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杨世成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桂大兵吃过晚饭，准备回卧室去，这时候文秀已经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了，万端会将椅子转过去，然后对着电视，她站起身，走去坐下。
　　桂大兵也起身迈步往外走，这才刚走了一步，就被母亲万端会给叫住了。
　　“大兵啊！你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桂大兵有些疑惑的转回身问道：“妈！你要说什么？”
　　桂太山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转头看着电视，避开了儿子审诘的目光。
　　“你过来我问你！”
　　桂大兵走至母亲万端会身旁拖过一把板凳坐下，问道：“你什么有话就说嘛，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做什么？”
　　“你这个月工资都发了吧！”
　　“嗯！发了好几天了！”
　　“工资发了，就拿给我帮你存着！你们年轻人用钱大手大脚的。”
　　“嗯………..妈，你看我也是成家了的人了，这工资我想自己存着，平时用也方便些。”
　　“大兵啊，这才结婚几天，就想不认你爸妈了是吧？工资钱都不上交了？”
　　“你看我们都这么大人了，自己存点钱也没什么问题吧。”
　　桂太山在一边见气氛很僵，便打圆场道：“这样吧，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听说涨到八百了对吧，给你妈上交五百，另外的三百你两口子自己留着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桂大兵很犹豫。
　　“怎么？连五百你也不想交吗？”万端会脸色很难看。
　　“妈，这样吧，我交两百给您，一会儿回房拿给您，钱包没在身上。”
　　“大兵啊，我们还能要你的钱吗，只不过是让你把钱放在我这里，我和你爸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们以后百年归山，钱和房子什么的都还不是你的吗？”
　　桂大兵听母亲唠叨了好一阵子，站起身往卧室里去了，他半躺在床上，一直等文秀把地拖完了进屋。
　　“文秀，你给我拿两百块钱。刚才爸妈的意思呢，要我每个月上交两百。”
　　文秀正把门关好，听见桂大兵这么说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不悦了。
　　“咱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回事？再说了，我们两人的工资，现在我都拿去借给别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分的利息呢！这不比放在你妈那里划得来呀！”
　　“我知道！只是爸妈不知道我们把钱拿出去借贷了，所以认为我们会乱花钱，你也应该多理解一下嘛，这样，你就先给我两百，我交给妈，应付一下，免得她有唠叨个没完。”
　　“我都跟你说了，钱都借出去了，现在我身上的三百块钱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交给你妈两百了，难道不用买菜的吗？是不是这个月都吃咸菜下稀粥？”
　　“那怎么办？哎！”桂大兵很为难的叹了口气。
　　“你妈说是管钱，你看她，从来不买菜，买菜就是我去买，我这一个月的工资大半都用在家里买菜的开支上，我嫁到你们家，又是上班挣钱，又要做家务，又还要做饭、洗衣、拖地，就跟请的保姆相似，别人家请的保姆，还要拿工资，我给你们家做保姆，还要自己倒贴钱，真不知道我这是图了个啥？就是这么一天累死累活的还不讨好，又要受你妈的气！”文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了。
　　桂大兵忙安慰道：“行了行了，不交就不交吧，你哭什么啊！”
　　“我哭什么？你说我哭什么，你看你妈，自从我嫁到你们家，她是怎么对我的？你是不是没看见？”
　　“我妈怎么对你的？我妈对你很好啊，不过就是嘴巴多了点，你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跟老年人过不去呢？老年人说话你别往心上去就是了，家和万事兴，再说了你这么跟老年人一般见识，让街坊上的看见也不好啊，行了！别说了，早点睡觉吧！”
　　“你就知道睡觉！你看你妈，明天还不知道怎么和我闹呢！”
　　“你想多了，她能和你闹什么，最多不过就是说几句，这样，我们下过月开始，就留下两百上交，就这样吧，我去跟我妈说就是了。”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熟睡中的桂大兵和谭文秀从梦中惊醒。
　　“谁呀？”桂大兵不耐烦的问。
　　“我是你妈！你起来，把们开了，我有话跟你说！”
　　桂大兵晓得母亲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妈！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桂大兵一边把衣服披着，一边就走来开门。
　　门开了，万端会板着脸质问道：“你先说的这个月交两百块钱，怎么还不拿来？是不是文秀不让你给？”
　　“啊…….妈！我正想要来跟你说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和文秀呢把工资钱都攒起来，借给别人去了，文秀有个朋友，是做借贷的，也就是放高利贷，她答应给我们两分的利息，所以我们这个月没钱给您，要不这样，下个月等我工资一发就把这个月的和下个月的一起给你，就一下给你五百。”
　　“你们把钱借出去了？收利息？这人可靠吗？你就不怕她卷钱跑路了？”
　　文秀在床上躺着，听见婆婆妈万端会这么说，便回说道：“是我中学的同学，很可靠，不会有事的。”
　　“钱这名堂，最好是不要借出去，朋友之间一旦借钱就成为仇人，为何会成为仇人呢，首先朋友问你借钱，你说你没钱借给他，大不了就是关系冷淡一点，如果你把钱借给他了，等到你想要他还钱的时候，就成了仇人，钱拿进他口袋容易，要她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就是剜肉的事，她不还钱，你一遍一遍的去要，这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东街刘老二是怎么死的你们知道吗？他老表找他借了五万元钱，说是去做生意。一借就是三年，刘老二便问他老表还钱，他老表被逼问的急了，就说让他去浙江嘉兴拿钱，刘老二去到嘉兴，见到他老表后，两人吃酒聊天，刘老二就被灌醉了，然后被他老表丢进了江里。这可是去浙江那边打工回来的人讲的。”
　　“妈！夜深了，你早点回去睡！”桂大兵催促道。
　　“睡什么睡，你们把钱借出去，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看你们这钱是借到了水瓢把柄上去了。一共借出去了多少钱哦？”
　　“也没多少，就三千多点。”
　　“你明天去把钱要回来！”万端会很坚定的命令道。
　　“这怎么行，说好了借一年呢！”文秀忙说道。
　　“借一年？你们心可真大，一年以后恐怕连她人都找不到了。我看你这钱怕是给你什么野汉子去了吧，必须给老娘去把钱要回来。”
　　桂大兵忙劝说道：“妈，借钱这人是文秀的一个初中同学，是女的，我见过，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这大半夜的，您还是早点回屋睡觉去吧。”
　　“睡觉，睡什么觉，瞌睡睡多了要不得，好人都睡得病，病人睡得死！明天一早，你就去把钱给我要回来，我跟你说，大兵啊，这个钱还是放在妈这里稳当些！不要去想她的什么高利息，到时候恐怕连本金都收不回来呢！这种事情妈我见得多！”
　　桂大兵默然，不知道怎么说，好一会儿才说道：“妈你先去睡，这个事情我和文秀再商量商量。”
　　“哎！我说你个么子不听嘛，要吃大亏的，不信你去要嘛，那钱肯定是要不回来的了。钱借出去容易，要回来就比登天还难呢。”
　　万端会说着话就往客厅里去了，桂大兵把门关好，走来床边椅子上坐下。
　　“我妈这人就是嘴巴多，你别跟她生气！说几句就没事了，说的是风吹过嘛！”桂大兵说完尴尬的笑了两声。
　　“你妈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都说好了，借一年的，现在去要，多不好啊。”
　　“我妈老年人，是比较担心，你别当回事。”
　　文秀把钱借给初中同学李红梅，一来是听李红梅说利息给得高，二来也是因为上学那会儿两人的关系就很好，后来文秀接了父亲的班，到纺织厂里做了工人，而李红梅却和社会上的一些人混在一起，做起了放高利贷的买卖，上个月的时候文秀下班的路上，遇着李红梅，李红梅便让文秀把钱借给她去放贷，行话叫做放水。
　　早上文秀刚起来，先去厕所里洗漱完了，从厕所出来就见婆婆妈万端会站在门口。
　　“妈！”
　　“文秀，借钱那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哦，是我的同学，您问这个干嘛？”
　　“说不出来了吧，我猜你就是把钱借给老相好了！还来骗我们，什么两分的利息，你还真能编！”
　　“妈，您别乱说好吗，钱是借给我初中同学，她叫李红梅，说好的借一年，两分的利息，你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李红梅，她住在哪里，你带我去！”
　　“你去干嘛？”
　　“我去把钱要回来！老子的钱，就得还我，你要借钱给她就把你的工资借给她，大兵的工资钱必须要交给我！你们不好意思去要，老娘我脸皮厚，不怕这些灯！马上带我去！”
　　“妈！既然您这么说，那这样吧，我接下来的几个月，工资都交给您，算是把大兵借出去的钱还您。”
　　“那怎么行，这个钱必须得要回来，再说了，你嫁到了我们桂家，本来你就该把工资上交的，我只是一直没说你，你倒是装的莽吃得伤！跟我玩心眼子。”
　　“我玩什么心眼子了？”
　　“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玩什么心眼子，你就知道刮大兵的钱！自从你嫁进我们桂家，大兵的钱就被你窝着。”
　　“妈！你要这么说我可不爱听，自从我嫁进这个家，每天买菜不是我去买的吗，您掏过一分钱没有，那一顿不是一荤两素！我又要上班，又要回来做家务，拖地洗衣，洗碗。大兵什么时候帮过我洗一次碗？我上班在厂里累死累活，回到家还要这么累，您没有一句好话，还说我脏！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那有儿媳妇这么跟婆婆说话的，你简直是没一点家教！哦，你买了几天菜就不得了的了不得了啊，你既然嫁进这个家，那就生是桂家的人，死是桂家的鬼，买菜洗衣做饭，拖地这些都是你分内的事情，该你做，你有什么可说的。想当年我们当媳妇那会儿，怀起大兵都四个月了，还要上山去打柴呢！回到家里还要被婆婆妈埋怨，柴打少了有时还得挨骂。你就知足吧，就现在这样我已经是对你很客气的了！”
　　“我算是听懂了，你当年被婆婆妈虐待，所以现在你就要把你当年受到的痛苦转加在我的身上！”
　　“文秀，你不要狗啃骨头歪起叫！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你居然这么说我，好歹我也是你婆婆妈呀，你跟我这么说话，就不怕遭雷打！不孝敬上人要不得！”
　　“我怎么不孝敬上人了，还要我怎么孝敬，难道要我把您抱起背起？”
　　“行，我也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你今天就去把借出去的钱要回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钱不可能要回来，我也跟您说，您要想闹，随便您！”
　　“呀呀呀！你这个小贱人，小烧货，你还反了天啦，竟然跟我这么说话，你把钱拿去养野汉子，还有理了是不是！”万端会气得不轻，这时候文秀骑着自行车就出门去上班了。
　　万端会一肚子的气没地撒，扯着嗓子大喊：“大兵！你跟我出来，还挺死瞌睡！别个穿双草鞋在你肚子里跑了两圈，你还蒙在鼓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看看你把你老婆宠的要上天了都！”
　　桂大兵其实老早就醒了，听见文秀在外面和母亲说话，但是他又不好出去，免得二人的矛盾又都指向他，对于这个事情，桂大兵也不知道要怎么来处理，一方面这个钱已经借出去了，如果真去要回来，文秀的面子下不来，如果不去把钱要回来，母亲这边没法交代。以此便进入了两难的境地，所以他坐在屋里迟迟没有出来，这时候听见母亲在门口喊他，只得从屋里出来。
　　“妈！你叫我做啥子？”
　　“叫你做啥子？你说我叫你做啥子，我跟你说，今天你必须去把钱给要回来，那个叫什么李红梅的，你今天就去找她要钱！钱不要回来就别喊我妈！”
　　“要不您看，先说好的借一年，这个人说话总得算话吧，一年以后我在去问她要也不迟。”
　　“不行，必须现在就要她还钱，她不还钱，你喊我去找她要，你看老娘怎么对付她！”
　　桂大兵叹了口气，行，我去要，下班了就去。
　　桂大兵晚上回来的很晚，鼻子也被打破了，左边眼睛还肿着。
　　“大兵，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是不是钱没要到，呀你的眼睛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是不是那个什么李红梅？”
　　桂大兵从口袋里掏出三千元钱，递给母亲万端会：“这里是三千块钱您好好放着吧。”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她们是不是打你了，咱们去报警，把他们抓起来。”万端会接过钱，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
　　“这伤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的，没事。”桂大兵说着话转身往自己卧室去了。
　　文秀看见桂大兵身上的伤，也不住的问，桂大兵只说是不小心摔伤的。
　　话说这三千块钱是怎么来的呢，原来是桂大兵为了不让文秀为难，便又去打黑拳挣了这三千块钱。
　　文秀见桂大兵身上的伤不像是摔的，不停的追问，可是桂大兵就是不肯说，她见实在问不出来，也就不再追问了。
　　半夜里文秀起去上厕所，婆婆妈万端会就站着门口。
　　“我跟你说，这次钱要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以后我可跟你说，不准再把钱借出去！要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文秀一脸错愕的问道：“什么钱要回来了？”
　　“哼，告诉你吧，你借出去的钱，大兵已经要回来了，刚才都交给我给他存在，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儿子永远都是我的儿子，别以为你给他灌点迷魂汤，就想把他的钱刮走。”
　　文秀听了这话，十分纳闷，心说；大兵也不认识李红梅啊，更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住，他怎么能把钱要回来呢？即便是大兵去要，李红梅也不可能把钱给他呀，可是听婆婆妈这话，看来大兵的确又是给了她三千元钱，这钱是哪里来的呢？
　　文秀满腹疑惑，走进屋里来，见大兵面朝里边，睡的很沉，便用手去拉他起来。
　　“哎呀，你干什么，别闹！”大兵睡的正香，被文秀摇醒了，很不耐烦。
　　“你先别睡了，我问你，那三千块钱是怎么回事？”
　　“哎呀，什么三千块钱啊，你真烦死人了，睡觉吧，都几点了，还不让人睡觉！”
　　“刚才你妈说你给了她三千块钱，我问你那三千块钱哪里来的！”
　　桂大兵见媳妇挖根，如果不给她给个说法，这觉是别想睡得安稳了。
　　“哎呀，你说那三千块钱啊，我这不是见妈妈非要我把钱要回来嘛，我就向我们厂里的车间主任借了三千块钱。说是家里有急用。”
　　“我可听说你们车间主任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他能舍得把钱借给你！”文秀有些不相信。
　　“我可是咱们厂里的中坚骨干，车间主任不敢得罪我，我要借钱他能不借嘛！”
　　“看把你能的！就使劲吹吧，把牛皮吹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