适时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郑重，她一路都在低头寻找痕迹，可惜一路都没有任何迹象。

　　“我倒是很希望他们俩能走过这片林子，出去之后再一直往前走着，就是红松区，再坚持走一段路，就能看见人了，可惜啊。”

　　曲月长叹了一口气，收回了那句到嘴边的遗憾。

　　三人不再浪费时间，快步走出林子，朝着红松区的方向，直奔着边线的出口而去。

　　眼前成片红松林的景致渐渐开始转变，姜辞抬起头望了望日落而去，森林里遮天蔽日的点点日光，逐渐化为了影子。

　　此时，一望无际的天色昏黄悬挂，夕阳奔赴而来，慢慢镀了一层金光闪闪。

　　“这片红松区，倒是十分好看。”

　　她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倒是另旁边的两个人神情略有诧异。

　　“是啊，这是保护区内的特色物种，我们的这一片中，共有植物种类二百多种分属五十几科从属一百多，其中苔藓植物十几种，蕨类、裸子、被子等，数以不计，可以说这里是植物的天堂了。”张思远接过了话音，慢慢的解释道。

　　“难怪都说自然之美，胜过世间一切。”

　　姜辞轻叹一声，微扬起脸，下意识笑了笑，这一笑顾盼生姿，宛如白莲盛开，似照水渠动。

　　张思远看得一怔，下意识低下头遮住了脸上的一抹红晕。

　　天擦黑的时候，三人成功到达了之前所接应的地点，此刻远山半坡一望无际的中草药植物正随风荡漾着，路灯星光点点，一半隐在星空之上，一半落地映照着路灯顶上。

　　“你好，是曲民警吗？”

　　一辆黑色的路虎停靠在公路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人微微颔首道。

　　“是的，您是来接应的九州企业的负责人是吗？”

　　“是的。”

　　曲月礼貌一笑，上前了两步，伸手与对方相握。

　　“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准备了些家常饭菜，你们吃过之后再回去汇合吧”副驾驶上的丁勒微微转头看着曲月道。

　　“哦，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了，我们先回去报备吧。”

　　曲月摆了摆手，表示不麻烦了。

　　“这是你们那边安排的啊，我们只是提供方便。”

　　丁勒似乎知道曲月的意思，淡淡的补充道，后座的三人互相看了看随即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们顺利到达，姜辞跟着下了车，看着不远处，几栋精致的别墅散落在纵深树木的遮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隔绝了所有的凡尘喧嚣，静心平稳，让她也稍稍放松了些。

　　“几位请跟我来吧。”

　　丁勒在前面引路，领着他们三人走进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去，距离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晰，东方的古典与自然质朴融为一体的庭院里，观赏台与环形木质回廊延绵而至，种种精心设置，所呈现出一种东西交融的风情美感。

　　“这得有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建设这么富丽堂皇，这可都是金灿灿的RMB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曲月小声的在姜辞耳边嘟嚷着，她也跟着浅浅的笑着，似乎也是一样发自内心的感慨。

　　“那位警官已经进入饭厅了，同行的还有救援队的人和呼中保护区的工作人员。”

　　彼时，原野站在大厅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看着文件的男人，高霂微抿了抿唇，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又放了回去。

　　“听说是有人贸然进了无人区，到现在没有出来，所以这才出警，让救援队协作参与。”

　　“问问当地警方，需要我们帮忙吗？”

　　高霂抬起了头，视线落在窗外的院子里，微微皱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野点点头退了出去。

　　这一边，三人早已是饿过了劲的样子，哪管什么客套礼节了，三人皆是闷头快速往嘴里塞饭，曲月嘴里塞得满满的看着姜辞的表情有些不对，话还没有说出来，姜辞反倒先开口了。

　　“你们先吃着，我去外面接个电话去。”

　　“哎，姜……”

　　曲月放下碗跟着站了起来，又想了想停住了要追出去的脚步。

　　“怎么了曲警官？”

　　张思远头也没抬，专心盯着碗里的饭，半点没有察觉到空气里的一丝异样。

　　“没事，没事，接着吃，吃完赶快回去汇合。”

　　姜辞手里握着电话，上面显示19通未接来电皆来自她的渣男前男友，她咬了咬后槽牙，四下看了看，想找个更僻静一点的地方，好进行接下来的骂人大战。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姜辞走到了一处回廊中站定，四周皆是一片灰暗，浓雾缭绕，朦朦胧胧，正好也给了她一个绝佳发挥的机会。

　　“喂，阿辞,是我……”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姜辞长呼了一口气，本想忍住一个爆发临界点，可是脑海中全是那一天她用钥匙打开了他家的门，看见他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滚在床上的样子。

　　“李胜宇，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还是觉得我TMD可以让你犯贱，解释什么解释，你还有解释的借口吗！你当我一双眼睛是瞎了吗!”

　　“你特么的以为老娘脾气随便好捏，所以打发几句就可以让你摘掉渣男的帽子了吗！我告诉你，渣就是渣，别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你特么有没有种承认！”

　　“从今以后你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要知道老娘的行情永远比你想象的好多了，别再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假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么套路不懂，你装什么白莲花，难道是要拼金像奖啊！”

　　“给我麻溜的滚！”

　　最后一个话音吼出声去，姜辞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内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yes！孩子你是最棒的，你是……”

　　她一手比耶，一句完整的歌词还没来得及唱全，突然感觉心里猛的一紧，顿时汗毛林立，本能的转身径直对上了一个男人诡异的打量。

　　此刻，高霂站在回廊正中央，一只手握着电话，上面正显示着通话中，他微微挑眉，神色不明的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他的脸上呈现着一种惊奇而讶异，手机屏幕上折射出来的亮光，在黑夜里无比的刺着姜辞的眼。

　　“我去……”

　　她下意识快速伸手一把挡住了自己的脸，仿若掩耳盗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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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句原文借鉴百度百科森林公安日常职责：常主要事务除了保护森林及野生动植物资源，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还有就是管走失救援......
本局原文借鉴百度百科大兴安岭植物种类：共有植物种类二百多种分属五十几科从属一百多，其中苔藓植物十几种，蕨类、裸子、被子等，数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