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22、认真（老哈）

　　泰姐当时定下这个题目的时候，被我好一通笑话。此题，既不是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后的结晶，也不是我们俩对某日中午外出闲逛时看到的现象发出的感慨，原因无比狗血，就是这家伙受刺激了。之前，我们也有因为此种原因定题目的，比如兔子急了也咬人之类的，但，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处于完全有理的一方。但这次的理由，咋一看，真的是我们有错，非常错，全错！细说起来，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引以为自豪的“认真”的工作，居然被别人比下去了，而且因此泰姐还被要求要按照更“认真”的标准去改。实话实说，并不是我们不谦虚、太高傲，对于别人的虚心建议一点都听不进去，而是我们实在是接受不了毫无根据、毫无理由的，只单纯把工作的精致程度与所服务领导的职务大小完全挂钩的伪认真（鼓掌！我是怎么想到这个“伪”字的，太完美了！）。用我们后来总结的话说，什么样的认真是最好的，就是把你服务的对象想象成一个傻瓜，一个白痴，一个目不识丁的蠢货，那你就大功告成了。
　　吐槽归吐槽，其实，认真这个词真的不是个贬义词。从小，我们这代人就被教育，凡事要认真对待，即便没有这个能力，也好歹有个认真地态度不是。直到现在，直到我坐在这里敲下这些字的这一刻，我也并不觉得认真有何不妥，且我也是这么要求我的娃的。认真，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笔画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你说我迂腐也好，较劲也好，我真的不接受一个人吊儿郎当地去做一件事情，哪怕这个人能力超强，这件事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也超级完美，且这样完美的结果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无法企及的，对不起，我依旧是满脸不屑。没办法，就是这么较劲。因为，说到底，认真是表达了一种态度，就好像咱们经常说的，如果一个人有家财万贯，给你买辆车，和他只有一个馒头，但是把这个馒头全部都给了你，于我，不用考虑，我肯定选后者。我是宁可在自行车后座上笑的人，宝马车对我来说就像嗟来之食一样，太卑微，还要用眼泪去换，太不值。
　　那日，泰姐郑重其事地转告我，泰姐家老太太读了我俩乱七八糟的文章，且经过深思熟虑后，不无忧虑地说，老哈对她家娃管得好严啊，这样下去，以后她得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才能满意啊！说笑过后，我于某个没有睡着的晚上，还真认真地琢磨过这事。我真的过于严厉吗？其实还好吧！可能是很多外在的表达方式、表现手法，让大家看见的只是最后一个严厉的标准，但归根结底，我仅仅是希望，在对于他想认真对待的人和事情上，他能做一个认真的人。用时髦的时代语言来说，人生实际上现在并不是苦短，而是漫长。在漫长的人生中，如果你对你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不能有相应的仪式感，一切如混吃等死一般，那人生也太过苦长了！简单的举个例子，娃进入初二年级，虽然不是学霸，但随着作业量的增多，每日埋首在书堆里的时间日益变长，自然而然地，有时候就会有无数的烦躁情绪，跺个脚、摔个笔、扔个书什么的，也比较常见。实际上开始的时候我是不大管的，我也是那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代的人，这样的状态我比较熟悉，人之常情，郁结在心里不发，肯定对我自己的娃是不好的，所以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在不破坏家里用具的情况下，我就当没看见，您随意。抑或某次，娃自己开解不了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陪你聊聊、打打岔，或者我们出去happy一下，喝一杯好喝的，吃一点好吃的，都没问题。可某一次，我碰巧瞅了一眼他当时的作业，于是，没搂住，狠狠地找他谈了一次。为什么说狠狠，是因为我批评了他。并不是因为摔锅砸碗，而是因为在锅碗皆碎后，娃还将那样的情绪印证到了作业上。我跟他说，你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如果你情绪不好，你该发泄就发泄，如果一时开解不了，你可以接着继续开解，等你开解完了以后再去好好写作业，不要将这二者混为一谈。不能因为你今天情绪不好，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成为你伤害别人、不认真生活的理由。总结一句，就是，痛痛快快发泄、认认真真作业！
　　对我自己来说，同样的，如我前文所说，我也如是迂腐地生活和工作。比如说我喝茶，刚开始，我也是大缸子泡一堆茶叶。好喝吗？我不知道那些几年如一日那么泡茶的人的答案是什么，反正我当时第一口完了以后，就是一个印象直冲脑门，好难喝！所以，最最开始，我是不喜欢喝茶的，除了家乡的绿茶，口味比较淡，一般一两泡以后，也就完事了。什么普洱啦、红茶啦，在我眼里简直恐怖得一塌糊涂，那不是中药汤子吗？忘了是某年某月某日了，去闺蜜家，她家有个朝南的大阳台，矮矮的茶几被她布置成了一个非常专业且惬意的茶桌，水、茶、茶席、茶拨、茶则、茶滤、公道杯、主人杯、客用杯、茶垫、茶宠、茶渣桶等等等等一应俱全，阳光下，放置茶拨的一个白瓷的玉兰花就好像镀了一层金光一样，完全不是人间凡物，整个茶台都显得尤其的圣洁，甚至是伟大。我脱口而出，这个玉兰花好看啊，在哪买的？她瞅我一眼，笑着说，你不要买，你还没有茶拨，你放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即莞尔，笑问，那我什么时候买？她说，等你能认真喝茶，并且能用嘴巴辨别出喝的是什么茶的时候，你就知道你需要什么，缺少什么了。她实际上并不是替我省钱，我也并不是不值当拥有那个玉兰花，而是觉得我在想拥有一件东西的时候，并没有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是不是真的认真考虑好了，我怎么去使用它。搞笑的是，我后来实际上还是没忍住，买了类似的玉兰花，但是结果就是，我使用的非常少，基本上这几年都没用过，而我现在常用的专宠的一个搁置茶拨的物件是我和娃深秋的时候在公园里捡拾的一个松塔。所以，真的，认真和你拥有的装备、物件有没有关系？有！有多大关系？没多大关系！就是这样。就好像有的人想跑步，人还未动，装备先行，专业的帽子、面罩、手套、衣服、裤子、护膝、鞋子等等一应全买了，估计装备一次都觉得麻烦，导致看见就烦，能坚持几次也就可想而知了。当你的态度里面想认真对待这件事的时候，装备并不重要，喜欢就好。松塔也能搁茶拨，休闲装甚至舒适的居家服也能跑步，决定一切的依旧是态度，是你能不能认真地去做这件事。
　　可现在有些时候，认真被妖魔化了。我为什么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泰姐这次被要求了，实际上我们在工作和生活中也经常被如此要求。简单地来说，比如要做好一件事，从节约成本、提高效率和追求结果三种要求的导向下，我们可以通过一、二、三个步骤去实现，呈现的结果基本上就是比较完美、完全符合要求的。然而，执行程序的某个操作员觉得，我如果将一、这个步骤再细化分成五个步骤，是不是就会显得我比任何人都要认真细致呢？于是，他将他的想法冠之以“创新”并以此操作，还要求执行其他步骤的人也要按照这样的标准进行操作，即便不要求如此，也会居高临下地对你进行神一般的凝视，让你惭愧、让你觉得你自己无地自容，以此达到大家都照着他所创新的标准来执行步骤。我如此描述，实际上可能并没有让人觉得有太多的不正常，但我举个例子，可能就会比较明了。比如，公共卫生间里一般都会有提示牌，“节约用水”、“节约用纸”、“便后冲水”等等。这时候，专门负责“节约用水”的那个人就琢磨了，我应当更加细致，同样大小的提示牌上，我应该写明，“先用少许水将手润湿，及时关上龙头，用洗手液充分搓洗后，再打开龙头将手冲洗干净。请您尽量不要开大水龙头，以免造成水资源浪费。”我想，肯定会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如果仅仅是四个字，我可能还瞄一眼，且我会记得上面写了四个字，如果是后面的一堆字，我可能瞄都不会瞄一眼，更不会去认真看上面写了什么。可这事还没完，细化“节约用水”的那个人觉得此事被自己操作得完美得一塌糊涂，于是开始要求其他几个牌牌的负责人也以此为蓝本，细化用纸和冲水程序。我只能说，如果我是其他工作人员，我会把牌牌直接招呼到他脸上。这不叫认真，这叫脱裤子放屁。
　　认真，真的是个好词，好好坚持，别玷污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