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和你》山河与星

7、第 7 章

　　已经得知英语成绩，姜毓对自己的总成绩其实不太关心。她考试成绩一向稳定，其他几科成绩名列前茅，英语成绩一旦提上来，总名次会进步得飞快。
　　但总名次进步再多，也不如英语进步来得快乐。

　　毕竟英语才是姜毓一直努力想提高的科目。

　　因此姜毓回答陈露时，语气还是愉悦的，“没去看呢，想先知道英语成绩。”
　　英语老师本还想提点姜毓几句，却也被她开朗的笑容打动，无奈地笑着，“你啊，资质这么好，要努力上清大啊，这就高兴了？”
　　姜毓微赧，轻声道：“老师，上次考试，我英语才95分。”

　　刚刚及格的成绩，还是姜毓超常发挥。
　　“呦，进步这么快？”邻近高考成绩有大幅度进步，英语老师比姜毓还高兴，“有没有什么经验和同学们分享一下？”
　　姜毓微抬头，目光落在对面身形颀长的少年身上。

　　他始终弯唇看着她，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因如此，她的心跳早已不受自己控制。
　　同学太多，姜毓不想和江域扯上关系，一来她向来不喜欢被人注意，二来她也怕江域反感。于是姜毓看看江域，又低头看看老师，再三犹豫后，才慢吞吞说道：“……我妈妈给我请了家教。”
　　说完，心虚地看一眼江域，发现后者微微怔了一下。

　　姜毓迅速偏开头，只当没看到。

　　小姑娘动作虽然快得像兔子，躲闪的目光却还是被江域捕捉到，他几乎要被气笑了。
　　行啊，他努力了十来天，光姜毓的卷子就研究了三个晚上，他自己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到头来他的名字都不配在她嘴里提一下？
　　半个月的努力都归“家庭教师”了？

　　江域调整好站姿，好以整暇地瞧着姜毓。
　　迫人目光射向姜毓，姜毓微微闪身，好像这样就能躲过去。

　　“家庭老师？”陈露心里窝的火已经藏不住了，忍不住拆穿姜毓，“我怎么记得这段时间是江域在帮你补课？江域是咱们学校的希望，这种紧要关头还是不要打扰他学习的好。”
　　有几个听出弦外之音的同学立刻投来暧昧目光。

　　江域教姜毓啊，江域可不是谁都能请动的，而且……以前江域对发成绩这事从不感兴趣，这次跑办公室却跑得如此勤快？
　　一片收敛又张扬的“吁”声中，姜毓耳根渐红。

　　江域的脸色却冷了下来，他敛起看姜毓时的和煦笑容，拧眉看着陈露，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却丝毫不给她留面子，“打没打扰到我是我说的算，你说的不算。你少来问我几个题，或许我能更安生点。”
　　陈露面容一僵。
　　不光陈露，本抱着八卦的心看热闹的其他同学也怔住了。

　　和性情偏冷的余言不同，江域的口碑一向好，在校内从没有人说过江域的坏话。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江域平易近人，虽然总是仙风道骨的，但从没和人红过脸，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今天他和陈露说的这句话，是他们听过的最严重的了，而且他们看得出来，江域明显动了怒。
　　能把江域惹生气，陈露也是头一个。

　　陈露两手发抖，羞恼之余，也被江域的态度震慑住。
　　她心里气，攒了不少怨，却又不敢对江域发作，只能生生咽下恼意，退到人群中。

　　英语老师不做班主任，乐得看八卦。
　　“那感情好，”老师说，“江域，把你的经验总结总结，教教其他同学，说不定二本线的就升一本线了。想不到你还挺有心，很乐意帮助新同学嘛。”
　　姜毓耳根热到跃跃欲试想爆炸。

　　江域却依然云淡风轻，“应该做的。”
　　说完，余光瞄向姜毓，见她头都快埋到胸前，心情就这么愉悦起来。

　　老师的电脑忽然响了几声，是企鹅消息提示音。
　　点开一看，是年级组长发来的成绩排名，整理了所有科目的总成绩。
　　老师一边打开文件一边说道：“正好看看姜毓的总名次，英语高了这么多分，总名次应该提不少。”

　　一中学生都是清大苗子，像沈多蓝这样完全不学习的只是极少数，只要愿意学习，最差也是二本，总成绩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20多分够姜毓提许多名了。

　　“年级第十！真不错，进步神速啊！不过你这英语可是太可惜了，前十名的英语基本都在140往上，你其他科目要考得多好才能把落下来的分涨回来？你看，陈露是第十二名，她英语也有138分，你还是要努力啊。”
　　姜毓红着脸点头。

　　陈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毓考得比她要好？她英语比姜毓足足高出18分，姜毓的总分居然比她还要高？！
　　她……怎么可能？！

　　心中太欢喜，姜毓完全注意不到陈露的目光，知道成绩后便高高兴兴离开。江域抄着口袋，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要走，老师叫住他，“江域，这次和余言分数一样，怎么不看自己成绩就想走？”
　　立刻有人怪笑道：“他恐怕不是来看自己成绩的吧！”
　　江域踹了那人一脚，余光追随姜毓而去。

　　等江域摆脱众人走出办公室时，走廊上已经没有姜毓的影子，四处看去，只有或垂头丧气，或兴高采烈的其他同学。江域秀眉拧紧，只得回班。
　　近几日余言情绪不好，对成绩完全没有兴趣，江域回班时，他正站在后门附近倚墙愣神。

　　走廊不够明亮，他半边身子与黑暗融合，竟有几分落寞。

　　“余言，”江域拧眉走近，上下打量他，“你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了？”
　　余言性冷，面上少有情绪，很少将自己的感受暴露在外，现在眼中却写满烦躁，不加掩饰。他粗鲁地扯开系得板正的校服衬衫扣子，道：“没事。”
　　“听声音可不像是没事，该不会是为了……”

　　江域声音倏然欢快，惬意道：“不会是因为沈多蓝最近没来找你吧？”
　　余言动作一僵，沉默片刻后，粗鲁的送了他一个字。
　　“滚。”

　　*

　　三模成绩出来后，姜毓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她好像被按下某个开关，长年累月的积累终于融会贯通，往常看不懂的句子，如今能轻松地翻译出来。
　　加上江域先前帮她整理了作文万能句子，都是实用且独一份的，姜毓几乎不用再担心成绩，可以平静地等待高考了。

　　新一周的第一天，沈多蓝没来上学。

　　姜毓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右眼皮跳了两跳，心中无端空虚。
　　像破了个洞，有冷风吹进来，吹得姜毓心慌。
　　姜毓四下看看，见没有老师在班里，便拿出手机给沈多蓝编辑信息。

　　一条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快放学时，姜毓忍不住找到班主任询问情况。
　　李老师答道：“沈多蓝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估计过两天才能来。唉，马上就要高考了，也不知道她家长怎么想的。这么多年都没来开过一次家长会，也太不关心孩子了。”
　　姜毓惊讶道：“她的父母没来过吗？”

　　“是啊，”李老师点头说，“我只见过她爸爸一次，还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后来就找各种理由不来了。哦，中间她亲戚好像来过，她亲戚我还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老师拍拍头，苦恼道：“想不起来了。”

　　沈多蓝从未对姜毓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姜毓见她行为和普通女生无异，也从未多想过，现在看来，沈多蓝的情况似乎不太寻常。
　　“老师，您知道她家住哪吗？”姜毓想着，总要先联系上沈多蓝，问问什么情况才是。
　　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不对劲。

　　李老师却摇头说道：“最开始留的是她外婆家的地址，后来她外婆去世，那边就没人住了。这几年我想去家访都找不到地方，让她填了几次信息，她总是糊弄过去。她成绩虽然不太好，但总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姜毓拧起眉。

　　看来只能等沈多蓝来上学再问。

　　*

　　放学后，姜毓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
　　这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行为，前些日子她和江域曾偶然同乘一辆公交车，那以后她总会迎合他的时间，想着能不能再遇到他。说来也巧，自从江域开始帮她补英语，两人就经常在公交车上碰面了。
　　最开始姜毓不好意思和他搭话，两人车头车尾站着。直到某一天，车上人贴人，姜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她个头又矮，抓不到扶手，只能虚站着。

　　司机似乎赶时间，每次起步都很凶，姜毓摇摇晃晃，有两次差点摔倒。
　　无助之际，江域从车尾走来，将她拖到自己身边，用胳膊替她圈出一块安全的地方。
　　那以后，两人几乎每天都能在车上碰到，也能自然而然地交流了。

　　姜毓快走到车站时，果然遇到江域。

　　和姜毓一道出来的同班同学陈小茹立时朝她挤眉弄眼，“你们约好一起回家哦？”
　　“没有，”姜毓瞥了眼江域，迅速偏开头，脸颊微红，低声解释说，“只是碰巧会坐一辆公交车。”
　　“不会吧，江域以前不怎么坐公交车啊，”陈小茹说，“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咱班有人想追他，花重金买了他的资料，唔，就是从郑成仁那边买的。郑成仁说江域晕车，以前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天呐，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像被时钟的摆准确敲击心脏，姜毓除了心跳迟缓外，耳边还响起嗡鸣的钟声，随着她的心跳忽远忽近。她怔住片刻，下意识屏住呼吸，接着控制不住地遐想。
　　公交车啊……

　　江域看到姜毓，也停下了。
　　清瘦的身影立在马路边，路灯一映，超尘脱俗。
　　郑成仁则站在江域身边摆弄手机，被江域衬得烟火气十足。

　　余言今天走的早，江域和郑成仁一起回家，郑成仁一瞥见姜毓，先冲江域呵笑一声，“哎呦呦，我说你今天怎么有雅兴和我一起，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江域余光瞄着姜毓，随手打了郑成仁一拳，“正经点。”
　　“我去，要把妹的是你，怎么成我不正经了？！”

　　郑成仁很委屈，郑成仁很暴躁。
　　身边有两位“男神”级人物，他的颜值一直被忽略就算了，如今吃狗粮的同时还要背负不正经的恶名，这世道还有法活吗？

　　江域脸颊因他一句话热度骤升。
　　太阳已经落山，江域的脸却像被夕阳直直照射着似的，泛着浅浅的红。他停顿好一会儿，才故作恼火道：“郑成仁，别乱说话，我俩什么事都没有。”
　　“是是是，没有没有，高考之前跑去教人家英语，是你热心肠，愿意帮助同学。没事分析人家英语卷子，是你能力强，有当老师的本事，绝对不是对人家有歪心思。哦对了，”郑成仁若有所思道，“那你这段时间每天都磨磨蹭蹭走这么慢是为什么？”

　　郑成仁神秘兮兮凑近江域，“难不成是……”
　　他故意停顿。
　　江域的心就随着他的停顿倏然紧张。

　　他皱眉看着郑成仁。
　　郑成仁咧嘴嘿嘿一笑，“是为了照顾她腿短吗？”
　　江域：“……”

　　江域冷哼道：“呸。”
　　郑成仁说：“被揭穿了恼羞成怒。”
　　江域：“滚。”
　　郑成仁：“啧，骂脏话了，我就说一句实话，你至于吗？”
　　江域：“至于。”
　　“靠，”郑成仁骂道，“你也太霸道了。”
　　江域说：“腿不短。”

　　有那么两秒钟，郑成仁以为自己耳鸣了。
　　他睁着他懵懵懂懂似少女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江域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说：“正常人的长度，不短。”
　　郑成仁：“……”

　　每一只狗死的时候，都离不开江域和余言！

　　正巧姜毓走到二人面前。
　　有陈小茹和郑成仁在，姜毓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本不想和江域有过多交流，但陈小茹很有“眼力见”，快走到江域跟前时拔腿就跑，美曰其名去“追车”。至于郑成仁，他则是冲着姜毓露出意味深长的死狗目光，怪笑着看了半晌后，拍拍姜毓的肩，语重心长道：“别总学习了，没事长长腿吧，看把老江为难的。”

　　……长腿？

　　姜毓一头雾水。
　　郑成仁大笑着离开。
　　姜毓看向江域，用目光询问他。

　　江域轻咳一声，言简意赅道：“不用理他，他脑子有问题。”
　　姜毓想了想，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于是两人撇下腿的长短问题，一前一后上了公交车。细细想来，这时姜毓和江域的相处已经有了微妙变化，比如江域在公交车上总喜欢站在姜毓身后，比如姜毓坐在单人座时，江域总要站在她座位旁，扶着前后座的靠背把手，将她牢牢圈在一处安全的区域。

　　就算有其他空位，他也不会去坐。

　　可惜彼时的姜毓沉浸在暗恋的患得患失中，她不敢对江域的行为有一丝越轨的想法，生怕某一日幻想破灭，从云端跌至谷底的感觉更痛。
　　临下车前，姜毓忍不住吞吞吐吐问道：“你家在附近吗，以前没见你坐这辆车。”
　　她问完便紧张地等待答案。

　　江域犹豫一会儿，才说：“我家近，坐哪辆都行。”

　　姜毓便因他的回答多了些小欢喜。
　　他选择了和她同坐一辆车呢。

　　江域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心里的窘迫渐渐消散。
　　趁她低头，他忍不住拿出手机，调到拍摄界面。
　　虽然提前关闭声音，但他做贼心虚，拍好后手还是抖了一下。

　　姜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咳，没事。”
　　姜毓不疑有他。

　　等姜毓回到家，和孙妍闲聊几句后便迫不及待回到房间，郑重在日记本上写下迄今为止她想到的最矫情的话——有他在的公交车，玛莎拉蒂也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