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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对不起 ...

  •   乐悦笙抢上去强行分开男人双手,男人猛地睁开眼,厉声叫,“我杀了你——”合身便扑。乐悦笙一个不防被他扑在肩上,下一时颈边剧痛,伴着男人口腔里灼热的温度。
      乐悦笙皱眉——这人在发烧。

      男人整个挂在她身上,偏着头拼死咬她,身体因为过度用力拉作一个奇怪的形状。乐悦笙指尖往他脊背处点一下,男人身体松驰摔在褥间,干燥一双唇上下开合,微弱地叫,“杀了你。”
      乐悦笙掌心往他额上贴一贴,火烫——内伤引发高热,极其凶险——又是自己做的孽。匆匆忙忙浸一条凉巾子搭在男人额上降温,取纸笔飞速写几行字,拎着出去。

      乐秋风刚刚躺下,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自家少掌教火烧眉毛进来,掷一张纸,“去抓药,抓完煎过来——快。”
      乐秋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乐悦笙已经跑得没影了。她一句“这半夜我上哪抓药”咽在口里,只能任劳任怨出去骚扰人家药铺子。

      等她终于提着刀威胁上了板药铺子抓药与她,又含辛茹苦煎好送上去时,眼前一幕让她恨不能没来过这世上——
      男人整个挂在乐悦笙身上,应是被乐悦笙制在怀里才没摔下榻去,露出的一点脸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泪。就这样还不得消停,头颅摆动,闭着眼睛不住口叫骂,听着还是在骂乐悦笙。

      “少掌教?”
      “他烧糊涂了。”乐悦笙腾一只手,“药拿来。”男人一稍获自由便挣扎起来,险些又摔下去。

      乐悦笙只能安排向乐秋风,“你喂他。”
      乐秋风忍气吞声上前,男人只沾一口便不住躲避。一匙热汤药全洒在乐悦笙肩上,乐悦笙往案上抬一抬下巴,“去拿糖来。”

      乐秋风想说话没敢,忍气吞声去拿乳糖匣子。乐悦笙拈一粒在指尖,隔过齿列塞入男人口中,男人居然安静下来,双唇翕动。乐悦笙便道,“还不快?”
      乐秋风赶紧灌一匙药,不等男人反应,乐悦笙又填一粒糖入口。甜味盖过药味,男人在冰火两重天间走了几遭,渐渐筋疲力尽,瘫在乐悦笙肩上任由摆布。

      乐秋风伺候男人吃完药,又伺候喝水,一时又被自家少掌教使唤投换冷巾子降温,忙碌半夜男人终于睡沉了。
      乐秋风气乎乎地抱怨,“天底下哪有女人如此低声下气伺候男人的道理?”

      “在旁护法。”
      乐秋风只能闭嘴。乐悦笙强拉着男人坐起,自己摆一个五心朝天的起式,右掌贴在脊心,慢慢渡力。男人身体绵软,无知无觉任由摆布。

      足足一柱香过去,乐悦笙撤掌,男人失了支撑,仰面摔在她怀里。乐悦笙贴一贴他脑门,温度下来了许多。乐悦笙轻轻吐一口气,推他躺回去枕上,她一动男人又挣扎起来,右臂一紧,被他死死攥着。
      乐秋风在旁,眼见男人面容痛苦,眉目纠结,仿佛深陷噩梦之中。忍不住吐槽,“他是不是装的?”

      乐悦笙感觉攥着自己的一双手跟火焰镣铐一样,“你挨我一掌试试,还有没有闲心装病?”
      乐秋风半点不惹事,“我回去了。”飞速跑走。

      乐悦笙原想等男人睡沉再走,谁想一迷瞪也睡过去。一夜乱梦颠倒,梦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火炉,烘得浑身难受,好不容易炉火烧尽,漫天焰火变作热水浇下来,湿衣裳粘在身上更加难受。
      简直没一刻消停。

      乐悦笙挣扎一时热醒了。转眼看见罪魁祸首——男人趴在自己怀里,淋漓一身热汗,薄薄的中单湿答答地粘在身上。
      难怪梦里的雨又热又粘乎。

      乐悦笙摸一摸男人脑门,凉凉的,不烧了——鬼门关走一遭,又捡一条命。乐悦笙放下心,强按着男人躺回枕上。男人身体触及枕褥便手足震颤,立刻醒了。
      简直属含羞草的,惹不起动不得。乐悦笙默默吐槽,低头看他,“醒了?”

      男人躺在枕上,睁着眼,眼睫乌黑濡湿。
      “是不是好多了?”乐悦笙坐起来,抬手整理鬓发,“你烧了一夜,刚退。”便翻身下榻,取茶炉上温着的粥。转身见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你怎么了?来吃粥。”

      “不吃。”
      乐悦笙忍不住笑起来。

      男人怒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乐悦笙舀一匙粥递过去,“吃一口。”

      男人偏转脸躲避。
      乐悦笙锲而不舍又递一回,男人仍往旁边躲,“乐少掌教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知道我是乐少掌教了?不装了?”
      男人一口顶回去,“你那对头一口一个乐少掌教,我知道又什么稀奇?”

      “不稀奇。”乐悦笙说一个肯定句,还一个疑问句,“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男人愤然道,“我什么时候跟着你?”

      乐悦笙含笑看他,“你没跟着我?”男人渐渐顶不住,掉转视线,还一个后脑勺给她。
      “对不起。”

      男人指尖一动,久久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乐悦笙道,“昨夜是我冲动了。我以为你是……总之确实是我莽撞,害你受伤,非常对不起。”

      “你以为我是什么?”
      乐悦笙不便与寻常人提及众鬼主,便道,“没什么。”

      男人腾地坐起来,厉声质问,“你以为我是什么?倡伎里最下流一等?活该任你玩弄?”
      乐悦笙万万没想到画风跑偏,忙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真没那意思,”乐悦笙想一想道,“即便倡伎,也不应被人如此对待。”

      男人咬着牙一言不发。
      乐悦笙等一会,“你若是不生气了,来吃粥——”

      “不吃。”
      乐悦笙劝道,“虽然退了烧,内伤还是重得很,再胡闹越发加重——”

      “关你什么事?”
      乐悦笙道,“你落到这般田地既是因为我,你身体大安之前我便不能不管你。”

      “不用你管。”
      乐悦笙渐觉头痛,“又为什么?”

      “还用问?”男人冷笑,“乐少掌教根本看不起我,不用乐少掌教惺惺作态假好心——我死不死吃不吃饭,又关你什么事?”
      乐悦笙一瞬间福至心灵,“你这是在同我赌气?”

      “你——”
      乐悦笙歪着头打量坐得笔直的男人,忽然伸一指,往他肩上轻轻戳一下。男人应声而倒,摔进一堆软绵绵的枕头里。男人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被乐悦笙按回去,怒道,“做什么?”

      “吃粥。”乐悦笙只觉这人刺猬一样着实有趣,忍不住碰一碰男人光洁的脑门,汗津津的,“饿得一脑袋虚汗,逞什么能?”递一匙粥。

      男人齿关紧咬偏不张嘴。
      “你这人清醒的时候,远远不及脑袋不清楚的时候招人喜爱。”

      男人目露惊慌,“我怎么了?”
      “什么?”

      “我昏着时……怎么了?”
      乐悦笙难得见他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一时肃然道,“乖乖吃粥,吃完我一样一样同你说。”

      男人抿着唇思索一时,终于张口,含一口粥,这一入口便只能咽下去。米粥携着生命的温度,滋养他长久皲裂的灵魂和干涸躯体,男人难以承受这样温情的冲击,生生一个哆嗦。
      “烫吗?”乐悦笙问他,下一匙粥便放在唇边吹凉。

      男人不能解释,只能在乐悦笙手里默默吃粥。很快一碗热粥落肚。乐悦笙抽一条绢子同他擦嘴,“真乖。”
      “你说吧。”

      “什么?”
      男人一滞,久久憋出一个字,“我——”

      “说你烧得脑袋不清楚时做什么?你脑袋都不清楚了,还能做什么?”乐悦笙哈哈大笑,“当然是睡觉呀。”
      “你——”

      “我怎么?”乐悦笙总算扳回一城,心情愉悦,同他掖一掖棉被,“休息吧,后头有的熬。”刚一站起袖间一紧,“怎么?”
      “我疼。”男人抿一抿唇,渐渐理直气壮,“你不能不管我。”

      “服了药还疼?”乐悦笙微觉诧异,仍旧坐回去,握住男人手腕,归元真力缓缓注入,“你这也太不顶事了——”转念一想人不会武功体弱才是应该的,“闭上眼。”
      男人慢慢阖上眼,初时还不时看她,后来力尽神竭,昏昏睡去。乐悦笙等了一会撤手,熄了灯走了。

      次日过午乐秋风进来,“宗门来人。”
      乐悦笙昨夜两三回起来打发男人吃药,此时刚睡醒,站着穿衣裳,“是你给宗门送信的?”

      “怎么是我?奉礼山一战少掌教遇险,两鬼主丧命,奉礼于家灭门——宗门在奉礼也有眼线,这么些天了知道消息应也寻常。”
      “谁带队来?”
      “副掌教。”

      “谢平生来了?”乐悦笙笑起来,“稀客啊。”
      “少掌教遇袭他敢不来吗?”乐秋风帮着束腰带,“问剑峰倾巢而出,只怕除了扫地看门的都来了——说是护送少掌教回去。”

      “停剑峰呢?”
      乐秋风扁一扁嘴,“没见人。”

      乐悦笙道,“都是问剑峰的人——停剑峰一个也没有,这是怕我跑了?”便往外走。廊外一个四十有余五十不足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乐悦笙合掌打一个拱,“师叔。”
      来人正是乐悦笙亲师叔,长清道副掌教,谢平生。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九点《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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