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双生》天才已爬墙

5、一株木棉

　　利威尔和弗兰外出采购食材，顺带打听些现在市面上流传的消息。
　　自从宪兵将那巨假尸/体拖走结了案之后，似乎没人再查这事情。偶尔街上听到有人茶余饭后聊起，也只是草草几句带过。地下街的居民仿佛都不愿去深究其中，生怕自己也被卷入这次莫名的案件中。
　　“一个妓/女谋杀了一位公爵。”
　　人们的评价仅此而已。
　　利威尔四处留意，直到确认周围没什么异常，才把注意力转回到眼下的食材上。
　　即便他不常来购置这些东西，但也能一眼就看出这堆蔬菜大多都放置了很多天，还接连传出一阵阵食物变质的气味。把我们当野狗吗，利威尔这么想，轻轻嘁了一声就去拍了拍弗兰的肩膀。
　　弗兰正在激情地和商贩讨价还价，于是便只能听见利威尔的声音渐行渐远。
　　“挑新鲜的拿，弗兰。”
　　弗兰在一片七嘴八舌中得空抽出一句：“啊，我知道。”
　　利威尔走远了些，直到空气中的异味不再那么强烈才。在这短暂的一路上，他瞥见几处无光的角落里，有许多奄奄一息的流浪汉倒在地上，宛如一颗颗腐朽的树枝，凄惨地逝去。
　　他想起他的母亲，也曾像一株枯萎的木棉似的躺在床上，仿佛连身体都是空的。她走的无情，且静悄悄的。和那些死在黑暗中的人一样，毫不贪恋人世地撒手离去了。
　　所以他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去地面上，每日都面朝阳光。他要带着弗兰和伊莎贝尔一起。当然，如果弗洛拉愿意，他也会带她去。
　　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罢了。
　　弗兰很快就跟上来。太慢了，利威尔本想这么说。但一眼看见弗兰莫名严肃的神情，利威尔立即转身跟上对方的步速，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人在打听弗洛拉。”弗兰打量着周围，但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三点钟方向，那个穿褐色衣服的男人。”
　　利威尔快速精准地找锁定了目标。是在一家妓/院门口。那人西装革履，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现在家里只剩伊莎贝尔一个，如果对方已经调查到家里，她和弗洛拉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是宪兵吗？”
　　“不像。”弗兰坚定地说，“但应该是从地面上来的人。”
　　他们拐进一道阴暗的箱子里，身体紧贴着墙壁，慢慢向外边移动，直至能够听清那个男人谈话才停下来。为了不被对方发现，他们尽可能地放轻呼吸。
　　利威尔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忽然一张胸牌从对方的颈间滑落出来。他费了些眼力才看清。
　　「克雷格·恩迪。」
　　-
　　听着老鸨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克雷格仍面带微笑，恭敬地站得笔挺，虽然上了岁数，手臂仍灵活地不断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书写完毕后，他抬眼重新看向这个体型丰腴满面脂粉的女人。
　　弗洛拉原先的老板——也就是老/鸨，靠拍卖弗洛拉的钱跑去地面生活后，很快就死了。具体原因大概是没有居住权，每日生活在垃圾堆里，最后因为争抢食物的问题被几个混混踢死了。
　　于是克雷格找到当时接手这家妓/院的阿格妮丝，这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的名字。
　　“那么在平时，弗洛拉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弗洛拉这家伙，看着做事挺勤快的。哼，先生，您可别看她金发碧眼的，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她的本性可狡猾着呢。我们这和她共事过的姑娘都这么说，不然就凭她那种姿色，这么可能会被帕萨斯公爵买走呢。”说着，阿格妮丝突然回想起前一阵子传遍大街小巷的噩耗，怕祸从口出，便乖乖闭嘴了。
　　克雷格继续写下“狡猾”二字。他今天所收集的，无非都是些对弗洛拉·维拉迪这个人的印象或评价。尽管从阿格妮丝口中得到的这些信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有了总比没有好。
　　“狡猾？”克雷格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躲过士兵的抓捕了？”
　　阿格妮丝连忙摆了摆手：“那不可能，不可能。前阵子，宪兵图案的那些长官们不都已经说，凶手已经死了么？”
　　未必。克雷格差点脱口而出，但冷静思考了一下，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帕萨斯公爵向来都待她不错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唉。”她露出惋惜地神色，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这女人技俩多的很。”
　　后面这句话在克雷格听来，好像是在特意提醒他，千万不要喜欢弗洛拉这样的女人。
　　“那她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朋友？”
　　“朋友？”阿格妮丝笑得几近癫狂，“这孩子从八岁开始就在这里了，哪能有什么朋友啊。”
　　克雷格唔了一声，沉默。
　　“话说回来，先生，您是从上面来的吧。”
　　阿格妮丝的视线在克雷格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之间来回打转。地下街的人可穿不起布料这么精贵的衣服。
　　面前这个男人，虽说看上去已经年近四十，可仍风度翩翩，笑容祥和。从他打听的消息和今天的一身行头来看，倒像是个记者。最重要的是——他的长相还不错。
　　“是的，美丽的阿格妮丝小姐。”克雷格牵起阿格妮丝的手，注意力却被门外的动静牵引过去，“关于帕萨斯公爵的事情，我们还需要做一些调查。”
　　“那您的意思是，弗洛拉她还活着？”阿格妮丝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欲拒还迎地缩了缩手。她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内心汹涌澎湃。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拉她的手。
　　“不，这只是我的一个异想天开的假设而已，请务必不要挂在心上。”克雷格于是无情地放开女人，如此说道。
　　“那您，我是说，您以后还会来么？”阿格妮丝的语气中满是不舍。
　　“我会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做了简单的告别后，克雷格从妓/院里出来，边走边将笔记本放入提包中。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始终觉得有什么人在某个地方监视着自己。而天生敏锐的直觉使他坚信，这并不是巧合。
　　只希望那个人不要自信地以为耍了小聪明就好。
　　克雷格走在街上，全身干净崭新的模样与肮脏的地下街格格不入。路人时常会投来打量的目光，再给以一个轻蔑的眼神。因为他们知道，这又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来向自己耀武耀威罢了。
　　平日看惯了王都的高雅建筑，偶尔换些下水道风景来舒缓下视觉疲劳也不错，克雷格这么想，同时他也实在无法想象亚兹德会死于这种地方，还是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亚兹德啊亚兹德，到最后你竟然会是这种死法。
　　所以那个叫弗洛拉的孩子，曾经就是在这片土地上逃避了宪兵团的追捕的吗。
　　于克雷格而言，弗洛拉·维拉迪死了最好。但若并非如此，这对整个霍夫曼家族都是一件有益的事情。
　　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但随即就被下一秒突如其来的撞击打断。他险些摔倒，米发少年及时拉住他，连忙关心道：“抱歉，您没事吧？”
　　克雷格稳住身子，摇了摇头，说：“并无大碍，年纪大了，可不比你们年轻人那么莽撞，腿脚也不好使了。”
　　让他在意的是，眼前的少年一直低着脑袋，始终没有抬起来。
　　弗兰嗯了一声，视线在对方的右手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便快速离开了。
　　克雷格也继续向前走，但很快就察觉到提包的轻微的重量变化。他停下来翻找了一会儿，钱包、手表、通行证都在，唯一不见了的，是他的笔记本。
　　唉。克雷格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说，不要自作聪明。”
　　-
　　弗兰把这本破旧的本子翻了个遍，除了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作克雷格·恩迪以外，没什么其他有用的信息。
　　预知、狡猾、霍夫曼、教会……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利威尔见弗兰的反应，料到不会有什么线索，只问了一句：“是记者吗？”
　　“不像。”弗兰回忆起方才对方的右手，那人的手指干净平滑，因此才如此笃定，“没茧。”
　　“这样。”利威尔相信弗兰的判断。他也认为，地面上的记者没那么闲，每日宣告王都新闻都来不及，哪个会特地来人都避之不及的地下街调查这起案子。
　　毕竟帕萨斯家族被国王冷落，在王都备受冷眼，毫无威望，这种事情连地下街都有耳闻。
　　利威尔想不明白，但思考暂止于此。他从几层台阶上跳下来，稳当落地。他提醒弗兰：“先回去吧，伊莎贝尔还在家，估计已经在吵着我们怎么还不回去了。”
　　一直在研究笔记的弗兰这才轻轻地笑起来，他立刻跟上利威尔并肩走，说：“也是，伊莎贝尔饿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