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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猎鹿 ...

  •   《陆东植是个让人满意的质押物》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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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车离开城北洞之后,陆东植看着车窗外行色匆匆的人潮,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自那以后,他工作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经常在工作时间之外主动加班,周六日都排得满满的,一个坐办公室的,硬是连事发现场和相关人员寻访都要求参与进去,说身为基金会理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松懈。他管钱,相当于是基金会的话事人,没人敢反驳、劝阻他。
      毛泰久约他出去吃饭,不去,忙;毛泰久约他出去泡吧,不去,忙;毛泰久约他去家里谈心,不去,忙。
      忙,忙,忙,忙得眼下青黑,下巴磕都尖了。只有这样他才有借口拒绝毛泰久。
      毛泰久送他的东西,无论贵贱,如非必要坚决不拆封,保存得非常完好。
      盯着监控里的陆东植小心翼翼地把他送的、最近新出的悬疑恐怖电影CD盒塞进特意空出来的架子上,毛泰久点在手机外壳上的指尖速度越来越快。
      “嘚嘚嘚嘚嘚嘚......”
      那一排全是他送的。
      一个都没拆。
      陆东植满脸受到巨大诱惑但不能顺从本心的不舍,但是仍然把它们搁置了。
      搁置了。毛泰久指尖骤停,室内顿时恢复了寂静。
      没过多久,室内感应灯灭了。
      又过一阵,平板电脑的屏幕也暗了。
      他在黑暗里露出牙齿。
      “陆东植,神给了你改变生活环境的机遇,就要抓住啊,不要像那个不识抬举的大妈沈春玉一样,明明可以鸠占鹊巢却放弃了,白费我一番苦心。”
      ......
      转眼又到了周五,陆爸爸召集家庭聚会。晚上8点多,天已经全黑了,陆东植眼镜都没摘,匆匆忙忙地从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大楼跑出来,打开在院子里等候已久的汽车的后座门。
      刚踏进去一条腿,他就想缩回来。
      毛泰久在里面。
      “上车。”
      陆东植硬着头皮上去了。
      “最近很忙?”
      陆东植赔笑着点了点头。
      “东植xi对于我来说,可比你负责的工作重要得多,要保重身体啊。要不,我让人分担一些吧?”
      听到这个,陆东植反应很大,立马拍着胸脯道:“不用不用,我可以!会长,请您相信我!”不行啊,不能有空闲。
      会长。您。毛泰久双眉往上一抬,随即眨了眨眼睛,缓和了表情,立即换了个话题:“东植xi是要去你家的烤肉店吗?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去店里品尝一下?”
      那个“不”字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弯,就是说不出口。陆东植只能点头同意。
      开了半个小时车,陆东植就在这半小时内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靠到了车门上,一只手在手拎公文包的遮挡下摸上了车门把手,还试了试车窗有没有被司机锁住,幸好没有。要是毛泰久暴起伤人,他就跳车逃生。
      以前敢用猫一样的眼神凝视自己的陆东植,现在变成了耗子。有畏惧之心,这很好,但是过了就没意思了。毛泰久告诉自己,对陆东植要宽容,逼得太紧,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死在自己手里。
      养了这么久,很会做事,死了可惜。
      下车之后,他让司机拎着副驾驶放着的好几袋礼物,跟在陆东植后头进了MR.陆肉共和国烤肉店。
      店里还有最后几桌没走的客人,但也吃得差不多了,陆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着干果谈天说地,大概是在等人走,直到看见陆东植把毛泰久带进来,齐齐从塑料凳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那叫一个高兴。
      陆东植并不认为这些笑脸是因为自己。
      果然,不管是爸爸还是阿姨、姐姐还是姐夫、弟弟还是小外甥......小外甥才一岁啊,竟然也豁着乳牙对着毛泰久笑!
      我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脸笑得沟壑纵横的爸爸不仅对毛泰久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还把自己的手握了上去,猛力上下摇晃了好几下!这家伙有洁癖啊,握一下回去还不知道要洗多少遍手!陆东植差点就冲动地扑上去扯开,阿姨却一脸矜持地微笑着接过了司机的礼物袋子:“哎哟,我们毛会长来就来了,还送什么礼物啊,每次都这样,多让人不好意思。”
      您这副模样哪里有不好意思了?收礼的动作未免太过熟练!陆东植看了看已经自己在圆桌旁找了个塑料凳子坐的毛泰久......这位也已然十分熟练。
      每次,到底是多少次?
      这一顿饭吃得他如坐针毡。
      即使如坐针毡陆东植也得给全家烤肉,因为根本插不上话。
      毛泰久太受欢迎了。他真装起来,比只知道“害羞”的徐仁宇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什么“东植xi是基金会的骨干,我的左膀右臂”、“心地善良、工作兢兢业业,精益求精,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这个岗位的人了”、“到了年底考评,说不得还要往上升他一升”;什么“陆叔叔的烤肉也是一绝,有没有考虑过开分店,开分店我可以入股吗”;什么“姐姐姐夫这样互相尊重、扶持的恩爱夫妻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值得敬佩”;什么“东灿,我认识一家地产中介,他们有个现成的练舞室,上百平米的,这是联系方式”......漂亮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倾吐,顺带着切实的好处,把全家人哄得喜上眉梢。
      没错,全家。毛泰久甚至蹲在被姐姐抱着的小外甥跟前,拿新买的会发光发声的玩具枪逗他。
      哄小外甥的毛泰久,比哄家里的成年人可上心多了,小外甥的眼睛有多亮,毛泰久的眼睛就有多亮。
      他好像,对小孩子很宽容。陆东植如是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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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一面之后,陆东植依然很忙,不过在忙碌之余,对家人更多了些在意。
      他害怕毛泰久对他家人下手,让人把烤肉店和陆家住宅的监控都连接到了自己的手机里,每天确认好几遍他们是不是还活蹦乱跳,还花了不少钱雇人做安保工作,就这样也仍然怕有什么疏忽,增加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毛泰久对他谨慎的行为表示赞赏,同时也享受他对自己的敬畏。
      每天陆东植担心家人安危看了几次手机监控,毛泰久就看了他几次,甚至更多。
      套娃这事上瘾。
      ......
      当了理事,陆东植的应酬比之前当普通基层员工的时候可多多了,法律援助基金会对很多组织和个人来说,都是金鸡,济仁法律援助基金会因陆东植和康智特殊学校杀人案打响了名头,上赶着求资助、合作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本来喝清酒都会皱紧眉头的陆东植一场场应酬下来,虽然还不到千杯不醉的地步,也已经对酒精有了很一定的抵抗力。
      最近一次喝醉,是会钻营的前上司共组长和前同事朴才浩把陆东植拉到了汉江大桥附近的酒吧喝酒,希望后续能保持更紧密一些的联系的那一天。
      一进酒吧,两个有妇之夫就去了吧台点酒,坐在高脚凳上对来来往往的男女评头论足。有时候看到长得不错的擅长打扮的帅哥,朴才浩还会感叹一句:“啊,一看就是个性感垃圾,最会欺骗女人的那种。”
      陆东植心说,丑的男人就不会骗女人了因为容貌不如别人,可能还更加用心研究套路呢。还有啊,长得好看跟性感不性感、垃圾不垃圾没有绝对联系。
      性感垃圾,毛泰久那种级别才是吧。
      同时拥有顶级男星的脸蛋和顶级模特的身材,陆东植羡慕得不行。
      杀人如麻,垃圾也是真垃圾。
      陆东植灌下一杯酒。不敢反抗垃圾的我也是垃圾。
      酒入愁肠愁更愁。大雁爸爸共组长和妻管严朴才浩早就忘了拉陆东植来的目的,互相吐起苦水来,一个说一年到头见不到妻女就罢了工资也到手没,一个说妻子嫌他挣得少长得丑事还多,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被他们两张苦脸带得情绪也不对起来的陆东植跟着喝。
      苦谁能有我苦?全家人的小命都在别人手上。
      混合酒,最容易喝醉,把两个醉鬼送上出租,陆东植才摇摇晃晃地往汉江边上走。
      吹吹风也许会清醒一些吧?还可以眺望首尔塔。
      晚上9点多,汉江大桥下面还有人,夜跑的,摄影的,乞讨的......嗯?陆东植眨了眨眼,才发现桥柱下报纸堆上那个人应该不是乞丐,而是个占卜算命的先生。
      占卜算命的产业在韩国具有2万亿韩元规模。第一个出现在陆东植脑海里的是这条信息。他拍了拍脑袋,职业病真是要命。
      我这也算是到了该算命的关头了。他走下堤坝的阶梯,来到算命先生面前,蹲下:“请问......”
      算命先生一抬头,陆东植才发现这位算命先生未免过于年轻,大概才二十出头。
      不靠谱。他说:“打扰了。”
      算命先生出声挽留:“诶,这位先生,以貌取人要不得啊。”
      以貌取人。陆东植想起了朴才浩说的那句“性感垃圾”,重新蹲下:“多少钱一卦?”
      “3万韩元。”
      价格是阿姨去过的算命一条街的两倍,但是陆东植看了看算命先生年轻的脸、冻得瑟缩的四肢,还是坐到了旁边的阶梯上:“给我算一卦吧。”
      算命先生赶忙振作精神,拿出个签筒:“您想算什么?”
      算我和家人还要这样朝不保夕多久。但是陆东植不能透露任何信息,于是选了个经典开头:“我有个朋友......”
      那算命先生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他最近不太对劲,好像,突然觉得某个男的特别的有魅力,浑身上下哪里都精致好看,他是不是中邪了”
      无语。母胎SOLO吗?算姻缘吗?算命先生偷偷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认为喜欢上一个男人是中邪了,那他就是中邪了吧。”
      陆东植开始细数毛泰久的优点。
      “那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
      “形状优美的嘴唇。他一个184的男的长了个天然嘟嘟唇你敢信?”
      “纤长骨感的手指。每一次伸出来我......我朋友都想给他捂上,太招人怜惜了!”
      “白皙细腻的皮肤。他都三十几岁了一个干纹细纹都没有啊!”
      “劲瘦修长的双腿。我最羡慕的就是这个!印象当中我朋友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抱过好几次。”
      “我朋友”这几个字越说越顺口。
      “他还特别有钱。”
      一一细数毛泰久怎么个有钱法又是怎么送他礼物的。
      “......”喝醉了瞎说八道吗?我今天能不能挣到他的钱还不一定。算命先生随口附和:“长得好又有钱还肯为你朋友花钱,那你朋友怎么不追求那个男人?嫁给他算了。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
      陆东植卡壳了。不能说朋友就是自己吧?男的怎么嫁给男的?
      隔了好半天,他才说:“那个男人他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故事听久了还挺有代入感的,算命先生犹豫地问:“有暴力倾向?打人了吗?”
      比那可严重多了。杀人,还不止一个。先不说那点好感算不算喜欢,追求毛泰久就是跟自己的底线过不去。陆东植跟算命先生说了这么一通,心情更沉重了。
      他还是付了钱,站起身,在算命先生一声声感谢里走到堤坝下面的围栏前面。
      围栏上有个警示牌,提示挺暖心:【请留步】。
      这是因为每年来这里自杀的人太多了,市政不得已才这么做。
      然而真正心生死意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字就打消念头。
      有点点湿意飘到脸上,陆东植一摸脸,发现天上开始下雨了,不算大也不算密,江水的哗哗声中掺杂了一些雨水的沙沙声。
      游人四散。
      凄风苦雨正贴合我打算自我了结的心境。我死了,毛泰久就没有必要找我家人麻烦了。陆东植双手攀上栏杆,左脚往上一勾,就要攀越而过。
      只听身后一声大喊:“陆东植!”
      他转过头去,桥柱下的算命先生也转过头去。
      弧形堤坝的另一边,一辆不知道停了多久的车亮起了车前灯。
      司机先下车,举着伞去拉开后座车门,将伞倾斜过去,那后座车门下便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皮鞋、一截细细的脚踝、一条瘦长的小腿......当毛泰久整个人从车里钻出来,接过司机手中的伞,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阶的时候,算命先生的嘴已经合不上了。
      184的漂亮男人。
      劳斯莱斯。
      阿西吧!哪是故事,分明是确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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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只有一把,洁癖毛泰久是不会做出把伞给陆东植而自己挨雨淋这种事的。
      所以陆东植在雨里打着冷颤,毛泰久在一步之外的伞下问他:“只是让你好好工作而已,又不违背你的本心,就那么难吗?”
      上牙跟下牙打架的陆东植头顶的蓬松卷毛都塌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己死还有个全尸,惹怒毛泰久可能就没有了。
      “你和我之间的矛盾,不过是普世价值观和个人认知与价值观的偏差,不至于让你这样。陆叔叔年纪大了,你真的舍得让他承受丧子之痛吗?”
      他这么一说,本来就满心觉得对不起家人的陆东植直接就蹲在了地上,抱膝痛哭,边哭边说:“曾经接受过基金会援助的人,最近有些频繁的动作,我不知道你具体打算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你将要做的事一定很可怕。”
      “将要就是还没有。你要为了我还没有犯的罪而自杀,没有道理。跟我回去吧。”毛泰久看周围没有积水,便也蹲下身来。
      “回哪儿?”
      “我家。”
      “我不想去你家。”
      “由不得你。”
      最后毛泰久身上还是溅上了雨水,因为他拎着陆东植的后领往车里拖的时候,陆东植一个劲儿地挣扎,向后捉不到毛泰久的手,就解开了西装扣子,金蝉脱壳,落地就爬起来跑,毛泰久只能扔下他的外套去追,被风裹着的雨滴摇摆不定,打湿了他的头发,将西服套装洇得一处深一处浅。
      腿短的终究跑不过腿长的,陆东植多灾多难的头又被打了,垂着脑袋被毛泰久一级一级地拖上了台阶、拖回了车里。
      算命先生在桥柱下缩成一团,屁都不敢放。
      ......
      洁白的浴室中,浑身脏兮兮的陆东植被脱光了衣服仰躺在地面上,他已经清醒了,却被毛泰久的眼神盯得不敢动弹。
      毛泰久打开顶喷淋浴头,对准了他,他闭上眼浑身一缩。
      “......”不是冷水,是热水。他睁开眼睛,却只看向了墙壁。
      因为毛泰久也没穿衣服。
      给他清洗的过程中,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当毛泰久关闭了淋浴,他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但是没有。
      毛泰久去外面拎了瓶已经打开的洋酒回来,放到他面前:“喝。”
      “我不想喝,不要让我喝酒。”陆东植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对毛泰久说。
      “那要是让你在喝酒和失去亲人之间做个选择呢?”毛泰久看着他的双眼。任何人的双眼,都是泫然欲泣的时候最动人。
      听不得这个,只要稍一联想惨状就能让他发疯。陆东植拿起酒瓶就对嘴吹。
      “咕咚咕咚咕咚......”随着吞咽,喉结上下起伏。
      毛泰久想伸手去按压,但是忍住了。
      等他酒意上头吧。
      很快,陆东植就打了个酒嗝,手里一松,酒瓶就“咣咣”地滚落一旁。
      脸又红了。
      毛泰久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还能认人吗?”
      “该死的毛泰久!”陆东植丹凤眼一眯。
      挺好。毛泰久又问他:“你跟那个算命的说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么样?”陆东植双手撑地,支起上半身。
      猫要挠人了。毛泰久挠了挠他下巴上的肉肉,以作安抚:“那我要是给你机会,你会怎么做?”
      陆东植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捏,用力到捏得自己的手背青筋暴起,“邪魅一笑”:“老子要□□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毛泰久任他拉着那只手,笑得不能自已,笑得必须要靠另一只手撑着墙砖才能保持平衡。
      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陆东植“嗷”地叫了一嗓子扑了上去。
      时隔两年,毛泰久再次端出了他的猎枪,瞄准了雄鹿的双腿。
      子弹从枪膛射出,立即使雄鹿失去了行动能力,躺倒在地发出“呦呦”哀鸣,祈求他的怜惜。
      他亲自实施捆绑,连挣扎的机会也不给它留下一分,将它扛上双肩。
      雄鹿本来就受了伤,再被他行走的举动带得颠簸不止,痛得一双大眼内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
      毛泰久看向雄鹿的瞳孔,那里清澈无比,像无人踏足过的一汪清泉。
      他对雄鹿说,放心好了,我不杀你。我会把你养起来,直到你习惯,再也离不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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