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契约书」Page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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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进行意识分离的话，仅凭人类大脑的神经结构无法做到意识同调，换而言之，操控着不属于自身的力量从而进行战斗这件事从根本上无法实现。
“但是，人类终归是人类。人类的意识分离后连自己原本的身体都无法使用，所以，他们——仓庚——创造出『人类生命整体维持系统』并命名其为『战斗辅助系统』——你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一种名称上的迷惑。
“那个名称——『能量维持系统』——的意思是，这一系统为人类个体的整体性维持提供能量。
“这一系统挂载于我们的整体意识上，为了维持契约者个人的生命活动，我们就必须保持与系统终端的连接。
“所以，戴在你手腕上的只是一个可储存能量的系统终端，在终端中留有足够能量的情况下，即使我们暂时性的离开也不会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但是，终端如果遭到破坏——”
“就会像贝儿一样，对吧？”
防卫区，医疗部楼顶。
天色暗沉，乌云压顶，仿佛在嘲讽着什么。
冬青靠坐在栏杆上，仰面盯着灰色的层云间更加幽冷的黑。
“这已经连所谓的人类意义上的死亡都不算了……人死了还会留下尸体，我们、契约者……”
什么都不会留下。
安德鲁站在栏杆上，沉默了片刻后，“也并非完全如此，我……会记得……”
不仅记得，也比谁都清楚，那样的死亡就是最好的结果。
成为了契约者，既然他们的任务就是战斗，就没什么比在战斗中死去更为美好的结局了。
“你记得有什么用？我不需要你记得！”
少年愤而怒吼，天空中划过一道雷光，雨水和雷声一同落下。他在雨水中沿着墙壁滑下，他的愤怒何尝不是恐惧，他已无力再去思考，只能任由情绪的漩涡将自己从头至尾湮没。
安德鲁低下头，默默看着蜷缩在一旁的冬青。他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或许他本不应该承诺冬青什么真相，至于深海，他不能明白一个AI的意图，因为很多时候，深海的意图并非出自深海，而是牢牢握有权力的那群人。
临战前的动摇，又是怎样的居心，无从猜测。
积起的雨水漫过脚踝，打着旋灌入下水道的声音空洞的回响着。
安德鲁看着冬青从地上站起来，向前走去。
“冬青……”
少年的脚步没有停顿，“我去看看鄞江。”
“是吗。”
安德鲁站在原地，看着冬青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方向。
塞西莉亚突然坐在他的旁边，“看来你要做好迎接第九个契约者的准备了？”
“不。”安德鲁说。
“嗯？”塞西莉亚发出疑问。
安德鲁避开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呢？”
“我？看起来那个小子还能用一阵子，虽然现在有点呆呆傻傻的，好歹这里还没有坏掉。”
塞西莉亚指指脑袋。
“身体嘛，能量耗空前就随他折腾吧。
“我说你啊，不要对这种东西抱有太多想法比较好。因为共事太久就生出无聊的感情什么的，不适合我们。倒不如说，你更应该同情身为同类的我，不是吗？”
安德鲁语气冷冷的，“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同情。”
塞西莉亚以微笑应万变，“啊呀，这发言真令人伤心。我可是每天都在为共事的伙伴的心态而感到忧愁啊。”
“你是和我有仇才对吧？几十年来像个恶魔一样纠缠不休，如果只是为了当初那件事也该趁早结束这样的闹剧才对。一个地区存在两名契约者——我接连更换七名契约者这件事里面难道没有你的半分功劳？”
“哈哈~这样就对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就一并说出来。我可不会像那个家伙一样生你的气哦。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我倒是很希望有人会记得我存在过。”
他人的记忆，就是他们曾存在过的唯一的证明。人类的墓碑与鲜花，是不存在于那个世界的。在虚无中构造的文明，文明亦是虚无。他们的见闻情感是这文明的养料，他们的记忆被遗弃于这文明之外。
“菲。”
“嗯？”
“人类能自|杀是一种幸福，因为不是谁都能够选择死亡。
“那个时候，如果我更有决断一些……
“是不是就不用承担这些……”
“你也不会有机会遇到冬青。他是你的希望，不是吗？”
“冬青……”
“人类从不放弃他们的希望，这一点我们要向他们学习呢。”
塞西莉亚笑着，摊开手掌试图接住天上落下的雨水。但那些雨水只是穿过她的手掌，落在地面，与其他的所有雨水一同汇入水道。
冬青敲响病房的门，没有等到回答就自顾开门走进去。鄞江靠在床头发呆，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飘忽的眼神接触到冬青后微微一亮。
“冬青！”
他猛然抱住冬青开始大声嚎啕，声音隔着一条走廊都听得见。
冬青任由鄞江抱住，任由那些鼻涕眼泪抹在衣服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些什么？安慰，还是故作轻松的嫌弃？他根本提不起应付的力气，只能像个木头一样杵在这里。如果鄞江觉得嚎哭过就够了的话，那就随便他吧。
他们当天回到学校，学校的课程还在继续，暑假马上就要到来，相应的期末考试也悄然逼近。
数学老师在白板上画着奇怪的几何体，口中的函数像无字天书一样漂浮在教室的空气中。天气很热，蝉鸣和呼呼的风扇声回绕在耳边。
没人怀疑他们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回家也是如此，盛放在瓷碗里的绿豆汤映出母亲的慈爱和他的茫然疲惫。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嗯。”应付着，“快期末了。”
母亲便要慰劳他这“努力”一般开始张罗加餐。
“……不用了，我回房间躺一会儿。”冬青说。
母亲有些无措的皱起眉，她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真的是因为考试吗？看起来不像。但是冬青不想说，她甚至无从询问。
最后，她也只能尽力的露出笑容，“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嗯。”
冬青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更晚一些，他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是父亲。没多久，他听到敲门声，父亲问他睡没睡，然后是推门声，脚步声，身边微微一沉，他听到父亲说，“遇到什么事了，和爸说说。”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听到父亲无奈的叹气，然后离开。
他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喘息，窗外是一片黑暗。对面的人家还亮着灯。他盯着那些灯，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蔓延在黑暗中的孤独悄悄包围了他。
手环冷蓝色的光芒在黑夜中亮起，那是一则视讯通话，来自塞西莉亚。
“我的小朋友现在有没有时间，来拯救一下你这位不成器的同学呢？”
像是一家酒吧，类似的夜间场所，但是，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地面上倾倒着各色酒水和玻璃碎片，还有血迹和尸体。
影像中的黑色不明物体一闪而过。
“虽然很抱歉，但我想还是打扰你一下比较好？”塞西莉亚对冬青说。
“鄞江呢？”冬青问道。
“这个嘛，我想还是你亲自来一趟比较好。”塞西莉亚说。
不清楚塞西莉亚在卖什么关子，亦没能在影响中寻找到鄞江的身影，犹豫了片刻，冬青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他传送到塞西莉亚给定的坐标，那里没有什么正在大肆杀戮的怪物，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吧台前，身上是重重血迹，手中的兵刃上划过赤红色的流光。
“鄞江？”
冬青向前走去，安德鲁忽然叫住他。
“不要过去，冬青，不要过去。”
尽管不解，冬青还是为那语气中的一丝担忧停下脚步。
“……为什么？”
“菲！”
他听到安德鲁大声叫着塞西莉亚，从脑海中传来的回应难以形成完成的逻辑。
塞西莉亚说：“很可惜，晶石碎了呢。”
那个手环还在鄞江的手腕上，冬青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是怪物体内的晶石？有什么关系？
塞西莉亚继续说着：“我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这孩子那里没我想象的坚定呢。他用尽了所有的能量，也彻底摧毁了晶石。”
用尽了所有的能量，彻底摧毁了晶石？
“你们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来又不让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后让安德鲁给你解释吧，我必须休眠了，能通知你过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会，小朋友。”
在鄞江手中的红色兵刃消失了。
手环的荧光也黯淡下去。
以某种无法言说的诡异姿态站在吧台前的少年，整个身体的肌肉都仿佛消失，仅靠骨骼把躯壳支撑起来，僵硬的姿势如同一只无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四散于地的血迹碎尸在黑暗的掩护下蠕动起来，旁若无人地顺着血迹斑驳的裤腿攀爬上来。
冬青想要伸出手去，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在那里的……
那不是鄞江。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契约书」Page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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