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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回 ...


  •   顾玥的目光不禁凝了一瞬,脚步亦有片刻的停顿。但见袁桓挥挥衣袖,便向她这边行来,而随侍在他身侧的侍从,正是丁彦。

      “袁将军….为何来得这般早?”顾玥适才分明还在念着他,眼下这人便不期然间已行至她身前,早春的日光下,他芝兰玉树的身影,恍若谪仙。

      “怎的,顾将军是不希望我来得早了?”袁桓莞尔一笑,清朗笑容带上几许狡黠。

      “并未……”顾玥心下欢喜,却也只是轻声嗫喏着颔首微笑,并不想叫他瞧见自己真实的情绪,“袁将军远来即是客,我江东的新年热闹非常,眼下尚未至元宵佳节,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和面颊间不自觉染上的一抹微红,却是叫他瞧进了眼里,“可我觉着,我来得似乎还是晚了些,适才入营时方才知晓,今日是顾将军的生辰,可我将将到此,却还未来得及给将军备上生辰贺礼,当真是歉疚。”说是歉疚,可这话他分明是笑着说的,双眸亦如两弯新月般晕染着笑意。

      “我从未告知袁将军我的生辰,将军不知乃是情理之中,又何须歉疚?”顾玥不知他这笑容是何用意,但听闻他这般说,仍是立即宽慰他,但话虽不假,心下一缕失落之意,仍旧不自觉蔓延开来。

      袁桓迅速捕捉到了她神色间那丝微微的失落,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军的生辰贺礼,在下早已准备妥当,适才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便一面说着,一面从外袍里侧拿出一个碧玉瓷盒,盒盖则好似用蓝色琉璃制作而成,其上是精美的浮雕纹样,此等工艺,在中原各地都甚是少见。

      “逗弄我很有意思么?”顾玥心下又怒又喜,暗道这人真是鬼精,眼见这瓷盒工艺精美,却不知里间装的是什么,“这里面是?”

      “这是祛疤膏,我略通些医术,早些年便从一西域医书上偶然看到一味去除疤痕的药方,这些日子按这方子一一抓药,研制许久,便做成了这药膏,这便赠与将军。”袁桓说着,语气认真起来,同时轻轻牵起顾玥的手,将这瓷盒小心又郑重地放到她手中。

      “袁将军,有心了。”顾玥感受到手心传来与他肌肤相处的温热之感,心下一阵暖意开始蔓延。她知他通晓医术,但自行研制药膏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之事?少说小半月,多则小半年,且配比剂量稍有差错便会失败,接过这瓷盒后,轻轻打开盒盖,但见这药膏通体莹润透亮,微风拂来,散发着缕缕如兰的幽香,“将军如何得知我的生辰?做这个定是费了不少时辰吧?”

      “只要有心,便会知晓。此物顾将军喜欢便好,区区小事,将军不嫌礼轻,在下便心满意足。”袁桓莞尔一笑道。

      “主君,是否要请袁将军入帐……”许是见顾玥出营帐许久也不曾进来,杨程便掀开帐幔,询问他二人是否要进来。

      不想身侧的朱煦却是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杨程这便不再多言。朱煦作为顾玥兄长顾琛的益友兄弟,到底是过来人,早在此前同顾玥前去西秦商议结盟之事时,便瞧出自家主君对这袁公子不一般的态度,加之淡州一役结束后,他二人每每相谈,便极是欢喜,便是旁人瞧不出端倪,却逃不过他的眼睛。眼下他这般暗示,无外乎是愿旁人明了他的意思,多给顾玥袁桓些独处的机会。

      杨程虽不明白朱煦的暗示是何用意,到底也没再继续请示他二人入帐,只坐在一旁的陆然,眼见适才这一切,不禁黯然神伤。

      “诸位爱将先自行宴饮吧。”顾玥回头示意,这便同袁桓一道,边走边说。适才只顾着感动和欢喜,思绪又被杨程突然打断,现下她方才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这便疑惑道:“不知袁将军为何要送我祛疤膏?”

      “我不过是偶然瞧见顾将军身子上的几道疤痕,那疤痕着实骇人,这便起了这个心思,还望将军笑纳。”袁桓笑道,上下打量着顾玥,一双弯月状的明眸,好似早已洞察一切。

      顾玥闻言,秀丽面容染上了比适才更深的红晕,羞赧中带上了一丝薄怒,便嗔道:“君子不窥人私隐,袁将军此举,叫我如何自处?”她说着,只觉脸颊都已隐隐有了灼烧之感,脑海中飞速搜寻着他二人往日里相处的种种,自觉自己一向克己守礼,从未在他面前有过丝毫轻慢举动,不知何时叫他瞧见了自己身子上的疤痕?

      袁桓眼见她面色羞赧又带着窘迫,这便不再逗她,便直言道:“不过是去年将军来我西秦商议结盟之事时,前去徽山的路上在下的马失了控制,将军飞身上马跨坐于我身后,长袖被风吹起时,我无意间望见了将军手臂上那三道纵横的伤疤。”他语气认真,自那日无意间瞧见了,他便暗暗动了心思,一直计划着将此药膏研制好,赠与她。

      顾玥闻言,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适才紧绷的神经便开始渐渐放松。

      “顾将军难道以为,在下还看到了什么旁的地方不成?”袁桓挑眉一笑道。

      “你这人,出身名门,眼下又是一军主将,怎的如此没个正行?”顾玥嗔道,“况且,我一介七尺男儿,常年征战沙场,身上留个疤再正常不过,学着闺阁女子般爱惜自身,用这女人家的东西,算什么样子?”顾玥尚不觉眼下是对袁桓坦白自己女儿身的最好时机,便如此言道。

      “将军言重了,在下不过纵横坊间数年,自认比旁的男子略懂女儿家的心思些罢了,”袁桓语气漫不经心,说完却是向顾玥又走近几步,在她耳畔轻声耳语,“结盟之事早已成定局,将军到底打算何时向在下坦白自己的身份?”

      他轻柔的语声传入她耳中,耳畔是他温热的气息,顾玥此刻只觉心如擂鼓,“将军此言是何意思?”

      “同行十二载,不识木兰是女郎。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袁桓不自觉吟起诗来,诗句已然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你是何时发现的?”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如他这般流连花丛、洞察力极强之人,她早该知道,瞒不过他。倒不如早些坦白,还免了现下被他生生拆穿的一丝无措。

      “你猜?”袁桓打趣一笑。

      “你这人精得狠,我可猜不到。”顾玥眼下羞赧无措,显然没有去猜的心思。

      “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发觉你是女儿身,只你身边诸将皆把你当做男子,想来也是不想叫敌人发觉你的女儿家身份招来祸患,故而我虽早已发觉,却一直避而不提,只待结盟已成,你江东与我西秦结为一体,等你亲口告知于我,”袁桓一字一句侃侃而谈,而后似有些委屈般继续道,“可我等了这许久,都未等到你亲口告知,现下我不远千里昼夜兼程赶来,就为同你庆贺生辰,你怎的,还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顾玥闻言,却是一时语塞,“这人难道是,生气了?”她想着,欲言又止般停顿半晌,方才开口道:“我并非有意隐瞒,原来是想待你年后到此,再过些时日便将此事告知于你。怎奈你来得这般早,倒叫我猝不及防,不过,你能记得我的生辰,还特意赶在今日抵达,我还是很欢喜的。”

      袁桓闻言,这便又喜笑颜开,笑容明媚,似还带上了一抹得意,“知你这些年四处征战不易,可再如何,你也是个女子,女儿家,是要被好生呵护爱惜着的,这药膏,晚间沐浴后,晨间醒来时,记得各涂抹一次,不出一个月,这疤痕便会彻底淡了。”说到这里,他语气再次认真起来,望向她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怜惜。

      顾玥闻言,便不再多言,只轻轻颔首再次向他致谢,而后将这药膏藏进衣衫的贴身荷包里,而后便领着他在军营里四下走着。早春时节,微风拂面,不远处的林间,已有片片初绽的花蕾现于枝头,红红与白白,似雪花若云锦,别有一番情味。

      入夜

      今日顾玥同袁桓于军营内外游览许久,其后安排袁桓及随行诸人于陵州城内一处客栈下榻后,她便破天荒地暂离军营,回了府。她依稀记得,出府门,向西行二里路,便是袁桓一行人下榻的那家客栈,也是此地环境最为清幽雅致的一家。

      回到自己从前的闺房,打好热水倒于浴桶中,这便阖上房门,进入其间沐浴。缓缓除去身上的层层衣物,卸下乌发间斜插的一支男式发簪,一头青丝便垂顺下来,只她这发梢将将到及腰的位置,不似寻常女子那般长到及膝。常年纵横沙场,她自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多的闲暇打理这满头青丝,故而只能一切从简,或许是因着常年风吹日晒,即便头发未留到寻常女子那般长度,发梢仍已微现干枯之态。

      只待她褪去缠绕在胸前的最后一层束缚,将整个身子没入浴桶中,方才感觉周身终于渐渐放松下来。每每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

      多年行军,她并没有沐浴太久的习惯,即便现下身处府上不在军中,她也仍是随意而迅速地沐浴完,便拿起布巾将身子擦干。她身形比寻常女子高了大半个头,因着常年习武骑射,匀称的肌理透着力量感,却也并未失去寻常女子窈窕的曲线,只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遍布着道道疤痕,除却手臂、腿上,还有腰间……

      若是身为男子,这道道伤疤无疑是征战多年留下的勋章,可身为女子,即便再如何忽视仪容仪表,若说全然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不愿沐浴太久,不过是,不想看见这些伤疤太久。

      穿上里衣之前,她便起身,拿起今日袁桓赠与自己的药膏,但见盒盖上的琉璃在室内灯火映照下闪烁着蓝色微光。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轻轻点了药膏,便一一涂抹在身上的道道疤痕处,沁人心脾的芬芳和肌肤上传来的点点清凉触感同时袭来,她只觉,此刻是此前二十余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欢喜与快慰。

      待涂抹完毕穿好衣衫后,门外便传来薛旻的声音,“阿玥,可曾睡下了?”自此前被她发现自己的女儿身后,她二人便姐妹想称,薛旻不再唤她“玥哥儿”,而是改称“阿玥”,而作为她的义妹,薛旻留在军中多有不便,这便暂居于她府上。

      “不曾,阿旻进来吧。”顾玥笑道,这便示意她进来。

      薛旻仍是一袭素白衣衫,发间斜插一支碧玉流苏簪子,一双秀丽明亮的双眸,宛若暗夜中闪动的星辰。想来也是刚刚才沐浴过,便也作极简装束,可饶是如此,依旧难掩她的动人风韵。

      每每望着自己这义妹,顾玥总不禁生出诸多感叹,暗道同为女子,自己与她当真是云泥之别。只要顾玥在府上,睡前总会与薛旻说些话的,今日难得回府,自然也不例外,“不知….阿旻可会梳些女子的发髻?”顾玥询问道。

      薛旻不禁有些吃惊,暗道自己这结拜义姐巾帼不让须眉,论魄力和气概,不输世间任何男子,今日怎么忽地关心起女人家的装扮了?“那是自然,只不知阿玥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她从前做过婢女,又曾沦落坊间为乐妓,论梳妆打扮之事,自是颇为精通。

      “就梳个最简单的吧,阿旻看着办便是。”顾玥莞尔一笑,整了整披散的乌发,等待她的动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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