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遇光》越琪童音

5、无心无情

　　1.
　　当霞谷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你的肩膀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等待的贵客到来了。

　　蓝色的眼眸就像是有鸟儿自由飞翔的天空，带着暖意，带着永不消融的雪花，他带着他的音乐团队，来到了你从小生活到大的土地。

　　“欢迎来到霞谷。”所有的心情被死死地压在心底，你微微俯下身，保持着礼仪与客气的微笑。

　　雪花纷纷扬扬，这位来自极北之地的旅客，在这橙色土地落脚了。

　　凛冬已至。

　　他们都是霞谷守护者所熟识的人，深知地位差距的你只能站在一旁低着头，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个温柔的贵客名为白鸟。

　　2.
　　你早在很久之前就认识白鸟了。

　　但是你从来没和他搭过话，或者说，没有正式地搭过话。

　　“请问这位小姐，霞谷是在这里吗？”

　　他带来了第一片雪花，令从没见过雪花的你惊奇地盯着那片雪花，遏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接住的欲.望，回答道：“是的。”

　　他笑了起来：“谢谢。”

　　他与你擦肩而过，雪花落在你的脸上，融化成水——是冰凉又新奇的。

　　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

　　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而你也很幸运，每次都被派去等他。

　　为他指路，看着他的背影，一路跟随，就像是梦想镇的那个戴兔子面具的总是偷窥心上人的先祖。

　　粉紫色的梦想镇，橙粉色的落日，那是你最爱的景色。

　　每个先祖都相处融洽，你总是躲在房子后面看着他们，即使向往也不敢迈出一步，像极了现在。

　　站在柱子后看着他与自己的同伴谈笑风生，你也不敢向前一步——即使他所在的土地其实是自己的家。

　　安静地聆听着他们的乐器合奏，你觉得这样也挺好。

　　平平无奇的自己，能够看着他在高处闪闪发光就好。

　　3.
　　说实话，你是真心觉得白鸟的音乐团队很帅气。

　　他本人也很有魅力。

　　甚至于一群又一群的光之逆子心甘情愿地献上平时看一眼都不给的蜡烛，包了他们所有可出售的东西。

　　你看到他无奈地被围在一群光之逆子中，带着些许的歉意：“天色不早啦，演出结束了，小家伙们明天再来吧？”

　　光之子们均发出失望的长吁，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样就显得站在原地的你格外地突兀，这令他注意到了你。

　　“啊，是你啊。”他有些惊讶，但很快，那些就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谢谢你为我指路。”

　　“……不客气。”社恐促使你伸手想去拽围巾的尾端，却摸了个空——想起来了，因为朋友说你不戴围巾的时候更好看，为了来听这次的演奏，你将围巾放在了家里。

　　你很不习惯，总是会被人盯着脸庞，这令你感到非常不适。

　　你习惯于将自己的脸藏在围巾下。

　　察觉到你的动作，白鸟问道：“你冷吗？”

　　“啊，还好，不是很冷。”你没有去解释你的社恐，这样的话他很大可能不会再接近你了吧。

　　低头无措地看着已经覆盖上雪花的沙地，你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你总是冷漠，事实上一旦生人靠近你，你的神经就会高度紧张，在心里崩溃地大声喊叫。

　　察觉到他的靠近，你的内心立刻像炸了锅般，警惕与克制让你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想后退，不想远离他。

　　随后，脖子上一暖，绒毛触碰到敏感的肌肤，让你下意识地蹭了蹭缓解微微的痒意。

　　随后你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围巾。

　　“啊啦，注意保暖啊。”对上你犹豫的目光，他倒是毫不在意，“极北之地比这里冷多了，我没事的，你可别因为我到来而落下的雪花感冒啊，这样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你茫然地看着他，半晌，揪着围巾尾端。

　　你现在也很过意不去啊。

　　4.
　　怀着难以诉说却万分浓烈的情感，你站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

　　“霞谷真是个过冬的好地方啊。”他这么调侃着。

　　你不知怎么搭话，只是说：“嗯，景色也很美。”

　　他问：“你不喜欢说话吗？”

　　你哑然，只是微微一笑。

　　你对于陌生人是不知道说什么。

　　对于他却是满腔话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敢诉说。

　　这样也挺好的吧。

　　冬日里的寒风呼啸着，扬起你的长发，你微微偏头，白鸟的头发也随风而动，像是振翅欲飞的鸟儿，下一秒就要将他带走。

　　围巾很暖，他也是。

　　你只是这样偷偷地看着，在对方若有所觉的时候移开目光，看着不远处成群的飞鸟。

　　“曾经霞谷也是有蝴蝶的。”在霞谷没有建设起来之前，这里有很多光之生物，巨大的水母，成群的蝴蝶，抑或是金龙鱼，它包含了云野雨林都有的光之生物。

　　可是霞谷建好以后，光之生物便只剩下了飞鸟与遥鲲。

　　但是遥鲲再也不会主动亲近光之子，总是盘踞在高的地方，守着一片小土地。

　　飞鸟也再也不会在光之子靠近时仍旧停留，反而警惕地拍打着翅膀飞走。

　　白鸟是没有见过蝴蝶的。

　　蝴蝶只在温暖如春的地方。

　　极北之地终年寒冷，霞谷建筑像是冰冷的囚笼。

　　你们都没有再说话。

　　5.
　　白鸟送你的围巾你有想过还回去，但是他没有接，于是你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衣橱里。

　　只是看着，因为你知道他不可触碰。

　　你戴上自己的围巾，长长的，不会冷。

　　但是你很难过。

　　白鸟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他看着你的时候目光里带着歉意：“我怕她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聊天会误会，所以很抱歉。”

　　你当时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着：“没事。”

　　后来白鸟经常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你就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就像是当初，但他的身边有了他深爱的人了。

　　6.
　　后面的事情你记得不清楚。

　　黑暗生物的暴动，让雨林受到了污染，在霞谷派人援助的时候，雨林已经沦陷了。

　　他们进来了。

　　长老们集结人手对抗，掩护居民撤离。

　　贵客们自然也在撤离名单之中。

　　两位守护者站在前方，宣布应战。

　　你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在危机之中若是被敌人抓到，会很危险——你不在撤离名单里。

　　你在战队之中。

　　这是你守护他的唯一方式。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时你都没有眨眼睛，反手将花□□进另一个黑暗生物的身体里。

　　你远胜其余士兵，于是两位守护者注意到了你，他们将你任命为你所在小队的队长，随着你所杀冥龙的数量增多，现在已经是将军了。

　　“两位守护者被包围了——”

　　“全体士兵，随我应战！”你的声音变得沙哑，在听到守护者被包围的瞬间，你持着虎符，命令士兵前去救援。

　　战|争不知道开始了多少天，但是他们应当是安全了。抹去脸上的鲜血，你带领铁骑，硬是杀出一条血路，直逼敌人内部。

　　你们只接到了其中一个守护者。

　　另一个化成了蓝蝶，消弭在霞谷之中。

　　“属下救援不及。”Alef的面色阴沉，你面无表情地单膝跪地领罚。

　　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想必很不好受，这时候你愿意做那个出气筒。

　　可能是，不想你自己也失去他吧，虽然他现在已经和你越走越远，再无交集。

　　7.
　　你被派去了沦陷的雨林。

　　那里已经换了个名字——暮土。

　　战|争所到之处，都是黄沙与绿色的烟尘。

　　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你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你会死在这里。

　　你很清楚。

　　但你只是沉默着，带着几百人组成的小队，开始清缴冥龙。

　　记忆很模糊，但是你能够感觉到周围人越来越少，几百人，到几十人，到几人，到现在的只有你一人。

　　你找不到他们的尸骨。

　　死亡降临的那天，你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到他的那刻，你手里的花枪掉在了地上，冥龙听到声响，向你这里缓慢地探寻。

　　他不该在这里……

　　有暗之子潜伏进了掩护群众撤离的士兵里吗？

　　你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你冲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带他躲过了冥龙的视线区域。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应当撤离了吗？”你的声音听不出来起伏，但只有你清楚你内心的焦急。

　　“她没有被安排进撤离名单……”你的动作顿住了。

　　“她受伤了……”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你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你呢？你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只为了他能够安全撤离，现在他为了她而回来，你做的牺牲又算什么？！

　　丧失的痛觉缓慢地恢复着，首先感觉到疼痛的，是你的心。

　　半晌，你才问道：“她在哪里。”

　　8.
　　记不太清剩下的事情了。

　　见到白鸟的那刻，你就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为0。

　　“带上她，先走，有我掩护。只要进入霞谷的大门，就安全了。”因为那里的龙已经被你杀干净了，一条不剩。

　　你的声音很克制，然后你听到他说，谢谢。

　　那一刻眼睛有些湿润。

　　你转过身，冷冷道：“走，别给我拖后腿。”

　　他抱着唯一幸存下来的原驻士兵，离开了。

　　你知道那个本应该是战士的女孩没有杀过敌。她的手上没有痕迹，依旧细腻，就连身上的铠甲都是只染了些鲜血和脏污，周身也没有武器——她是被保护下来的。

　　那么多的士兵，最后只有她被保护得好好的。

　　所有的委屈在你抬头对上冥龙的红光那刻被压在了心底。

　　9.
　　有条漏网之鱼朝着他们的方向过去了。

　　你没能做到全身而退，到底是受了些伤。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10.
　　有点痛。

　　暗之子的武器穿腹而过，面前白鸟虽有些狼狈，但眼神依旧清澈，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去霞谷。”你没想过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句话。

　　暗之子拔出了武器到方便了你行动，你反手将自己的武器捅进他的心口——那是心火的所在地。

　　你倒在了沙场之上，恍惚间听到了白鸟的声音。

　　他说，

　　对不起。

　　11.
　　“故事我讲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光之子并不理解为什么面前的先祖硬是让自己将故事说完，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很久远的故事。

　　面前的先祖一直在沉默。

　　然后他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落泪了。

　　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