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庚契约》misono初

12、「契约书」Page 12

　　一连几天，冬青都没有见到鄞江。同桌的位置空了几天，老师的说法是鄞江生病请假了。冬青琢磨要不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尽点同学情谊，何况他很在意鄞江有没有将契约书还给塞西莉亚。

　　他本打算问安德鲁，安德鲁和那个塞西莉亚算是“同类”“同事”之类的，不太可能没有联系。但是安德鲁却说要做数据维护，回到手环里一连几天都没出现。

　　至今冬青也无法将安德鲁完全当做一个“生命”来看待，虽然安德鲁的确拥有所谓的“智慧”，但是数据维护这个词直接将他的形象再次打回原形。

　　数据维护，人类需要数据维护吗？

　　安德鲁的说辞是：“人类个体的维护需要其他个体的辅助，无法获得有效辅助的人类个体，意识层面则会面临崩溃。”

　　冬青不知该如何反驳，安德鲁时常会给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说法，而大多数时候，给冬青的答案不过是“凭你目前的认知水平难以理解并接受。”

　　安德鲁靠在窗子上看冬青的书，“如果为你提供维护的人类消失，你同样会面临意识崩溃。”

　　冬青只能将这句话当做是安德鲁的嘲讽，配合安德鲁讲话那冷淡味就更加的具有实感，他忍不住反问：“为我提供维护的人类？”

　　安德鲁翻着书页，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我可以为你真实模拟你的父母死亡的情景。”

　　冬青：“……”

　　真是极具冲击力的答案。

　　顶着烈日，冬青正站在城市最为繁华的地带，为一家新开设的餐厅发放传单。

　　即使是父亲重病，他也从未考虑过，父亲死亡的时刻。

　　更不要提一向还算身体健康的母亲。

　　那之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冬青问安德鲁的父母是怎样的。

　　安德鲁说，“我们不存在亲缘这一关系，因而也不存在父母这一说法。”

　　冬青再次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从那种微妙的讶异中恢复过来，“难道你们都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也不对啊，石头也算是……”

　　安德鲁的声音依旧很冷淡，“与人类不同，人类先有躯壳，而后产生意识，我们先有意识，而后拥有躯壳。”

　　冬青茫然，“你们的意识从哪里产生？”

　　安德鲁说：“从意识可自由存在的任一一处。”

　　冬青感觉很混乱，没有再问下去。

　　然而发传单的时候实在无聊，身边又没人一起聊天，思维在无意识中将这段谈话再次拽到他的面前。

　　他依旧感到混乱。

　　幸好他这点无聊和混乱很快就被打破，安德鲁做完数据维护，在距离冬青不远的绿化护栏上坐下来，“冬青，你在做什么？”

　　冬青瞥了他一眼，拍拍手上的传单，“发小广告啊。这还有这么多呢，要帮忙吗？”

　　安德鲁没有动，“总部任务，预计下午两点十分，目标将出现在AX机场一带。”

　　“你睡了好几天，一醒就只会说打架。”冬青抱怨道，“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过来帮忙。”

　　“人类的规则中，雇佣童工是违法的。”安德鲁说。

　　“你去警察局报案，警察叔叔问你，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没有爸爸妈妈？叔叔只好把你送到社会福利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你的监护人，过来帮忙发广告。”

　　安德鲁在护栏上坐的稳稳的，“今天你为什么要发广告？”

　　冬青叹了口气，莫名辛酸，他翻开空空如也的口袋，“鄞江这几天生病了，我想去看看，总得买点礼物。买东西要钱，发广告可以赚钱。”

　　安德鲁从栏杆上跳下来，从冬青身后的大号布袋里拿出一叠传单，“两点十分。”

　　冬青强行把传单塞到路过的小姐姐怀里，“不是有传送吗。”

　　安德鲁没再说话，只是学着冬青的样子给路人塞传单。倒也称不上塞，那些路人本来对发传单的避之不及，但是看到安德鲁之后都一股脑凑了过来，尤其是女孩子，拿传单几乎是用抢的。

　　没一会儿，一大袋传单都没了。

　　冬青拎着个空袋子，身后跟着安德鲁，“你还挺受欢迎的。走吧，先去把今天的工资结了。”

　　他还没走过一个路口，就有警察把他拦下来，警察叔叔旁边还跟着个小姐姐，指着冬青，“没错，就是他。”

　　冬青：“？”

　　小姐姐说完还亲切的拉过安德鲁，“小弟弟不要怕。”

　　安德鲁面无表情，对冬青说：“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冬青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最后以两人是兄弟的理由说服了警察。警察见安德鲁的确不像是被拐|卖，冬青又拿出了学生证证明自己是个正经人，口头上教育了一下放两人走了。

　　结完工资，冬青给安德鲁和自己买了两根冰棍，兜里还剩几十块钱，随便买些水果意思一下足够，还能有剩。本来就是看在鄞江生病的份上才决定买东西，不然他不介意空手去。

　　“人类的食物。”安德鲁端详着冰棍，“礼物什么时候买？”

　　“到医院附近吧，这里太远了，拎着很累。”冬青说。

　　“两点十分。”安德鲁说。

　　“……你以前没这么热衷完成任务吧？”

　　“总部很少提前告知任务。”

　　“所以？”

　　“提前告知说明这次任务的预计难度系数很高。也许会出现无法应对的状况。”

　　“无法应对啊……”冬青回想起上次的不佳回忆，“会比你被吃了更糟吗？”

　　“你也被吃。”安德鲁说。

　　“吃我的都死了。”冬青说，看到安德鲁还在研究那根冰棍，“你看着它又不知道什么味道，一会儿都化了。”

　　安德鲁咬了一口，甜的，很冰，但是，“为什么人类会喜欢这种食物？”

　　“天气很热就想吃冰的，很正常吧。”冬青说。

　　“人类的感官系统果然过分发达。”安德鲁说。

　　“非人物种。”

　　“我的确不是人类。”

　　冬青：“……”

　　两人走到公交站台，安德鲁坐在候车用的长凳上看着站牌，“你的同学在哪间医院？”

　　冬青想了一会儿，“没怎么听过的，塔恩医院？”

　　安德鲁咬冰棍的动作顿了顿，他面无表情的吃完，把垃圾丢进附近的垃圾箱，正好这时候公交车来了。在所对应的那一路站点上，的确有个塔恩医院。

　　冬青正要上车，安德鲁叫住他，“我建议你到机场勘察一下地形。你的同学，可以任务结束后探望。”

　　这个建议倒也没错，像之前的几次，对周围几乎没什么太多了解就贸然应战，结果开场总是狼狈不堪，事先有所准备也许会从容一点。

　　冬青没有太多纠结，他退出排队的队伍，“也行。”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传送到机场，来了之后冬青忽然觉得机场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需要勘察地形。

　　跑道平坦，一望无际。航站楼，指挥塔，停车场——安德鲁还说那是收费的，其他没了。

　　冬青站在航站楼的平面图前面，被候机大厅的空调吹得很惬意，“安德鲁，你觉得怪物会从哪里出现？”

　　安德鲁正在模拟整个航站楼的三维图象，“如果附近有契约者，目标会优先寻找契约者。”

　　“那我只要在这里等着……”

　　“考虑到人员伤亡，建议在室外应战。”

　　“……好吧。”冬青妥协，“安德鲁？”

　　“请讲。”安德鲁已经将整个机场的三维图像模拟成功，设置了自动室内室外自动切换模式，进入建筑物后，会自动切换为当前建筑物的构造图。

　　“在我没有成为契约者之前，我从没听说过城市里有怪物。”

　　安德鲁瞥了冬青一眼，扩大了系统扫描范围，开始对机场人员进行计数。

　　“你说过，契约者会吸引怪物……这里的怪物是因为……”冬青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因为我这个『契约者』，对吧？”

　　“W快餐店爆炸事件在当晚的新闻有播出。”安德鲁说，“人类作为与我等签订协约的一方，有义务解释无法解释的事件。”

　　“可是那天也有很多人看到，他们也成功逃跑了。”冬青说。

　　“我们作为协约的一方，有义务解决人类无法解决的隐患。”安德鲁说，“你的同学和他的父亲，并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任何细节。”

　　冬青不再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安德鲁将所有的数据都记录演算，突然打开手环的传送模块，输入坐标。

　　安德鲁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传送模块的启动，“战辅系统是我的一部分，我的主人。”

　　男孩带着微妙的恶意与讽刺说出那四个字。

　　“当然，如果你喜欢，也可以认为我是系统的一部分，但是，不要认为我不会知道你通过系统所做的任何一件事。”

　　传送模块中，六位数的坐标是塔恩医院的位置。

　　冬青试图辩解，“我去看望一下同学有什么问题？”

　　安德鲁投来冷淡的一瞥，“你会见到你的同学，不是在医院。”

　　“什么意思？”

　　“作为契约者，你和他，这场战斗谁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