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和你》山河与星

6、第 6 章

　　一节课五十分钟，姜毓从未如此期盼不要下课。
　　这一整节课，江域坐在沈多蓝的座位上，认认真真教她英语。两人共同看一张卷子，身体就不可避免的相互靠近，姜毓稍微往前挪一挪，就能清晰地闻到独属于江域的味道，像雨后清清冷冷的森林，像微风和煦的浅海。他好像有种魔力，总是吸引住注意力一向集中的姜毓这，她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才能将“补课”继续进行下去。

　　“阅读题先看题干，知道问题再去文章里找答案，刚刚教你翻译长句的方法会了吗？你先把错的题重做一遍，看看能不能做对。”
　　姜毓忙去找签字笔。
　　平时随处可见的笔袋，今天竟和她玩起捉迷藏，越想找就越找不到。

　　姜毓心没缘由的慌起来。

　　江域把自己的笔递过来，“先用我的。”
　　姜毓小幅度点头，不敢抬头看他，抬手去拿笔。
　　指尖蹭着他的手心划过，像碰到温度正好的热水袋，他的手心永远是温热的。

　　姜毓深深埋下头不敢多看，只在心里期盼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

　　余言和郑成仁路过三班时已经快要下课，郑成仁人高马大，不需要抬脚这类多余的动作，偏头就能看到班内凑在一起的两颗头。
　　从背影看，男生高挑女生清瘦，本着养眼就多看的原则，郑成仁多看了两秒，大惊失色，“老余！江域不是去找老师了，怎么在三班？”
　　余言循声望去，冷静如他，眼中也有惊讶一闪而过。

　　他很快敛起惊讶，淡淡道：“说不定三班有老师。”
　　郑成仁：“……”
　　糊弄傻子呢吧。

　　“不对不对，”郑成仁趴在窗户框上，饶有兴致道，“江域说是去找英语老师要卷子，我还纳闷呢，他学英语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结果是要到三班来了。我就说吧，他和姜毓有问题，哦，我说是的女姜毓。”
　　郑成仁说这些话只是自言自语，他知道余言“道骨清风”，对男女之事没有兴趣，是不会和他聊这种八卦的。

　　意外的是，余言居然走到他身边，沉默两三秒后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哎呦，真难得，你还对这种事有兴趣？”郑成仁乐呵呵道，“那天在超市门口，江域看人家小姑娘的目光就不对，除了这点吧，还有一点很重要，想知道吗？”
　　余言表面不动声色，余光却斜了过去。

　　郑成仁大笑，“你就装吧！我还真以为你不近女色！我看你迟早被沈多蓝拿下！”
　　余言道：“少说废话。”
　　“行行，你们都是大爷，我说还不行？老江吧，他这人其实挺膈应，看着好相处，但和女生的距离基本在50厘米以外，女生凑近他，他都得躲着走。那天不一样，他主动往人家小姑娘旁边凑，跟老流氓似的。”

　　余言静默。
　　片刻后，他说：“前几句话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最后一句评价倒是很精准。”

　　*

　　模考如期举行。

　　考场按照成绩排名，姜毓是转校生，被排在最后一个考场，和沈多蓝一起。姜毓走进考场时，全班都在沸腾，最后一个考场来了个好学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终于能放心大胆作弊了啊！
　　不然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凭运气做选择题，抄都没地方抄。

　　姜毓被这欢呼的阵仗吓到。
　　沈多蓝拧眉瞥了起哄的男生几眼，心里不耐烦，刚想威胁几句，就听一男生先于她开口说道：“别闹了，老师肯定盯着她，被抓到你们谁负责？”
　　起哄的男生们便散了。

　　姜毓一回头，见江域不知何时站在前门，身后是余言和陈露。
　　他们都是第一考场的学生，结伴去考场的。
　　沈多蓝看见余言，转身就走。

　　余言神色便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

　　最近沈多蓝情绪不佳，整日都懒洋洋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连余言都不见。不光不想见，姜毓偶尔提到他的名字，沈多蓝还会生气，姜毓就不敢再问了。

　　她只能装作没看到余言和沈多蓝的异常，走到江域身边，说道：“谢谢你替我解围。”
　　温声软语，像洁白的羽毛轻轻抚摸心扉，让人心猿意马。
　　江域以绝对的优势俯视姜毓，唇畔就这样不自觉地勾起来。

　　很奇怪，姜毓出现时，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移到她身上，就像那日在超市前，她刚过完马路，还没听到她的名字，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定在她身上。

　　江域伸出手，停在姜毓头顶，姜毓的头一直微微低着，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江域的手停留两三秒，然后又收了回去。
　　他目光瞟向旁处，故作轻松道：“好好考，你复习的不错，只要不紧张，考试没问题。”
　　姜毓用力点头。

　　陈露看着这一幕，心里方寸大乱，“你们……这么熟悉了？”
　　从超市偶遇到模考，他们应该几乎没见过面才对。
　　姜毓抬头望去，如实说道：“江域这几天在帮我复习英语。”
　　“帮你？！”陈露震惊地看向江域，“真的？”

　　江域敛起常挂在嘴边的笑意，冷面反问：“需要向你汇报？”
　　“我……”陈露噎住。
　　她不甘心地看着姜毓，可也只能看，不敢再乱说话。江域已经明显表现出不满，她再多说，恐怕更会招他厌烦。只是陈露想不明白，姜毓的综合条件虽然不错，放在普通学校也是佼佼者，但在一中、在江域面前，实在是太普通了。
　　姜毓到底有哪点能吸引江域的？

　　总不能是因为同名同音，就多照顾几分吧？

　　同样的问题，余言也不理解。
　　只是在考场门口，他余光一直停在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沈多蓝身上，无暇顾及江域。沈多蓝越不看他，他脸色越不好看，最后捏紧拳头，铁青着脸离开。
　　江域和姜毓告别，慢悠悠跟上去。

　　进考场前，江域叫住余言，“喂，不是为了见她故意绕去那边的，都不说句话？”
　　余言停在门口，身形轻晃。
　　片刻，沉沉目光含着幽冷，他冷声道：“是你要走那边。”

　　江域轻巧一笑，“你要是不答应，谁能强迫你？你平时最讨厌把简单的事做复杂，同意绕远路，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余言静默两三秒，回头看去，“我总不能碍着你讨女朋友。”
　　江域一怔，耳根渐红，顿时没了调侃余言的心思。他轻咳一声，“别瞎说啊。”
　　“这么说你就是单纯的去看看人家？”
　　“当然，”江域说，“我去验收我的劳动成果，她成绩有进步，才说明我教的好。”
　　余言勾唇，问：“对她真没那意思？”
　　“没有。”
　　余言“哦”一声，扭头进了考场。

　　江域擦去手心的汗，偷偷瞥了眼余言。

　　两人一前一后坐下。
　　江域从口袋里拿出唯一的中性笔和铅笔，刚摆好，余言忽然回头问道：“看上人家哪点了？”
　　江域先是一怔，继而笑道：“那天我看到她在英语笔记上的批注，居然连变y为i加es都清清楚楚记上，而且记了有三遍，我……余言，你套老子话？！”
　　余言呵呵一笑，“老子就是套你的话，怎么样？”
　　江域：“……”

　　*

　　模考成绩总成绩还未公布，单科分数已经出来，学生们成群结队往老师办公室跑，互相打听分数，计算自己在年级的总名次。所有模考中，三模的题目最为简单，有种说法是为了增强学生的自信，所以需要这次考试。
　　但事实上，高考所考的基础知识占大多数，三模和高考比起来，还真说不上谁更难。

　　姜毓虽然英语差，但其他科目分数稳定，总成绩不会比以前差。她一门心思只想知道自己英语考了多少分，所以班里其他同学往英语老师办公室冲时，姜毓也想去。
　　去之前，她看向沈多蓝，“蓝蓝，你去不去办公室？”
　　“不去，”沈多蓝一手撑着头，把一桌子散乱的零碎小物件往书包里丢，懒洋洋道，“好学生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她说话时，眸子偏冷。

　　姜毓担心道：“蓝蓝，你最近……”
　　“快去吧，”沈多蓝拧眉摆手，略微不耐烦道，“你这么努力的学了，成绩肯定进步。”
　　姜毓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姜毓想说，沈多蓝也努力过一段时间，虽然基础一般，但她头脑很好，她的成绩一定也是进步的。可看沈多蓝的反应，这番话对她来说意义为零，姜毓只好先去办公室。
　　不管是哪一科目的办公室，此刻都像大减价的菜市场，人山人海。

　　姜毓仗着个头小，在人群中谨慎穿梭，好巧不巧的，姜毓遇见了陈露。在陈露面前看英语成绩不是好事，姜毓正想调转方向，陈露却先回头了，看清姜毓后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内心被奇异的满足感填满。
　　“姜毓，到这来。”陈露笑容浅浅，给姜毓让了位置。
　　姜毓狐疑的功夫，人已经被她拽到最前排。

　　眼前的人少了，视线开朗，姜毓这才发现江域就站在自己对面，正垂头看她。
　　姜毓心一紧，胡乱挥挥手，接着深深埋下头。

　　糟了糟了，如果成绩没进步，还被江域知道了……
　　可就太丢人了。

　　姜毓往后撤去，后退时下意识瞟了眼江域，偷看他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反应，今天她却没能顺利地移走目光。因为她瞧过去时，江域恰好也在看她。
　　隔着老师的办公桌，两人越过似乎已被凝结的空气，四目相对。
　　姜毓脸颊温度腾升，短暂的呆滞后火速偏开头。

　　逃走的想法占据上风。

　　就在这时，英语老师看见了她，“姜毓是吧？三班刚转来的新学生。”
　　不等姜毓回应，英语老师已经开始从成绩表格中找姜毓的名字，“我记得你英语不是很好，你们班主任特意和我说过，让我多关照你，恩……是差了点。”

　　英语老师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你看，才120分，和你其他科比起来太差了。你数学能考到140，英语怎么才120？20分的差距可不小。”
　　姜毓刚埋下的头迅速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分数。
　　她还……从来没考这么高过！

　　120分虽然不是很高，排单科名次也排不到前面，但对姜毓来说却是“天价”分数了。高中三年，她所有英语考试都没超过100分过，90分就是万幸了！
　　先前江域说她进步了，她还不信，现在想想，考试的时候还真有种融会贯通的感觉，虽然通的不彻底，但也是通了！

　　姜毓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啊？”英语老师诧异道，“120分和你其他科目比起来可差着一截呢。”
　　姜毓笑容欢愉，语气也活泼不少，“比我上次考的好多了！”

　　陈露的诧异不比老师少。
　　她叫姜毓过来，本来是想……
　　陈露看向江域。

　　江域微低头，唇轻微上扬，目不转睛盯着姜毓。
　　办公室挤了二十来人，他眼中却只有她一人。
　　陈露的手微微发抖，目光下沉，冷不丁说道：“姜毓，这次考得不好下次再好好考，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来得及。你总分多少啊，看了吗？”

　　120分值得这么开心？还不是会拉总分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