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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空之城 ...

  •   她继续盯着利威尔。
      男人埋着头,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第一颗纽扣微微松开,在这夜中像一种诱惑,让人忍不住去摸他的喉结。弗洛拉抬起手臂在空气中飘渺地晃了晃,但终究还是没去触碰。
      平日里他总穿得正式,可在这夜晚也难免换上了舒适的衣服。她突发奇想地踩住利威尔的拖鞋,期待着对方会不会立刻黑下脸来。然而事实是,洁癖怪人利威尔非但没有骂她,反而轻轻用手按住了她的脑袋:“给我老实待着。”
      弗洛拉丧失兴致,慢吞吞地把脚缩回来。利威尔的手也收回去,她的头发因此也瞬间炸毛。
      又有些困了。她再次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花,于是索性懒洋洋地趴在木桌上,枯瘦的手指不安分地撩拨着那些零散的碎片。
      悲哀。她当下想到这个词,脑子里也只有这个词。
      “真的是天空吗?天空那么空旷,怎么能知道哪块是哪块。”
      弗洛拉回想起旧日里见过的那副景色——到处都挂着雨,街上的人群连密,头顶是一片绵延的草木灰,天空的尽头与高耸的城墙连成一线,像自由与禁锢的矛盾展露在自己眼前。
      “你去过地上?”利威尔转头看她,另一只手端起一杯茶。
      “去过,那是个无趣的阴霾天。”弗洛拉失神地望着窗外,忽然她又想到什么,语气莫名地兴奋起来,“那里有树,有鸟,还有有爱的人家。”
      大概又是那个愚蠢的老男人带她去的。利威尔没好气道:“是不是还有满身屎味的小孩在路边玩泥巴。”
      弗洛拉惊喜地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闭嘴,吵死了。”利威尔怼回去。
      弗洛拉抱歉似的地捂住了嘴巴。在确认伊莎贝尔和弗兰都还在熟睡之后,她压低嗓子继续道:“玩泥巴倒不至于啦,只不过是在打架。”
      “你没上去掺和?”利威尔有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真是个笨蛋。
      “我才没有,我当时被绑着。”
      弗洛拉几乎是脱口而出,也浑然不知自己在说着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紧接着身体也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利威尔立刻过来接住她,对方的身体就算是怀了孕都是那么轻得可怜。他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不是生病,然后才是探查她那已经凸出来的肚子,可似乎也没什么异样。
      他多次呼喊她的名字,但都没什么效果。直到掰开她的嘴稍微灌了些水,利威尔才看见她的两幅睫毛慢慢动起来,眼睛拉开一条缝隙,底下却仍是暗淡的。
      大概是弗洛拉的神智还未清醒。尽管只昏迷了一会儿,但她似乎已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利威尔忽然感受到那双瘦弱的手臂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牢牢地,用力巨大。宽松的袖子顺着重力滑落下去,利威尔又看到她满手的伤痕。
      “有没有人……救救我……”
      于是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的手忽然坠下,利威尔紧张般低头查看弗洛拉的情况。她的面容祥和,呼吸也十分平静。女孩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竟然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利威尔愣了愣,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承认,怀里的人确实就是弗洛拉。
      他静静坐着,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别人的靠枕。听见弗洛拉偶尔在睡梦中挣扎几声,他便也会立刻醒过来。即便他每天都在骂弗洛拉是傻子,两人的对话也会因此变成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但此时此刻,他倒觉得自己才是。

      -
      弗洛拉在中午的时候醒来,睁眼就听见门外伊莎贝尔的哀嚎。
      “弗兰!我都快拼好了!别捣乱!”
      啊。是现实生活啊。她这么想。
      她望了眼周围,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些白薯,还热气腾腾的。但为什么是白薯,她有些疑惑。于是她下床走到客厅,发现家中只留下伊莎贝尔一个。
      她第一句话是问,利威尔呢。
      “利威尔大哥和弗兰刚出门,出去买东西了。”
      伊莎贝尔神情专注,动作夸张地将最后一片拼图嵌进相框里。终于大功告成之后,她欣喜地将整幅完整的图画平摊在自己眼前。
      是一副壮阔的景象。残阳如血,云也稀红。远处有浮世万生,眼下是一座高耸的建筑。它基于空中,宛如水中浮萍。明明给人一种满满的违和感,但看到它的人总会被震撼。
      “天空之城。”弗洛拉下意识地说出来。
      “诶?那是什么?”伊莎贝尔问。
      弗洛拉顿了顿,因为她回答不上来。像是一种强加在她身上的记忆,嗡的一下塞进她的脑袋里。无论怎么回忆,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过这幅画,又是从哪里知道它的名字。只是莫名对这画里的场景很熟悉。但她只去过一次地上,没理由会对这种东西有印象。
      “但是听起来不错呢!”伊莎贝尔打断她的思绪,“我说的是天空之城这个名字。”
      “嗯。”弗洛拉心有余悸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很不好。”伊莎贝尔看向她,神色担忧。
      弗洛拉这才想起来,好像从重逢的那一天开始,伊莎贝尔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
      “没事,只是昨晚做了个梦。”她轻松地摇了摇头,一扫伊莎贝尔脸上之前的担忧。
      于是她开始说起自己的梦境。
      那是在一个地下室里,四周黑暗无光,到处都是滴水的声音。粗糙的麻绳绑住她的身体,而背后则是一副腐朽的十字架。她拼了命地呼喊求救,但总会被一面面坚硬的墙壁反驳回来。可万事有尽头,在临近绝望之际她会寻得一束跳跃的焰火,像一场无声的拯救。
      而焰火的另一边,要么是空无一物,要么是一片张扬的鲜红,宛如血盆大口。
      此般场景在她的梦境中反复出现。所以每每醒来,她都是心跳张扬,大汗淋漓。
      但昨天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弗洛拉无法道明。话及于此便停了下来,于是只得让伊莎贝尔联想翩翩,追着她问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只有弗洛拉知道。昨天那场梦的终点,不是无止境的虚妄,而是利威尔。
      是利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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