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局[系统]》芋蝉鸳

61、第六十一章 扫墓

　　秋西临走的时候，邓温希望她不要将“合作”的事情告诉潘城斯。
　　她虽然口头上答应下来自己不会对潘城斯说，但可并没有保证暗中保护自己的暗卫程二一不会向潘城斯“如实禀报”。

　　秋西也没有向程二一刻意叮嘱，说不说与自己可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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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城斯看的出来，近几日，秋西的兴致都不高。

　　他问过杏梅，又问了问程二一，很快就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不过他却并没有亲自过问秋西，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自己做打算。

　　儿时潘城斯与“冷蕊”就相识，这件事情人尽皆知，而“冷蕊”与孙澄微交好的事情也是如此。究竟应该如何决定，的确是应该交给秋西来判断。
　　他也不希望将来有一天，秋西会后悔。

　　花了几日的时间处理了公务的事情，王少卿的案子因为没有多余的细节而草草被定案，至于魏大人，因为尸体还未入京无法开启调查 ，而明日就是冷家的忌日。
　　潘城斯履行了先前的承诺，陪着秋西一起去给冷旷严扫墓。
　　一大清早的时候，带了一些扫墓祭奠用的甜点、酒水，秋西和潘城斯两个人就上了马车上路了。

　　秋西坐在椅子上，显得稍微有些心不在焉，身子微微后靠在马车的墙壁上，侧着头撩起身后的马车窗帘，回头看着窗帘外面的景象，开口问道潘城斯：“这是朝着西城门出口去的方向么？”

　　“是。”
　　潘城斯垂着眸子，侧身从椅子下面取出来了一个食盒，将其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三月份的一些时令水果。
　　他取出一个蜜桔，修长的手指将皮剥开。

　　狭小的马车内充斥着桔子的清新香气，潘城斯一边手上的动作，一边开口说道：“四年前冷家被判叛国之罪斩首之后，按理说是不能入墓地只能扔在乱葬岗的。是商家大公子花重金从狱吏的手中把尸体买回来……而后，皇上分出一片林园给商家，悄悄的当做了冷家的墓园。”

　　桔子拨开，潘城斯将完整的果肉垫着花型开放似的桔子皮递到秋西的面前，道：“距离墓园比较远，吃点水果吧。”

　　秋西看了一眼桔子，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潘城斯，“嗯”的回应了一声，接过来，一半一半的剥开塞进嘴里。

　　正如潘城斯所说的那样，出了城门之后大概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小厮称心在外头喊了一声：“王爷、王妃，到了。”

　　下了马车，面前是一片树木丛生的林荫路，格外的不起眼。
　　潘城斯带路，走进小树林之中。

　　秋西跟在潘城斯的身后朝着前方走去。

　　因为鲜少有人来到这里，地上并没有路。
　　踩着湿软的泥土和丛生的杂草，向前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秋西看到前方不远处被树丛围绕的一片墓地，与秋西早先想象的“墓园”大相径庭。五个用白砖垒砌的坟包，中间的那个坟包最大，两侧的坟包依次变小。每一个坟包的前面都立着一块墓碑，只是墓碑上面却并没有字，空空如也，没有办法判断哪一个是谁的墓。

　　上午阳光穿过树丛照射在坟包上，显得有些凄凉。

　　身为“玩家”的秋西并没有继承“冷蕊”全部的记忆，应该是游戏本身也没有做那么复杂的故事剧本。自己本应该无法做到与冷蕊“悲喜共情”才对，只是看到眼前的场景，心脏却不由自主的一阵闷疼，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处，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举步难行。

　　潘城斯注意到了身后的秋西停下了脚步，自己则也同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秋西双手提着装着甜品、酒水的食盒一言不发，面上的表情阴沉至极。

　　“叛国的罪名一日不洗去，墓碑上就一日不能刻字。”潘城斯过了许久才开口，他把原本憋在心中安慰的话吞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
　　他目光不移、坚定不已的看着身后的秋西，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的攥紧。

　　秋西出气时长时短，吞了几口唾沫，妄图将闷在胸口的石头吞咽进肚子里，故作轻松的开口吐出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她咬咬牙，抬腿几步向前。

　　每向前一步，都有一段记忆挣扎着浮现在脑海之中。
　　没有清晰的画面，只是仿佛隔着磨砂玻璃一般看着另外一头的“冷蕊”与冷家发生的种种事情。嬉笑打闹、顽皮玩笑……然而一切却一朝破碎，留下凄厉的哭喊和满目鲜红。
　　前一秒喊着“蕊儿，别闹”的人，后一秒……头就掉落在了地上。

　　秋西身子猛地一顿，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墓碑前。
　　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拂过冷冰冰的墓碑，哪怕是被温暖的光照射着，秋西却仍然感觉不到温暖，顺着指尖传递而来的是森森冷意。
　　不是恐惧，而是从心中扩散开的悲凉感。

　　秋西忽觉得脸侧一阵异样感，抬起手轻轻的拂过脸侧，却察觉到了潮湿。
　　低下头，看着指尖的泪水，不知自己何时竟流下眼泪来。

　　不应该这样？
　　怎么会？这难道也是游戏自带的么？
　　为了让情绪投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片段式记忆画面，让自己有悲伤的情感？

　　秋西看着指尖的泪水手指微微发颤，却见一只大手直接将自己的手包裹住，随即耳侧响起了潘城斯的声音：“失忆……是同与冷家的情感也一同忘记了吧？”

　　“是。”

　　秋西开口，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包裹住自己手指的宽大手掌，慢慢用力的攥紧。能够感受到从潘城斯那里传来的温暖，还有力量。

　　“自从我寻回夫人后，夫人就很少称呼冷大人为‘父亲’了。一般都是直呼姓名‘冷旷严’。”潘城斯说着，伸出手，接过秋西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的食盒，看着她略微有些诧异的低下头，开口继续说道：“但……大家不都说触景伤情吗？哪怕是忘记了、失去了记忆，当看到了某些场景，也难免会回忆起过往。”

　　食盒被拿走，秋西的右手空空的垂在身侧。方才攥的食盒的把手太紧，掌心不自觉的都有些出汗了，她慢慢的抬起手来，按住胸口用力的攥紧了胸前的衣服。
　　秋西有一种感觉。
　　她感觉自己不光是“秋西”，还是“冷蕊”。

　　这种感觉格外的清晰。
　　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而这样的质疑又仿佛很久之前就产生过。
　　自己来玩这个游戏，究竟是不是偶然。

　　“夫人。”

　　潘城斯的声音将秋西从自己的世界之中唤醒，她略显茫然的回头看着身侧的潘城斯，见他已经将食盒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摆好了，手中是斟满酒的酒杯，交到了她的手中，语调放轻柔的说道：“别傻站着了，很久没见了吧？虽然失去了当年的记忆，但应该也有很多想要说的吧？”

　　秋西拿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面前的墓碑。
　　虽然没有刻字，但是很奇怪的，秋西竟然不自觉的就能够知道每一个墓碑下面埋着的人是谁。

　　中间的肯定是父亲的墓碑，父亲墓碑左侧是母亲的墓碑，右边是自己哥哥的墓碑……当然，并不是亲哥哥，冷家只有“冷蕊”一个孩子。这个哥哥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孤儿，因为看着可怜就养在了自己的家里面。
　　本来以为是幸运的，却没有想到摊上了这么一个家庭，还是无辜的受到了牵连。

　　母亲旁边的墓碑是表姐的，记忆之中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与自己的跳脱截然不同。
　　哥哥旁边的墓碑秋西并不知道是谁，不过想想看，应该是自己的墓碑吧。
　　尽管自己其实并没有死，但当时外界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虽然应该不会有不知情的人来，不过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打了一个幌子的吧。

　　秋西不自觉的就哼笑了一声，倒是真有一种“一家人团聚”的奇妙感觉。
　　抿着嘴将手中酒杯的酒水倾倒出来，心中喃喃道：“虽然我可能不是真正的‘冷蕊’，但是……爹，娘，哥哥，姐姐……我来看你们了。”

　　潘城斯后退了一步，只站在秋西的身后，看着她蹲下身子来倒酒的背影，心中不自觉的就是一阵柔软。

　　或许冷旷严压根就不想见到自己吧，不过潘城斯却还是来了。
　　冷家现如今的悲剧和他脱不开干系，他心里明白。

　　不过他并不在乎冷家的人会不会恨自己，因为他们都死了。
　　他也并不认为“冷蕊”会恨自己……至少现在不会。若是有一天真的想要回头算账了，那……就容她放肆吧。

　　这边所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的被另外一个人尽收眼底。

　　孙澄微，她找到了这里。
　　她乘坐着马车出了城，到了小树林前就只带着几个护院和贴身丫鬟小青，顺着泥泞小路的车辙印来到了树林中，远远的听到了马原地踏蹄的声音，便知道冷家的墓地大概是这个位置了。

　　于是，她支开小青和几个护院，独自一个人穿过了小树林，远远的就看到了前方并肩而站的秋西和潘城斯。

　　她知道今天是冷家的忌日，于是悄悄的就跟了过来。

　　孙澄微在之前本来是想找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找“冷蕊”好好聊聊的。
　　旧友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她有太多想要问的问题。

　　虽然有很多已经从邓温那里听说了，不过还有很多自己其实并不知道的。或者说有些事情想要听她亲自向自己讲述，肯定别有一番风味。本来孙澄微还担心，“冷蕊”失忆了之后会不会有所改变。

　　比方说性格上发生改变，跟自己合不来了什么之类的。
　　不过听邓温一系列的讲述之后，孙澄微发现曾经的“冷蕊”和现如今的秋西一样，完全没有丝毫的变化。性格还是那么的坚强冷静，还是那么的能言善辩，还是和潘城斯关系很好……同时，还是那么喜欢好看的皮囊。

　　孙澄微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自己再见到她，一定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大声的说一句：“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庸俗！”
　　她都已经想好了！
　　想好了。

　　但是，自从那天。
　　她躲在柱子后面听到了正厅父亲孙徵与城王潘城斯之间的对话之后，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

　　自己视为至亲好友的“冷蕊”被株连九族家破人亡，沦落到乡村辛苦度日，这一切根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与自己的父亲有关，与自己有关。
　　她又如何能够厚着脸皮来见她。

　　她本打算再也不与秋西见面，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

　　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落下斑驳在秋西和潘城斯的身上。
　　两个人镀了一层耀眼的光一样。

　　孙澄微远远的看着，指甲抠进干枯的树皮之中，指尖都有些发白。或许是是在太用力了一些，一层树皮不堪重负，传来微不可闻的“咔嚓”一声，却在安宁的小树林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秋西和潘城斯似乎都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
　　孙澄微赶紧缩回了脑袋，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生怕被前面的人听到了。她害怕，万一被听到了，万一找到了自己，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他们。

　　大概过了一阵，孙澄微没有听到动静，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看到秋西和潘城斯两个人仍然背对着自己站在墓碑前。
　　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孙澄微距离的太远了，因此什么都没有听到。就看到潘城斯伸手轻轻的抱住秋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两个人拿起地上的空食盒，转身便朝着另外一边走去了。

　　最终两个人的身影被层层叠叠的树林阻隔，寻不到踪迹，或许是已经走远了。

　　孙澄微心中的巨石放了下来。
　　她绕过树干，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的墓碑走了过去，看着地面上还有湿润的痕迹，应该是方才祭酒留下的。

　　她感觉到莫名的巨大压力，稍稍用力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孙澄微觉得天要塌陷了一样，从心底慢慢爬上来的恐惧感，哪怕有阳光，心里都满是寒意。

　　孙澄微转身就准备离开。
　　她已经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成为秋西的“冷蕊”，看到她现在过得很好，和潘城斯很恩爱的样子，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随意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孙澄微转过身，却不由自主的僵住了。
　　秋西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慢慢开口：“你是……孙澄微，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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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忙完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