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丫鬟经商日常》月枕星河

19、打赌

　　离开码头后，明琅就带着姜鱼直奔客栈而去，他好生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后才觉得洗去了身上多日的海腥味。

　　出来的时候，明琅看到姜鱼抱着包袱坐在门口，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问道：“发什么愣呢，陪爷收账去！”

　　“现在？”姜鱼心中挂念着姜小贝和姜策，见明琅神清气爽地倚靠在门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想做生意吗？”明琅低头瞧她。

　　姜鱼眼睛一亮，立马抱着包袱站了起来：“少爷要教我？”

　　“教？明家的绝学岂能外传，少爷也不收弟子。”明琅看了一眼她手中抱着不肯放的包袱，皱着眉说道，“先把你的包袱去屋里放好，然后跟爷走。”

　　“这屋吗？”姜鱼指了指明琅住的房间，不确定地问道。

　　来时明琅只定了一间上房，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同他一道回来，现在的情况很是尴尬，她身上根本没有足够的银子住客栈。

　　“不然？你自己开间房？”明琅饶有兴致地看着姜鱼说道。

　　以她四年能省出赎身银子的情况来看，怕是不愿多花钱的。

　　“不了不了，我去去就来。”姜鱼连忙摇头，跨过门槛就进了屋子，也没有细想，直接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便又快步回到了门口。

　　明家的丝绸庄子就开在永安县最热闹的街市上，距离同福客栈不过一里之遥，先前姜鱼回家前就曾在庄子前经过，此刻再站在庄子外感受却是不同。

　　明家丝绸庄卖的丝绸都是极好的，但是永安县鲜少有大户人家，若是卖的与金陵城一般价格店铺便难以维持，所以这边的商铺内几乎是没有最高等的丝绸，除了一些稍次等的丝绸外，也会供给一些价格低廉的丝绸。说是价格低廉却也是和正常丝绸价格相比，普通百姓想要购买却还是需要掂量掂量的。

　　姜鱼所拥有的银钱却是不足以买上一件成衣的，若是她肯狠下心来花钱，买上一匹布倒是不成问题。但她此次的银钱几乎是金铃给的，又哪能这般浪费。

　　“我们打个赌，只要你能够算对这家铺子上月的账目，爷就考虑你做生意一事。若是你算不对，此后永远不许再提赎身一事。”明琅用扇子指着面前的丝绸庄子说道。

　　他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很是宽厚，换做旁人根本不会有选择的机会。要不是看在这些年姜鱼伺候自己还算用心，家里也实在困难的份上，他是决计不会考虑这个赌约的。

　　“这就是少爷先前说的要求吗？”姜鱼先前一再追问，明琅一直不肯吐露，如今听他主动提起，她反而松了口气。

　　不就是算账吗？加减乘除还是没有问题的好么？

　　明琅摇摇头，泰然自若地说道：“不，这只是赌约。如果你赢了，爷会再提要求。”

　　“还有要求！这不是霸王条款吗？”听到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姜鱼震惊地望着明琅。

　　“你可以选择不跟爷赌。等爷收完账，我们就启程回金陵，日后你也不准再提什么做生意。”明琅早就笃定了姜鱼不会放弃这次机会，便故意激她。

　　其实他也闹不明白是希望姜鱼输还是赢，一面不希望姜鱼离开玉笙院，一面又不想太过拘着她，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赌！”果然，姜鱼没有迟疑，立马答应下来。

　　相比直接放弃，当然是要搏一搏这一丝生机。何况未必只有一丝。

　　“好！爷拭目以待。”明琅大笑一声，摇着扇子大步踏进了丝绸庄。

　　明琅是头一回来永安县收账，先前也不曾见过各个分店的掌柜，只不过他眉目间与明尚很是相似，虽二人年龄气质不同，掌柜的还是认了出来，立马将人请到后面厢房去坐。

　　“账册拿来爷先瞧瞧。”明琅尝了一口热茶后便直奔主题。

　　店家前几日就得知了东家那边会派三少爷过来收账，银钱和账册早已准备好，见他提起便立刻着人奉上。

　　“爷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总数额算对便是你赢了。”明琅翻到最后记录之处，记下上月的总数额，然后拿起毛笔将那处涂成了黑色。

　　“少爷可得说话算话。”说着，姜鱼便从明琅手中接过了银账，细细翻阅起来。

　　和她想象中条理分明的账册不同，这家铺子的银账有些破旧，书页里记录的每日账目字体潦草又繁复，且不是熟悉的简体字，而是繁体字。

　　虽然她曾偷偷瞧过少爷上学时用的书目，能认出个大概，但是这银账上写的并非是工整的楷书，而是龙飞凤舞的草书，每日的都挤做一堆，字迹潦草难以便认。

　　“少爷我能借用纸笔和掌柜吗？这字我瞧不太明白。”姜鱼略一思索便决定先将这月的账目用清晰的表格单独誊写一份，再进行最后的加减运算。

　　反正只说了算对就行，可没有说不能借助外力。

　　“字都瞧不明白，还敢跟爷打赌？爷就算借你又如何。”明琅大手一挥，掌柜便走到了姜鱼面前。

　　“多谢少爷，那我便不客气了。”姜鱼走到案桌前摊开纸张，取了毛笔蘸了些墨汁搁在一旁待用。

　　“姑娘有何问题，小人都可解答。”掌柜地十分识趣，不待姜鱼开口询问便出言相助。

　　“掌柜的只需将字迹潦草的说与我听便是，其他我自会处理。”姜鱼点头答谢，然后指着银账上看不懂的地方一一询问掌柜。

　　掌柜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着，脸上丝毫不见不耐烦之色。两人一问一答，十分有序，只是看在明琅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越瞧越觉得碍眼，放下刚刚喝了一口的茶盏，纤长的食指弯曲扣了扣桌子，好心提醒道：“香可是已经燃了一小半，你再不动笔，爷怕你算不完。”

　　明琅从未教过底下的丫鬟管账册一事，特别是姜鱼一惯只负责穿衣服侍等贴身事物，所以他并不认为姜鱼能够看懂账本，就算把掌柜的借给她，也不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算出结果。

　　“多谢掌柜。”姜鱼问完了所有问题，差不多已经心中有数，向掌柜道了谢后，略一沉吟便开始下笔。

　　银账上记录了货物的进账、出账，每日的银钱收入，她只需要进行分门别类便可清楚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数据。

　　只见姜鱼快速地划了几道横条竖纹，一张表格的雏形跃然于纸上。然后将所需的类目都写在第一行上，左侧则是日期排列，再将银账上所有的数据一一填进去。

　　手写表格是很花费功夫的，如果有电子表格的话其实会快很多，不过在大月她还是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虽说明琅只需她求出最后的总额，但是为人事者又岂可说一做一，自是要面面俱到，将上司未曾考虑到的也先一步做好计划。

　　明琅虽然坐在椅子上不曾挪动过，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姜鱼身上。见她在纸上画着些什么，不禁感到好奇，偏偏又不愿拉下脸面去询问，只好拿时间说事。

　　“半炷香过去了，姜小鱼你究竟开始算了没有？”

　　姜鱼可没有功夫去搭理他，手中的笔动的飞快，快速将数据用阿拉伯数字的方式填进表格内。

　　掌柜的一直站在姜鱼身侧看她书写，还来不及感叹她的字不错，就发现了许多错别字，之后的一串数字更是完全看不懂。可少爷都没发话，他一个分店掌柜又能多说什么。

　　长呼一口气，姜鱼终于将表格填完了。虽然线格画的细窄了些，但整体十分工整干净，每一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种小学算数题，她都不需要草稿纸，只在心里默算了一遍便得出了答案。

　　“少爷，我算完了。”姜鱼在纸的末尾写下最后的总计数，然后搁下毛笔，走到明琅面前说道。

　　明琅正准备眯一会儿，却见姜鱼走到了自己面前，一时间还有些懵。他瞥了一眼远处的香炉，见香才堪堪燃了一半，不由感到奇怪：“你算完了？确定算完了？”

　　“少爷，我很确定，真的算完了。若是您还犯困，不如等您睡醒了我再告诉您？”姜鱼倒是没有说笑，这几日明琅都没有睡好，今日又起了个大早，犯困疲倦本就是人之常情，她等会儿也不会影响结果。

　　明琅却不这么认为，只觉得姜鱼回了一趟家后胆子越发大了，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不过他还是不认为姜鱼能够算对账目，瞟了她一眼便拿过搁在一旁架子上的瓷瓶把玩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说。”

　　“八十八两七钱四分银子。”姜鱼胸有成竹地报出了算出的价格。

　　明琅眼皮一跳，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抹笑容，和善的模样与平日判若两人：“确定吗？”

　　他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实为大骇，这个数额的确就是先前涂抹掉的他描黑的数字。姜鱼竟然蒙对了吗？

　　“万分确定。”在看到明琅露出微笑的时候，姜鱼便知道自己已经赢了，毕竟明琅少有正常笑的时候。虽然她早知自己不会算错，可是见到明琅这般，她还是兴奋地不行：“少爷，我虽比不得您心算厉害，但是这点口算题还是可以试试的。”

　　还不等明琅想出用什么方法搪塞，掌柜已经先一步开口道贺：“姑娘真是厉害，这月的账目正是八十八两七钱四分。”

　　明琅瞪了掌柜一眼，偏偏掌柜正侧对着他，并没有察觉到，还好奇地指着姜鱼刚才书写的纸张问道：“敢问姑娘，你刚才写的又是何物？”

　　“是表格。”姜鱼笑着解释道，然后大步踏前，微微屈身，冲明琅露出一抹志在意得地笑容，“少爷，我赢了，你可不能抵赖哦。”

　　“爷可没说你算对呢！”明琅被两人忽视，气地吹胡子瞪眼。好吧，他也没有胡子可以吹，只能重重地将手上的瓷瓶砸在桌案上，沉闷的响声使得刚还一脸兴致勃勃的掌柜立马收敛了笑意。

　　“少爷打算赖账，还是颠倒黑白？”姜鱼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在现代的时候她暑假都会帮着家里收银的，算个钱要是还算不明白早就被顾客投诉了。何况掌柜的都说她算对了，明琅这是摆明要耍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