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光可以重来》陈情万年

1、第一章：华丽丽的炫富

　　那一年，G州连续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雨，B都的空气里飘了八八六十四天的雾霾，X城的四季随机播放，S市的人们集中销毁了全市的鸡，Z省的死猪顺流而下，sc地区的地震没完没了。有一群高校里的年轻人顶着被室友杀害的危险，顽强地活到了夏天。
　　而这个夏天，知了没完没了的叫，连电台节目都在呼吁市民采取措施，甚至夜市摊上都磨刀霍霍准备用我等下锅。四十度的高温天气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无论城市的哪个角落都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唯有股市阴冷，连续的暴跌给这种天气不但没有降温，反而让更多的人，气血高涨差点儿窒息。好在，这一轮牛市行情中，我正忙着在艺术市场拼搏没有杀进去，所以股市暴跌几根大阴线的这个早晨，我压根儿没想到宸宸会突然跑来。
　　身旁还跟着一人，亚麻长裙，一脸素淡，头发随意挽着。
　　而一向以资深美女自居的姬宸宸，却松松懒懒的挎了件绿绒裙，宽宽大大的，那么娇小的一个人藏在裙子里，几乎埋不见了。好在几缕碎发斜搭在额前，虽然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但还能从眉眼间看出脸颊白皙纤瘦，是个标准的美女。
　　“亲爱的，你怎么总这么忙着，是不是我来了，你才能坐这儿偷会儿懒啊？”瞧见我坐下，娴熟的煮水斟茶，姬宸宸递给我一只细瓷茶杯，一如既往地打趣我。
　　我笑，并不答她，她说得都对，我就是个劳碌的命。
　　对面坐着的女子，亦笑，大概都是同道中人。
　　果然，姬宸宸直奔主题：“墨烟，这是夏鸥，她想办画展，你给她看看，找个场地，策划策划。明年春天，她想去意大利进修。”夏鸥这名字很熟悉，洁净淡然的脸也熟悉。
　　只是，做艺术推介这件事，我越来越谨慎了。
　　最初回到这个城市，选择做这个行业，原本是想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作品搭建一个平台，做一些事，可真正深入其中，才发现越是认真，离初衷越远。
　　随着名气和人气的不断增长，很多事情看透了，便变得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夏鸥的作品，见过。展览上，微信推广，杂志上，都有零零散散的呈现。
　　很有想法的女子。
　　作品中呈现的技法，娴熟魅惑，有女性的特质。
　　只是这样的作品叫好不叫座，太过自我的东西，有时很难引起大规模的共鸣。通俗点说，便是受众太窄。
　　毕竟，真正要抵达一种艺术至高境界，走进值得投资的行列，还有距离，可离市井消费，又曲高和寡。很尴尬的境地啊。
　　何况，初临市场。
　　我没有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血淋淋的现实。连我自己身处行业核心，都不能，何况是一个还不曾在艺术市场亮过相，却一腔热血想要一展拳脚的新生代画家。也或许说，这是作为女人的悲哀，或者说，女画家的不幸。
　　我把洗好的茶，重新沏了水，递给两位，笑道：“目前背景下办展，需要一定的勇气。”
　　“怎么说？”夏鸥淡淡地笑道，不是急功近利的人。
　　那我就可直言了：“最近大环境不好，不少藏家，年初弃了艺术品去奔牛市，想吃红利。可能起始也吃了不少。但最近一个多月，股市连续暴跌，抽身出来的人毕竟少，大多被套牢。从艺术行业来看，放在艺术市场的资本更少了。而且，这样的严峻，大概好几年都难缓过来。如果是我，大约会再等等。”
　　资本市场原本就息息相关，投钱的主，不是锁定房市，便是锁定股市，如今几年，艺术市场大火，也是资本富裕的大背景滋生的衍生投资项目。
　　如今，艺术市场早就先于股市下跌了50%还多，目前正盘在死灰一般的低谷震荡期。这个时候办展，又怎么能是好时机，何况夏鸥，是指望以展“变现”，成就她的意大利之行。
　　以我的观察，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本以为，这样一番话，失望的是夏鸥。
　　她倒气定神闲，依旧淡淡地，随口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急了。幸好来问你。”
　　垂头丧气的倒是宸宸，她歪了头，就差趴在茶席上，一副受了大伤害的样子。
　　我瞅着她，不由好笑，问道：“最近忙什么？”
　　她霜打了似的叹道：“别提了，你不是才说了吗，连月阴线！160万都打水漂了！”
　　知道她是富婆，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任性，怎么还这么没谱。
　　如果是别人，我大概就是一笑而过，谁叫她是姬宸宸，真是恨铁不成钢，我急道：“天，姬宸宸你傻啊你，怎么亏这么多，你全部身家都放本钱了？股市铁律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用闲钱！戒贪戒躁，你买了多少支股票？”
　　姬宸宸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大概这气也气过了，把脸直接就贴在茶席上，了无生趣道：“我哪知道抄底以后还有底啊？我现在二十几支股票全套住了！你说我咋办呢？能咋办。”
　　二十几只股票，我真是服了她了，从前跟她都白说了。虽然说，不要一个篮子里等饭吃，但也不能如此资金分散，哎，散户做着庄家的梦。
　　看她一脸要剁手的表情，我也是爱莫能助。
　　竟然两个话题都很难聊下去，还是聊画展吧。
　　至少不伤神。
　　于是，又给夏鸥沏茶，跟她要了新作来看。她立即递给我手机。
　　这批作品和群展上见的大有不同，多了一些唯美和亲和力，这倒符合大众口味。
　　“夏老师，这些作品，怎么定价的？”如果价格合适，倒也可以操作，所以我直奔主题。
　　夏鸥莞尔一笑，声音温润：“价格可以商量，比如这种小画，差不多三四万就行。”
　　“三四……万？多大尺寸的？”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很吃惊。
　　“30厘米左右，你看，都是费心画的，低了两万就不值当了。”夏鸥大概看出我的愕然，很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这话我就接不下去了，多年的经验，她也是个不懂市场为何物，只会闷头画画的艺术家。
　　“这个价，确实不太好做了。你如果急需变现，要重新考虑定价。当然，这也不是用不用钱的问题。”言归正传，有的话该直说，还得直说。
　　“也不着急用钱，只是想，用自己的钱，出去的理直气壮一些。”她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果然，她小口的抿了下茶，轻轻地放下，漫不经心道：“我先生每个月会给些零花钱，我呢，其实，也不太用得着，就买点其他七七八八的。不好意思用这个钱来给自己办画展，更别说出国留学什么的，你懂吧。”
　　不懂。富太的生活我不懂也不敢问。
　　但是姬宸宸敢问啊，因为她不单是富太，还是自己能挣钱的那种。果然，大咧咧地直接就问出来了：“夏鸥，去年叫你炒股，你就说老公给你零花钱少，他那么有钱还这么抠门，那啥，咱赶紧早早办了画展，踹了他！”
　　“啊，也不是，我一般也没啥要买的，就是看上什么了，多少钱，他随时转给我，我自己不太攒钱，也没地方花。”夏鸥急道。没想到是这个事让她着了急，还以为她会一直慢悠悠地端着，始终保持气定神闲的女艺术家气质。
　　看来，我有必要给她个台阶，缓缓。于是，笑道：“你都喜欢什么，这么温婉居家的，还真是遇见好姻缘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偶尔看见哪个楼盘开业，买个商铺、门面什么的。我先生一般也不多给，两千万封顶吧。除非特别好的。”她云淡风轻的，好像说的不过是看上了一件衣裳，两个包包。
　　好吧，这话题，也可以终结了。
　　这哪里是来秀恩爱的，这根本就是来炫富的。
　　我这样一个小美术馆，请不起这样的大神。我在谈两万以内的原创作品代理，人家在秀两千万的零花钱。
　　姬宸宸后知后觉道：“哦，那上次去吃哪个火锅，一层楼那个，也是你买下来的？我还以为是你开的。”
　　夏鸥：“嗯，也不是。”她看了我一眼又道：“那栋楼除了一楼门面，上面三层都是我买的。之所以没要一楼，我先生说，拐角，就是你看见银行的那一排，位置更好一些，所以一楼门面，我买的是那边。”
　　“啧啧，你老公真疼你。”姬宸宸翻翻白眼，感觉自己被气到了。
　　这是红果果的炫！在她要抬出自己先生吐槽砸我时，我急忙站起来，说有个重要会议马上要开，两位自斟自饮，小人我要先告辞了。
　　这么有钱的收租婆。这么有钱的大富婆。找我谈美术馆场地免租，素面包装，我只能闪人。
　　确实没话题了。
　　下班前，又接到宸宸的电话，问我夏鸥的事可有希望。不忍心直接拒绝，还是帮她联系了时代艺术港，让带夏鸥去一趟，毕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姬宸宸要这么热心的帮夏鸥。
　　但宸宸是我的老同学，我于情于理，该帮，但我能帮的也仅限于又叮嘱说，跟甲方谈美术馆合作要讲策略。不过，以她一根筋的智商，大概不太了解我的担心，当然，我也确实没法直接坦言美术馆的立场。
　　果然，她又说：“亲爱的，要不你给我时代艺术馆卫总的电话，我直接带夏鸥去。”
　　哎，我能怎么说呢？只好再道：“宸宸，这事，你能帮就帮，帮不了，也没什么。不过，有句话，我下午就想跟你说，别人的事你这么上心，自己的事却丢之脑后。”
　　“嗯？什么事？”她果然忘到了九霄云外。
　　“夏鸥呢，人家不缺资源，也不缺资金。她想法多着呢。你把电话给她，让她自己跟美术馆联系吧。你有这空，赶紧画画去，好好的一个潜力股艺术家偏要去当狗腿，呵呵。还有啊，再跟你说一次，资本市场的操纵不是散户能明白的，当然，我比你明白那么一点点，所以你抽刀断腕，瞅着机会就赶紧出来吧。”
　　“好嘞，亲爱的，难为你还想着我的艺术潜质，你要不提，我真是在铜臭味的路上越走越远。改天请你吃饭啊！”她大笑道。
　　“去，谁要你请，请也是请你家老公去，他为了你重回艺术圈，可是煞费苦心。”我笑道。
　　“嗯嗯，收到，今晚好好表扬他，哈哈。”她大笑着挂了电话，没心没肺的，跟学生时代一模一样。
　　挂了姬宸宸的电话，忽然觉得好累，好吧，又是一个华丽丽的炫富。
　　关了电话靠在椅子上，窗外，已是晚霞满天。
　　回到这个城市，真的太忙了。
　　被工作、被不相干的人和事瓜分了几乎全部的时间。生活被各种各样无端的琐事追逐，被各种各样奇怪的标签追逐。看起来光鲜灿烂，在华丽的背后，时常看见的都是暗黑系的奢靡和不可思议。
　　时光暗淡，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我的生活，又在哪里？
　　断绝了来时路，却不知道今夕是何兮，未来又在哪儿呢？
　　来时路，来时路。
　　假如，生命可以重新来过，假如，生活可以回头，我重新遇见自己的年少，我会这样选择吗？假如，那一天，从没来过，从没遇见自己的未来？
　　空荡荡地大街上，我静默地走着，晚高峰竟然巧妙地避开了这条街？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抬头，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迎面走来。
　　身形熟悉到化成灰我也认识。
　　这么寸吗？我以为，早已忘却，早已放下，早已不在意，他就那么突然的闯进我的视线，避无可避。这条街，为什么如此寂寞？除了我就是他？
　　就好比漫长的那十年，我在这个城市，除了我只有他？
　　回到这个城市，从没想过是这样的开始。从红果果的炫富到华丽丽的炫爱，于我，都是血淋淋的直面过去，背负不想回到的过往。
　　是巧合？还是故意？
　　是炫耀。
　　还是寂寞。
　　或者根本是不可思议的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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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撒花更文，在晋江，我是新人，但希望，有一天，我们彼此熟悉。爱上我的字，爱上你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