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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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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一连请了数日病假的云骏丞再次站到大殿上,高坐龙椅上的萧梓西内心有着隐秘的愉悦。
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卢学义禀道:“启奏皇上,臣有本要奏。”
卢学义是已故大皇子的伴读,为人刚正不阿,是皇权的拥护者,也是最常和云骏丞作对的人。满朝官员听到这声音,都知道是谁,只暗暗祈祷别牵连自己。
萧梓西又是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的说了一个“奏”字。
“启禀皇上,臣要弹劾刑部尚书纵容刑部上下滥用刑具,屈打成招,制造冤案。”
“可有凭据?”萧梓西问道。
“陛下,申冤者血书在此。”卢学义从袖中掏出血书,双手托起。“申冤之人乃是徐州知府高振之子,高振因亏空钱粮之罪被押解进京,不料此案还未审理,人就死在了刑部大牢里。”
刑部尚书张鲁是云骏丞的人,不疾不徐的出列说道:“启禀皇上,刑部从不滥用私刑,高振死在刑部大牢之事有些蹊跷,当彻查此事。”
卢学义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站在他前方的刑部尚书,其他大臣也是不明所以,就连刑部侍郎等人都迷惑了。
萧梓西看了眼依旧云淡风轻般的云骏丞,扬声说道:“着刑部重新彻查高振一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卢学义猛然抬头,眼中写着不赞同。“未免有人说刑部徇私舞弊,不妨将此案交由督察院和大理寺同审。”
萧梓西犹豫,他并非不认可卢学义,而是怕触怒云骏丞。
这时,云骏丞淡淡的说道:“卢大人言之有理。陛下,此案不妨就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司会审,最后交由陛下裁决。”
闻言,萧梓西的嘴角勾了勾,说:“就按亚父说的办。”
下朝后,中书令许铭和少詹事赵晋玮围到云骏丞身边,这两人都是云骏丞的亲信。
“大人,卢学义分明是针对您和张大人,您怎的反替他说话了?”
“刑部并不干净,借机清理一番罢了。”云骏丞云淡风轻的说,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顿时,两位大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人打断了。
“云大人请留步!”连公公一边高声喊着,一边小跑了过来。“云大人,陛下请您到御书房一叙。”
许铭和赵晋玮同时行礼告退。
萧梓西一见云骏丞进来,就连忙走下御座,快步走至云骏丞跟前。
“方才在朝堂上,多谢亚父为我解围。”萧梓西仰头看着云骏丞,眼睛明亮清澈,似一汪清泉,涓涓流向眼前人。
云骏丞的身子几不可察的僵了一瞬,语气冷硬的说:“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昨日我在亚父府上用了膳,今日亚父留在宫中用膳可好?”
云骏丞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目光,想到他从未在自己面前端过皇帝的架子,再想到自己的臭脾气,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萧梓西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菜式不多,但每一道菜都是云骏丞爱吃的。
于是,云骏丞不禁看了眼小皇帝,竟然已经对他的喜爱了解到这地步了。
“不知这些菜色可合亚父胃口?”萧梓西紧张的问道。
云骏丞嗤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明知故问。”
萧梓西慌忙说:“亚父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亚父喜好的。”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在意臣之喜恶,是臣的荣幸。”
“亚父……”萧梓西急得要哭了。他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些云骏丞喜欢的菜,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却疏忽了云骏丞可能讨厌他探听他的喜恶。
说到底,亚父还是讨厌他的吧。
这样想着,萧梓西就很不争气的落泪了。
连公公迟疑着要不要给皇上递帕子擦眼泪,怕遭了池鱼之殃,被云骏丞处置。
正当他决定豁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云大人坐到皇上身边,掰着他的头面向自己,拿帕子在他脸上胡乱擦着。
连公公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屏气凝神的垂下头。而其他内侍压根就没敢抬一下头。
云骏丞为萧梓西擦眼泪的动作笨拙且粗鲁,少年皇帝那张白嫩嫩的小脸被他擦得泛红,还有些疼。
萧梓西咧开嘴笑得傻傻的。
看着这般灿烂的笑容,云骏丞心底猛地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无措,有几分嫉妒,也有几分愧疚,最终化为不忍。
“你看看你,还有点皇帝的样子吗?”
云骏丞说了他一句,语气却是异常的平和,甚至让萧梓西察觉到了一丝曾经独属于云泓清的宠溺。
于是,萧梓西笑得更灿烂了,像这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暖暖的,甚至有些灼热。
云骏丞将脏帕子扔给他,“自己擦。”
说罢,他不等皇帝就先动筷吃饭。
依然是如此的大逆不道。
但无人敢吭声说他的一句不是。
而皇帝只是乐呵呵的收起脏帕子,和他一起用膳,也不要内侍布菜了,云骏丞吃什么,他就自己夹着什么吃。
云骏丞吃饱喝足后,放下筷子,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不像话,哪里还有点皇帝的样子?”
“我只在亚父面前如此。”萧梓西不以为意的笑着道。
云骏丞虽已决定放下对萧家人的仇恨,但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小皇帝的亲近。
萧梓西不给他说难听话的机会,问道:“亚父何时去接清儿?”
“明日下朝后。”
“明日我和亚父同去,可好?”
“我去接我儿子回府,你去做什么?”
“我…我正好想和老大人下下棋。亚父,你就让我一起去嘛。”萧梓西软软糯糯的撒娇。
面对小皇帝得寸进尺般的试探和靠近,云骏丞只冷着脸说:“臣已用完膳,谢陛下赐饭,臣告退。”
萧梓西看着他状似有些落荒而逃的高大身影,不厚道的勾起唇角,眼底的笑意久久不散。
另一边,三司彻查会审高振案,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也让一些人开始坐立难安。
刑部开堂问案,张鲁亲自坐在主位上审理,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岑和大理寺卿江林。
卢学义担心有人对高杰威逼利诱,便陪着他一起走进刑部大堂。
张鲁见到卢学义,没有旁人以为的争锋相对,反而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着旁听。
卢学义虽心中疑惑,但还是道谢坐下了,他只要能旁听,确保问案过程没有猫腻就行。
张鲁拍着惊堂木,照例询问堂下之人的籍贯来历。
“回大人的话,小人姓高,单名一个杰字,乃徐州人士,是前徐州知府高振之子。大人,小人的父亲冤枉啊!”
张鲁正色道:“陛下有旨,命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一同彻查高振一案。本官身旁坐的两位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大人和大理寺卿江大人。你说你父亲冤枉,且细细说来。若属实,自当还令尊清白。”
“多谢皇上,多谢各位大人!”高杰再拜,“家父没有亏空钱粮,而是有人在徐州地界屯养私兵!”
“你说什么!”
张鲁手中的惊堂木猛地一拍,把在场之人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江林问道:“私自屯兵,罪同谋反。你可有证据?”
“徐州城外的大青山,大人可以派人去查。”
“这么说,你并无证据。无凭无据,也敢来告状?”
卢学义梗着脖子欲说什么,被陈岑抢先说道:“江大人此言差矣,养私兵事关重大,一有发现当立即上报。再者,养私兵涉及方方面面,若确有其事,派人一点点去查,总能有所发现。”
“陈大人说的太简单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光凭一个罪臣之子的片面之词就要派人去查,岂非太儿戏了。”
“江大人又说错了,皇上已下旨彻查高振一案,在皇上定罪之前,高振只是嫌犯,而不是罪人。”
一时之间,堂上气氛剑拔弩张。
张鲁清咳了一声,说道:“陈大人和江大人的话各有各的道理。高杰,本官且问你,你说你父亲亏空钱粮之事是被冤枉的,你可有证据?”
“回大人的话,小人有一账簿可证家父清白,那是徐州府衙的钱粮师爷在临终前托付小人保管的。”
“哦?”张鲁惊喜,“账簿何在?快快呈上来。”
“回大人,账簿不在小人身上,小人把他藏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还请大人派人和小人一同去取来。”
“好!”
立时,张鲁就指派了四名衙役陪同高杰去取账簿。
卢学义看着高杰和那四个衙役一同离开的背影,不禁蹙了蹙眉,担忧的说道:“张大人,按照高杰的说法,那账簿极为重要,就派四名衙役同去,恐有些不妥。”
张鲁却是不甚在意的说道:“卢大人多虑了,此乃京城天子脚下,有公差随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何人敢大胆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