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48、清淡（老哈）

　　中午十二点，我和泰姐携说饿也不太饿，说不饿还有点饿的肚子踱到食堂，每一道菜都闪着油亮亮的光彩，就连纯素菜的香菇油菜也不能幸免，好像饭店展柜里面摆的模型。我俩互相看一眼，叹口气，撇着挑三拣四的嘴，可有可无、万般无奈地选了几种。吃完踱回楼上的时候，还不忘感慨一下，吃了跟没吃一样，甚至比不吃还饿，这是做的什么饭。其实客观的说，我们食堂的师傅和饭菜还是不错的，午餐基本上每天四五个热菜，两个凉菜，主食三五种，外加热汤和粥，除了这些每天必有的，小窗口一周五天每天还翻点不同的小花样，各种打卤面、牛肉面、三鲜饺子、麻辣烫、酸辣粉等等等等。有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心口那里那个小窝窝永远也填不满，当你真的觉得现有的一切都属于自己，是自己应得的时候，更高标准的要求就会接踵而来了，有如鸡蛋里面挑骨头，万般挑剔。我和泰姐也曾在茶余饭后认真的反省过，是不是我们俩也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挑剔、抱怨模样。结果吧，还真的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究其最大的原因，还是我们年纪大了，本能的对油腻的东西从胃到心，都开始抗拒和抵触，而转而青睐一些清淡的食物。比如有时候食堂中午做炸鸡翅，我和泰姐顶大天挑俩最小的，跟其他盘子里五六个甚至还得来二波的青壮年同志们相比，简直要甩我们二三十条街。
　　小十年前，我和泰姐就在一起混，有时候也借着中午的时间上外头改善一下伙食，消灭一下馋虫，打卡一些经典的美食。举个简单的例子，好几年前，南京大排档是作为我和泰姐庆祝大事小事的固定场所的，发奖励了吃一顿，有高兴的事了吃一顿，不开心了吃一顿，到后来就是因为找不到理由这个理由所以也要吃一顿。一般来说，鸭血粉丝煲是要点的，另外糖芋苗、阳春面、糖醋小排和香干拌马兰头也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偶尔会对菜单做一些必要的调整外，量就是这个量。吃完这些，我们还得去楼下咖啡馆再整两杯消消食溜溜缝，才能勉强达到我们俩一顿饭的标配。也就是去年吧，疫情刚刚平息的时候，憋了很久的我们俩决定为帝都的GDP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天还没有点粉丝煲，其他的可能都点了，最后居然四根巨大的小排是两个人互相鼓励着撑下去的。吃完以后，两人互相摇着头说，不行了不行了，一点缝都没有了，咖啡是决计喝不了了，另外还得赶紧溜达溜达消消食，要不然胃受不了。反思原因，俩人同时都觉得菜品油太大了，实在是怼不下去，即便怼下去了，也得费好大的劲消化，一句话，整不动了呀。
　　最近这几年“减法生活”、“断舍离”这些词越来越高频地出现在我的四周，曾经某一段我觉得是时代进步社会发展过快带来的人们对简单生活的向往。后来发现，不完全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带来的孕妇效应，也叫视网膜效应。人把内心投射在哪里，你看到的就是哪里，也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境由心造。人都是自然而然地去关注跟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相近的东西，正是因为是我自己想清淡，所以我映入我眼帘的，挤到我眼睛里面的基本上都是减法、断舍离生活（虽然我对过度的断舍离并没有过多的好感，人嘛，还是得活在当下，合适与否的那个标准只存在于自己心里）。基于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认真地调整过自己的这个心态，因为受环境影响而太过减法以及太过断舍离并不是一件好事，适度的放慢生活节奏、简化生活方式，清淡生活、清淡交往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联合国世卫组织前一段时间对年龄划分标准作出了新的规定，我和泰姐欣喜的发现，我俩距离中年人还有20年这么漫长，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活了这么久。不过，所有的量变依旧导致了质变，虽然我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有对未知物品的好奇心，但依旧阻止不了我在尝遍“百草”后只钟情于个别几种的决心。我的疆域有这么大就足够了，我并没有秦王统一全天下的野心，更没有所有人要以我为准的霸气。所谓清淡生活，就是过自己舒服的生活，不委屈自己，也不麻烦别人，不影响别人，更不受别人影响。再说个真人真事，前几天听个朋友说，她表妹的同事在出差的时候整天端一杯星巴克，从早到晚，恨不得就是她睁开眼的标配，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她讲究，后来就发现她手里的杯子看上去有点破旧和疲沓。人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八卦的，经由好事者用心观察后发现，出差几天，她杯子上所贴的标签一直没有变过（星巴克的杯子上有购买者所购买咖啡的信息，时间、会员姓氏等等）。在笑话他们八卦的同时，我想，这姑娘过的应该就不是一种清淡的生活，她就好像蝼蚁一般，在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时，不知所措地被裹挟着前行了，而自己还觉得自己跟上了时代的步伐。这还是一个三线城市，要是在北上广深，网红潮流瞬息万变，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追，怎么跟？家里堆满各式包装吗？就跟那个当年红遍各大网站的段子一样，穿着皮草挤公交，还质疑别人碰脏了她的衣服，所以，穿不起皮草就别被皮草所绑架。那天娃给我手冲咖啡，一边做一边问我，妈妈，这几年我给你手冲咖啡你节约了多少咖啡钱。我仔细一琢磨，还真是，一包125g的咖啡豆价格在五十元左右（中等稍稍偏上一点品质的咖啡豆吧），我每次的用量大约在15g左右，这么算下来一包咖啡豆我能喝七到八杯，所以自己在家手冲咖啡一杯成本也就是十块钱不到（水电费实在是没法算了）。我可能没有办法端出一个星巴克的网红杯子，但是我相信我的咖啡应该比星巴克的香，一部分是因为豆子，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家的豆娃子，就好像今天，我们新换了一种咖啡豆，豆娃子问我，你喝到了什么，我笑着说，嗯~~~，有爱的味道！在袅袅升起的咖啡香里面，我看见一个淡定的娃和一个享受地我。要说节约，虽然并不是我一开始追求的，但我乐见其成，或者说，是意外收获。
　　所谓清淡的交往，实际上就是古人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吧，不矫情、不强求、不故作热烈、不没事找事。人总是在年轻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朋友满天下，恨不得振臂一呼，四海皆应，而且这完全跟自己的身家和地位毫无关联，似乎每个人都可以经历一个这样的阶段。年轻的时候，偶尔地，对于朋友间不舒适的交往，可能会在争执后会认真反省复盘一下，大家各退一步，迁就一下，然后再磨合一下，力争不丢失任何一个可能交心的好朋友，不给自己今后留一点遗憾的机会。现在，活得时间越久，越发现可交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并且越少越不想继续去拓展。如前几篇文里所说，我们还有自己和自己相处的时光，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那么热烈和热闹。虽说人均寿命在不断增加，但是留一点个人的空间不是更好吗？当然，倒也不是说，我们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小气了，活得锱铢必较了，活得一点点空间都不想退让。而是在剩下的大把美好的时光里我们恣意地去让“懒”字横行，懒得再去为需要让步、磨合的关系耗费太多的光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愿意留下来的才是最好的。花前月下，实在不能成双成对的，那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嘛！当然也有人说，关系是需要人去培养和抚育的，我完全赞同这个观点，因为我会不遗余力地对自己完全舒适，完全不需要耗费其他的时间去让步和磨合的关系尽心尽力地去培养和抚育。因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看过不少的悲欢离合，经历过不少的人情冷暖，已经大概知道哪一种清淡实则是一种不变的隽永。但，虽清淡如水,却日渐亲近。
　　苏轼曾说：“人间有味是清欢”。他的本意是指食物的本来味道，虽然清淡但是自有特色，让人欢愉。后来，清欢被引申为清淡的生活给人带来的来自内心的欢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青春年少时，聚散离合，难免得到纠缠着失去，要死要活，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到了中年，与任何人的交往，看上去都是淡淡的，若有若无，若即若离，一切从心，一切无为。我们吃简单的食物，过简单的日子，清淡的饭食、生活让身体舒服，清淡的交往让人心愉悦。
　　清淡一点，再清淡一点，倾听内心的声音，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如此，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