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师，破除迷信[无限]》省略号挪挪

4、第四章【修文】

　　第四章
　　黏糊糊的凉意。仿若有潮湿的液体在地面爬行，长了脚一般，由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后背缓缓升起发麻的寒意。
　　像是有眼睛，在黑暗之中默默盯着他。

　　不……
　　不是“像”。
　　是事实。

　　或许下一瞬，就会有什么滑滑凉凉的东西摸上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脖子。
　　那东西就要来了！
　　就要来了！

　　“起开！”
　　徐老慌张急了。

　　他哪儿敢在顾栩栩身边逗留，拖着僵硬不便的腿脚，摸黑跌跌撞撞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去，竟然走出了些健步如飞的意味来。

　　万幸，万幸，他最终还是在那东西赶到之前，回了自己的屋子，并“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间的木门。

　　在这样的夜晚里，在这样的宅子里，若说有什么地方还算安全，那么必定是他的房间了。
　　只有他屋子里的灯，是永远不会灭的。

　　徐老的身体如雕塑般不敢动弹，贴在门上，静默了许久。

　　大概和楼梯隔了些许距离，又关着门，外面的声音听不大真切。
　　安静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许异常的响动。

　　心脏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那东西应该是开始动手了。

　　又隔了一会儿，他透过缝隙看到走廊的灯泡闪烁着亮了起来。

　　幸好，幸好……
　　又隔了会儿，外面再一次安静成一潭死水，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

　　应当是结束了。
　　他必须及时出去“收拾尸体”的，耽搁得久了，地上的尸体恐怕马上就被其他贪吃的鬼怪分食干净。

　　只是他一向谨慎，于是便又贴在木门前等待了一会儿，心中默念完五个数，才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门外安静极了。
　　徐老一下子有了种大仇得报的心情，他搓着手推门而出。

　　可身体刚迈出门，便听一道声音自身侧响起。
　　“徐老爷爷？”

　　想他在这闹鬼的宅子里居住了这么长时间，早已习惯大风大浪——往日就是受惊吓，反应也都在身体承受范围之内。
　　谁成想，这一声，险些让心脏从他的胸口里跳了出来。

　　这是顾栩栩的声音！
　　她不是……不是……

　　徐老目眦欲裂，当场拔腿回房间便要关门。可那姑娘所站的位置竟好死不死挡住了他关门的路。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乌发黑眸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门外，用饱含歉意的眼神望着他。

　　“徐爷爷，我知道你心里还在介意在大厅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是来向你道歉。”她垂下眼睫，面容恬静乖巧，望上去有些落寞，“当时是我失礼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会儿走廊上的灯亮如白昼。
　　映着她白净的脸，看上去仿若站在阳光之下。

　　徐老的内心何止“惊骇”一词可以形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鬼东西的厉害……她怎么会毫发无损？

　　莫非，恶鬼还未赶来？

　　想到这里，体内的血液再一次凝固，他通体生寒，梗着脖子，只觉得随时会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会扑上来索命……

　　有血丝木牌在，恶鬼吃不着东西恐怕不会罢休。
　　得赶紧把她撵走才行。
　　他只能将嗓子里的声音塞回肚子里，张口，粗声粗气：“没怪你，回去睡觉吧，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要休息了。”

　　那女孩听到这话，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真的吗？真的不生气吗？”

　　能不气吗？
　　他恨不得亲自将她撵走。

　　“不生气，不生气。”可他还是忍着怒意没有发作，说话的时候将牙齿咬得吱吱响，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快回去休息吧。”

　　好在，这烦人的女孩终究不会活太长。

　　本以为终于可以送走这尊大佛，可在他以为可以关上门的时候，忽地又听她道。

　　“是不是说明，下次也不会生气？”

　　他一愣，直觉不妙：“什么下次？”

　　只见她收住了脸上的表情，表情正色地道：“徐爷爷，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鬼，下次在大家面前，我还是会说这句话，您不会生气吗？”

　　徐老：“……”
　　这人脑袋里是不是缺了根筋？
　　救命！

　　心中发憷，他本不想和她多说，可她所站的位置又让他无法关上门。
　　小姑娘看着白嫩瘦小，力气却莫名大。

　　“……”
　　怎么都关不上门，他怒气值再也控制不住，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深吸一口气，正要破口大骂，脖子忽然僵住……

　　走廊的灯铺了满地。
　　面前的女孩，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站在光影之下。她穿了身纯白色的T恤，身材娇小而纤细。
　　而此刻，在她纤瘦的胳膊上，隐约可以望见一只手。

　　一只青黑色的，瘦小的，湿漉漉的手。
　　……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仅从这一只手，便能轻易想象出，有个“东西”，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蜷缩着身体，趴在她的身后。

　　尖叫声险些冲出喉咙。
　　他惶然意识到，一切都晚了——这时候，若轻举妄动，必然会吸引“它”的注意，成为最先被攻击的人。

　　“它”受血丝操控，又还没来得及饱腹，想必是穷凶极恶的……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僵硬着脖颈，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眨眼的功夫后，那只手的位置似乎稍稍往上移动了些许。
　　像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上爬。

　　可以想见，要不了一会儿，那“东西”便会从她的肩上探出颗脑袋来。

　　可面前的女孩似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甚至还在试图给他“洗脑”。

　　“你知道吗，或许你会觉得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的周围，但那些都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你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你的眼前塑造了一个可怕的东西，唯有你无畏无惧的时候，‘它们’才会消失。”

　　说着，她眉头略微一皱，关切地问：“徐爷爷，你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东西终于爬到了她肩头，无声地探出湿漉漉的脑袋。
　　脑袋垂着，看不清脸，比起脑袋，更像是一团浸泡了水的黑色头发。

　　徐老的呼吸都在这一瞬消失了。
　　惊惧到极致的时候，脑袋反而疯狂地运转了起来，他睁大双眼，右手直接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把手，拼命在脑袋里脑补逃生画面。

　　不怕……它是来找顾栩栩的。
　　同其他人没有关系……
　　只要不乱动，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再不济，在它吃食的时候，他也有逃命的时间。

　　对……
　　没错……
　　他甚至可以亲眼看着她死亡。
　　想到这里，徐老脑内绷紧的弦稍微一松。

　　像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女孩话说一半收住声，拧了拧眉，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朝肩后望了过去。

　　那团乌黑的湿发似是觉察到了视线，便缓缓动作着抬起头，像是在同女孩对视。
　　只是仍旧只有头发，望不见脸，更不用说眼睛了。

　　全程绷紧神经的徐老，脑袋里跳出一句“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等它扑上去，他就可以趁她不备猛地关上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那鬼东西竟然没有攻击她……

　　而女孩的视线，也直直穿过了那“鬼脑袋”，朝后面望了过去，又扭过身子环视了一圈身后。

　　等她再看向他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在看什么？”

　　徐老：“……！！！”
　　她看不见？
　　她怎么会看不见？

　　可女孩像是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看见奇怪的东西了？”
　　她摇了摇头：“早同你说了，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你坚信没有，便不会产生这类‘幻觉’，相反，这‘幻觉’则会越来越强大。”

　　徐老哆哆嗦嗦地望着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唯有震惊之感在脑内翻江倒海。

　　“来，和我一起念。”她攥起拳头，对着空气挥舞了几记，声音铿锵有力，“这世界没有鬼！”
　　“没！有！鬼！”

　　于是他便眼睁睁看着她乱挥的其中一记拳头，捶到了“鬼脑袋”的“脸”上。
　　他预想之中“顾栩栩惨死”画面并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
　　鬼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她的肩头摔落到地上，蜷着枯瘦的身子，缩成了极其瘦小的一团。

　　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徐老：“……？？？”

　　==
　　顾栩栩当然是害怕的。
　　在那小鬼爬上她肩膀的那一瞬，她便惊到浑身不敢动弹，险些尖叫出声。
　　但很快她便发现，有保护罩在，对方完全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紧接着，她探测到这只鬼婴大概率还不到一级，即使没有保护罩也不用害怕它。

　　只是，回房间的路上，想起后背被小鬼趴过的感觉，她还是感觉一阵一阵的发寒。
　　刚才之所以强忍着不适演戏装傻，不过是抱着薅羊毛的目的，想要从徐爷爷那里一些无畏值。

　　但不知道为什么，折腾了好半天，到最后他面上惊骇、震惊，口中也喃喃重复“世上无鬼，世上无鬼”，却愣是半点无畏值都没送她。

　　难道说，游戏场地内的人物不给无畏值？
　　还是说NPC不给？

　　这么想着，垂头丧气的顾栩栩终于回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刚要开门，忽然被余光瞥到的黑影吓了一跳。
　　竟然是刚刚那只鬼婴。

　　丑丑的小东西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

　　顾栩栩战战兢兢，后背发麻。
　　她对鬼怪的害怕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明知道眼前这只鬼无需畏惧，也还是忍不住发怵。

　　不过，她怕它，它也怕她——好像是在害怕她身上的保护罩。
　　鬼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蜷缩成一团，是睡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
　　说是害怕吧，却又跟了她一路。

　　以它的鬼力，自然无法将活人缠病，不用说都知道，这宅里应当还藏着一个更强大的鬼。
　　——又或者，不止一个。

　　顾栩栩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收回注意力，这么想着，正要打开房间，手指却在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微微一顿。

　　片刻后，女孩莹白的指腹贴着木门上移，轻轻滑过年岁已久的木板，最终停留在了那块写着她名字的木牌上。

　　阴凉，却灼烧。

　　她想也没想，将木牌摘下，翻看两下，寻到了底部隐蔽的小孔。
　　两指微动，便从孔里扯出了一根殷红的血丝。

　　鬼婴还缩在地上，血丝扯出的那一瞬间，它的身子鼓鼓胀胀收缩了两下。
　　显然是有反应的。

　　原来是这血丝的作用，让它跟了她一路。

　　鬼碰不了血丝，只能是活人放的。再回想，她四处寻徐老的时候，他刚巧鬼鬼祟祟从一楼上来。

　　怪不得徐老没让她涨无畏值呢——原来这鬼，本就是他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