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28、玄帝的真面目

　　按照狮虎兽的叙述，那年自从被兽群赶下麟凤山后，它就一直四处流浪，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它来到了东旭之国的国都，碧澜城，在那儿，小家伙因为饥饿误入了猎人的陷阱。当它深陷绝境的时候，是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救了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玄帝陛下。”小家伙说：“然后，玄帝陛下就问起我的身世，我就和他说了。”
　　任麟一声不响的听着狮虎兽的叙述，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然后陛下就问我说，现在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见母亲……”小家伙垂下头：“我很想念母亲，就算只能见见她都好。”
　　“然后呢？”任麟的声音有些发颤：“然后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啊，他很温和的笑起来了呢，他就说，他可以让我进麟凤山找我的母亲。”狮虎兽说，“陛下说麟主现在就在他的望翠宫里，他还说您是最忠于他的臣子，您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所以只要他说一句，麟主您就一定会带我回麟凤山。”
　　任麟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不过，陛下说，要他和您说不难，我却先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就是让你去刺杀白帝，对不对？”任麟声音嘶哑的说：“他要你装扮成狻猊，去行刺白帝，是不是这样？”
　　狮虎兽有些惊讶的看看任麟，终于点了点头。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任麟的心底缓缓冒了出来！
　　狮虎兽除了脑门上那个隐约的王字，身上颜色和行动姿态，与狻猊几乎无二致，特别是在夜间行动的时候，光线不明，一般人根本分不清狻猊和狮虎兽的区别。
　　“陛下就叫我伪装成狻猊，去行刺白帝。陛下说，这是为了国家的未来和麟主您的颜面，陛下说您受了欺负，所以我们这群百兽也应该替麟主您讨回公道。啊……可是后来，我听说欺负您的是赤帝而不是白帝，就觉得很奇怪，难道陛下弄错了么？”
　　那当然不是玄帝弄错了，可是任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觉得牙齿“咔咔”作响，那不是因为寒冷，那是因为心底涌出的巨大愤怒。
　　“虽然我是不太明白啦，可是陛下说，我用不着去想其中的道理，嗯……他说，我去做了这件大事之后，就能成为国家的英雄，呵呵。”狮虎兽像是小孩子似的笑起来：“我听了就非常高兴啦，我就说那我要去做英雄！”
　　“是么……”
　　狮虎兽说到这儿，却可怜巴巴垂下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可是，我没能刺杀掉白帝，我也没想到她的宫里那么多侍卫！我根本就打不过那些家伙们……”
　　“后来，你就逃走了？”
　　狮虎兽点点头：“我差一点就逃不掉了。所以后来，我也没有回碧澜城去见陛下。”
　　“为什么？”
　　被任麟这么一问，小家伙羞愧的低下头：“因为……因为陛下说，一旦行动失败了，就不要去见他了。”
　　任麟的心，就像被刀扎一样疼痛！
　　“既然上次失败了，为什么昨天你还要那样做？”任麟忧伤的看着那头幼小的狮虎兽：“为什么昨天还是不肯放过白帝？”
　　“因为……陛下说，只要我杀了白帝，他就让我回麟凤山……”狮虎兽说到这儿，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想、想再试试，也许能成功也说不准，到时候我就可以……”
　　任麟此时，心里充满了悲哀，她温柔地摸了摸狮虎兽：“小家伙，你很想妈妈，是不是？”
　　那头狮虎兽，在强忍着眼泪半天之后，终于还是呜呜的哭了出来……
　　任麟俯下身去，她抱住那头狮虎兽，轻轻拍着它的背：“好了，别哭了，麟主答应你，一定要送你回麟凤山见你妈妈。”

　　深夜，街心公园。
　　任麟独自坐在冰冷的夜风中，她已经坐了两三个钟头了，可却依然不想回去。
　　起初，从狮虎兽说见到了玄帝，任麟的心里就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后来的事情，果然应照了她的想法——
　　狮虎兽流浪到碧澜城的时候，恰逢东旭国正和南炎国交战，起因，就是那次“砍角未遂”事件。战争持续了两年多，已经陷入胶着状态，就在这个当口，狮虎兽遇到了玄帝。
　　在发现这头狮虎兽居然如此不经世事后，玄帝很明显对其起了利用之心。他利用小家伙想念母亲的天性，哄骗它去刺杀白帝，玄帝知道，狮虎兽与狻猊是容易被人混淆，乔装之后更不会被人认出来。而玄帝根本就不在乎小家伙能否刺杀成功，他只要一个既成事实：“有一头狻猊潜入白帝的内宫企图行刺”。
　　狻猊是赤帝的宠物，这谁都知道，没有其他的王能驱使一头狻猊，白帝一定会为此大为光火！即便是白帝因此丧生，她的臣子也一定会替她复仇。于是，原本作壁上观的西岩国，就此卷入了战争中……
　　“可是他难道不怕小家伙被抓，吐露出实话么？”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任麟旋即又摇摇头。
　　即便是小家伙被抓，承认自己是受了玄帝唆使，也不会有人相信它。玄帝是何等人物？人人都知道玄帝是最光明正大的人。他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而且东旭国和西岩国一向邦交良好，之间从未有过战争，他根本没有理由对白帝不利。
　　狮虎兽既不属于狻猊，又不属于百兽，是个“十三不靠”，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一个生物群体为它撑腰。因此玄帝大可以一口咬定，说那些全都是小家伙栽赃，他家麒麟根本管不了狻猊的后代，他又怎么有那个资格，唆使一头狮虎兽刺杀白帝呢？赤帝那边都知道她残暴偏执，反正事情总是墙倒众人推，这么一来，恶名最后还是得落在倒霉的赤帝头上。
　　而最后那一句“任务失败了，就不要回来见寡人”，更是彻底断绝了事败暴露的可能性。
　　……

　　从许久之前，任麟的心里就有一块地方，始终不情愿去探试，那就是关于玄帝的真正为人。跟随在玄帝身边已经有了千年，任麟再笨再无知，也绝不至于天真到对一切都毫无察觉。那些隐约的痕迹，那些片刻的耳语，那些诡异的眼神……无一不在她的心中抹下阴郁的暗影。
　　可是，她就是不情愿去仔细审视心里的那块地方，即便她再怎么清楚那块黑暗的存在，也不愿意去审视它。原因无它，那是她深爱的人，她情愿为之而死的人，她眷恋了一生的人。任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用寻常心直视现实。
　　可现实不是你不去直视它就不存在的，今天晚上和狮虎兽的一席谈话，就如同一把利刃，划开了任麟心里的那片黑暗——

　　……先用温和的微笑引诱小家伙上钩，骗得它的信任，紧接着利用幼兽依恋母亲的天情，唆使这个糊涂的小孩子去自投死路，为了自己的颜面，他还堂而皇之的为之冠上“英雄”的名头，借此煽动孩子的虚荣心，事败之后又推得干干净净，甚至不许已经无处可去的小家伙再来找自己……
　　这就是，玄帝。
　　任麟的嘴里，泛起从未有过的苦涩。

　　走到家门口，任麟掏钥匙的动作，陡然停了片刻！
　　“结果，还是回来了……”她苦涩的笑了笑。可是不回这儿来，自己还能去哪儿呢？
　　但是任麟的钥匙还没掏出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施南？”她愣愣的看着门里面的那个人。
　　施南默默的看了女友一眼：“进来。”

　　任麟有些不安的跟着施南走进屋里，她偷偷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啊！那个……我……”任麟想解释一下自己晚归的原因，可是却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她转过头，瞥到厨房的桌上，几个菜和一碗汤还放在桌上没动，看来施南一直在等他回来吃饭。
　　“施南，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她不好意思的放下包：“生气了？”
　　施南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他没吭声，脸色像生铁般冷且硬！
　　“原本是想打个电话的，后来……”
　　扯着扯着谎话，任麟自己也觉得没趣了。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厨房，自己盛了一碗米饭，也不热那些菜，就着那碗冷汤，大口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施南走进厨房，半天，也没说话，只是端起那碗汤，放进微波炉。
　　任麟放下筷子，垂下头：“对不起，施南……”
　　施南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微波炉里旋转的那碗汤。
　　任麟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她凝视着这个熟悉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涌了上来，任麟不由得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施南……
　　“放心好了，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任麟低声说道：“绝不离开，就算你……”
　　微波炉到了时间，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施南抬起手，没有去打开炉子，却握住了任麟的手：“……我知道。”

　　那天晚上，任麟许久都没有睡着。下午狮虎兽说的那些话，依然萦绕在她耳畔……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身旁的男人，良久，她终于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做再多的坏事、伤害再多的人，就算你……就算你……”
　　任麟没有说完，那句话哽在她的喉间，一时之间，她突然觉得心中无比的悲凉……
　　却又无比的幸福。

　　——就算你伤害了我，我也没法停止对你的爱。
　　施南依然熟睡，他的手，紧紧握在任麟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