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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Choice ...

  •   哈德威克山山脚,通向山顶的路并不宽阔,马车无法通行,我与路西法上山,留沉默寡言的车夫与拉斐尔牧师停在此处等候。

      前不久刚下过雨,空气中都飘着土腥味,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嵌在泥路中,犹如一座座汀州,许人落脚。

      我双手拎着裙摆往上微提,注意力全放在脚下,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踩在碎石块上,有些距得近还好,离得远的,我得伸着腿、绷直脚,努力去够,再轻轻一跳,才能落到下一个安全点。

      跟在身后的路西法突然一只手抱我起来,身体的短暂失衡惊得我本能地扒住他,瞪大眼睛看向罪魁祸首。

      这人眉眼含笑,嘴角上挑,“等你蹦上去,只怕天都黑了。”说完便展开翅膀,扑哧扑哧往上飞。

      薄暮冥冥,昏紫的夜幕低垂,像个老怪物一般把山林缓缓吞入黑暗,乌鸦凄声不断,把此地渲染得更加阴诡。

      不过,常年住在森林里的我,对这幅景象早已习以为常。

      “他住在一个洞穴里,灌木挡着,”我边说边找,视线最终落在一处隐匿的低矮灌木丛上。

      路西法循着所指之处,带着我平稳落下。

      我有些疑惑,“上次来的时候,灌木会自动往两边退,让出一条路,现在怎么没动静?”

      路西法解答,“因为主人不在。”

      我不死心地踮脚,伸长脖子试图透过层层叠叠的灌木往里看。

      还没开始仔细瞅,一只大手就捂住我的脸把我往回拉,“有刺。”

      我把他的大手从脸上扒下来,“那怎么办?”

      “先进去看看。”路西法话音刚落,幽蓝色的火焰便凭空显现,它们卷上灌木,须臾之间又消失不见,再看那原本郁郁葱葱的灌木,已经化作了一地飞灰。

      这......这是有多厉害啊!

      路西法牵着处于震惊状态的我走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

      我努力把眼睛瞪大,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路西法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掌心大小、发着光的圆球,它缓缓上飘,最终悬浮在洞穴顶壁处,清透的光辉像月光一样洒下来,照亮这方空间。

      洞穴里十分简朴,只有书柜,床,椅子这些家具,物件也不外乎是炊具,油灯,书,实验记录本,实验器材。
      眼前突然一花,再能看清时,发现洞穴里多了一个人,不对,是多了一个人的幻象。

      此时他佝偻着背坐在床边,右手捂着左胸口,比起两年前,他的头发花白许多,精神也稍显颓丧,只不过那双眼依旧锐利地盯着一张挂在墙上的羊皮纸。

      羊皮纸被火烧燎过,空白的部分恰好是一个姓氏——Blythe,待到他将手放下来时,我才看见,他的左胸口不仅塌陷,而且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就好像里面的器官已经被人掏出来,肉皮再以别扭的针脚将缝回去。

      幻境到这儿就消散得一干二净,而我也明白他为何要我的心脏了。

      回到马车上,拉斐尔看着我恹恹不乐,又看向路西法,似是用眼神询问缘故。

      路西法无视他的好奇,“Blythe家族在哪?”

      拉斐尔牧师闻言有些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路西法冷淡地回应,“他们有人挖走了巫师的心脏。”

      拉斐尔牧师眼睛睁大了些许,显然也是头一次听说此事,“他们是虔诚的教徒。”

      讽刺的笑在路西法的面上张扬地绽放,薄唇却冷硬地吐出三个字,“去教堂。”

      车夫应声之后,马车便朝着新的目的地行进。

      拉斐尔牧师大概知道自己无法撼动他的决定,只能搬出杀手锏来压他,于是乎,那个泛着光的羊皮卷又出现在他的手里,还不待他展开,路西法就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不要三番两次地考验我的耐心。”

      车厢沉寂下来,我的思绪却在大脑里纷乱。

      我的母亲养我多年,只是为了我的心脏。

      我的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却在第一次见面,就让母亲逼我喝下恶心的不明药剂,第二次见面就签走了我的心脏。

      老巫婆下了地狱,我唯一的好朋友成了过去。

      我什么都没有,也注定被舍弃……

      一张毯子把我裹住,整个人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冰凉的双手也被牵引着贴在他暖和的肌肤上。

      抬头望向身侧的人,只见他眉毛微蹙,薄唇紧抿,俊美的面上也笼着一层阴霾。

      无端由地,我想吻平他因我而生的忧虑,又兴许是有端由地,因为我感觉到好像有一根线突然从自己的心脏延伸出来,犹如抽条的柳枝,弯弯绕绕,缚在他的每一处,让我心绪因他失控,但好在他近在咫尺。

      此刻,我恍然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一无所有。

      伸长脖子凑到他的唇角,落下浅浅一吻,“谢谢。”

      谢菲尔德在今夜黑得可怕,没有一户人家点燃油灯照明,只有头顶的月亮透着诡异的红。

      这儿也静得可怕,整个城镇似乎只剩下我们一行人踏在石板路上的的脚步声。

      我连询问的时候都忍不住小声,“怎么这么安静?房子里没人吗?”
      路西法大抵是觉得我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玩,故意学我压低声音说话,“房子里有人,他们在害怕,所以不敢弄出动静。”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怕什么?有鬼吗?”

      “嗷呜!”一声狼嚎打破这幅诡异的宁静。

      我立马循着声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房顶上站着一头狼人,它正对着月亮激情嚎叫。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狼人。

      它与书上画得别无二致,硕大的狼头,强悍的人身,可怕的獠牙与锋利的爪子,全身都覆着浓密的黑色毛发。

      要是被这样一只怪物发现的话就糟了。

      这个不妙的念头刚刚浮现,那头狼就转了脑袋,那双幽蓝色的兽眼精准地锁定站在大街上的我们。

      我吓得汗毛倒立,生怕那头怪物突然发动攻击。

      紧接着,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路西法抱起来飞上了天,再看原来站的地方,已经凹进去一个大坑,扑了空的狼人在坑底目露凶光,龇着獠牙,恶狠狠地盯着我们,显然没有放弃对猎物的追杀,只见他的双腿缓缓弓下蓄力,双手猛地一撑,整头狼便张牙舞爪地跳跃至空中。

      眼看着那颗丑陋的狼头越来越近,恐惧逼得我声嘶力竭地大喊,“飞高点!”

      路西法不为所动,只看了眼站在地上的拉斐尔牧师。

      就在狼爪的黑色指甲就要触到我的鞋底时,恶狼突然被拽下去,嘭啪一声巨响,只见它又掉回起跳的那个大坑里,而拉斐尔牧师朝它撒了一把光辉,再一眨眼,哪儿还有恶狼,只剩一个不着寸缕,伤痕累累的小伙子蜷缩在坑底。

      脚刚刚沾地,我就忍不住朝大坑走了两步,伸长脑袋惊讶地问,“狼变成人了?”

      年轻小伙子本来疼得全身都在发颤,一听到女性的声音,就像是被电打了一般,瞬间伸手捂住重点部位,不可置信地望着还在打量他的我。

      拉斐尔给小伙子扔了件衣服后,朝我抬了抬下巴,我不是很明白地皱眉,拉斐尔见状又无奈地看向路西法,透露出一种‘你来管管她’的信息。

      路西法熟视无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拉斐尔只能开口,“你能转过去吗?”

      “噢。”我转过身,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夹杂着伤处被碰到疼得倒吸凉气声。

      刚一穿好衣服,他就咬着牙,忍痛开口,“能先去我家吗?”

      我不理解地扭头看向他,“为什么?”

      小伙子看了眼猩红的月亮,苍白的嘴唇颤抖,“他们快来了。”

      红黑色的砖房颇为逼仄,我们刚一进屋,他就关门落锁。

      凭借着从封死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些微光亮,我看见他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疲累至极的闭上双眼,嘴里却在大口喘气。

      相对封闭的空间里,空气流通受阻,我嗅到小伙子身上有一股熟悉的,让我作呕的味道,忍下不适后,我开口问他,“现在可以细说了吧。”

      “今天是猩红月夜,吸血鬼会出来觅食。它们唯一无法进入的地方只有教堂,但居民太多,所以对教会贡献少的人只能藏在家里赌运气。”

      “那你怎么会变成狼人?”

      “两年前,一个叫霍兹的医生知道我们这地方长年受吸血鬼侵扰后,就研制出狼化药剂,八个小时内,我们能变成狼人,”小伙子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可是没人愿意这么做,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和吸血鬼的厮杀中活下来。”

      “所以约翰牧师就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说一切都听凭神的旨意,结果我的父亲,我的两个哥哥和我都抽到了狼签,而那有钱有势的人家多年来却没抽到过一个。我二哥抽到签的时候,我偷偷去翻签盒,结果里面根本就没放他们的名字,从头到尾都只是场骗局!”小伙子说着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我想要告诉其他蒙在鼓里的人,可是还没出教堂就被发现了,他们囚禁我、折磨我,直到今晚,才给我灌狼化药剂,把我放出来送死。”

      小伙子的遭遇很惨,难怪房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可是那股难闻的气味惹得我几乎要干呕。

      “你们外地人来这干什么?”

      “找人。”

      “谁?”

      我实在忍不住这股恶心的气味,无法控制地干呕。

      路西法察觉到我的异常,拿出一片淡粉色的玫瑰花瓣,放到我嘴边,“吃下去就好了。”

      我听话地张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夹着花瓣,食指指腹轻轻压在唇瓣上缓缓推进,擦过贝齿,落在舌上,芬芳与沁甜的味道诱使我下意识地吞咽,花瓣就像云一样在口中消散,好奇它去哪儿了的我用舌尖搜寻,却一无所获,口鼻间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

      吃的都没了,手指还放我嘴里干什么?我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迟迟没有动静的手指拿了出去。

      路西法双眼灼灼地盯着手指上残留的水光,喉头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我以为他嫌弃沾上我的口水,分外积极地伸出胳膊,“你擦在我衣服上吧。”

      路西法微一抬眸,视线焦点便移到我身上,目光灼灼,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精光。

      寂静的夜里,“扑哧扑哧”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是“嗒嗒嗒……”的脚步声。

      “可以开开门吗?外面好黑,我好怕……”听起来像个迷路的小女孩的声音。

      不过倚靠在门边的小伙子面色唰白,立马从地上弹起来站在拉斐尔身旁。

      小女孩没有得到回应,继续可怜地哭诉,“呜呜呜,好黑啊,哥哥姐姐们能开开门吗?”

      此话一出,一股凉意顺着我的脊背窜到了天灵盖,她能看见里面的情况,我瞬即望向窗户的缝隙,一只红色的眼睛正窥视着房子里的我们。

      “每次都玩这样的把戏不腻吗?”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万一里面那个漂亮姐姐心软放我进去了呢?啊欧,被发现了……嘻嘻嘻……”诡异的女童笑声把夜晚渲染得更加可怖。

      “咻”地一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飞向那只窥探的红色眼睛。

      “啊!!!”门口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

      少年不耐烦地制止她,“别装了。”

      女孩的叫声依旧凄厉,“我的眼睛……”

      少年冷哼一声,“还在装?脑袋掉了都能装回去,一只眼睛而已……”

      女孩怒不可遏地咆哮,“啊!”

      路西法突然把我锁在怀里,大手牢牢地护住我的后脑勺,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灰尘散得差不多之后我才发现这砖房居然被轰塌了,而我和路西法站在一个泡泡中间。

      拉斐尔展开的防护罩显然没有路西法那么小气,它像个锅盖一样把我们四个全须全尾地罩在里面。

      穿着酒红色礼裙的吸血鬼女孩一只手捂着流血的眼睛,另一只猩红的眼怨恨地看着我身后的路西法。

      还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来自房顶的少年……

      “扑哧扑哧……”更多的黑色大蝙蝠聚集到这片区域,把我们围得严严实实。

      旁边的小伙子紧紧贴着拉斐尔,俨然把他当成了救命草。

      深红色的玫瑰花瓣不合时宜地纷扬而下。

      小伙子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蔷…蔷薇来了。”

      玫瑰花雨里出现一个女人,她漂亮的裙摆像一朵盛放的白玫瑰,原本停在地面上的蝙蝠,也纷纷张开翅膀腾出地方,供她落脚。

      优雅的女人在看见我脸的一刹那却失去了端庄,她万分错愕地盯着我,“莉莉小姐?”

      我警惕地盯着她,没有搭话。

      “您不认识我了吗?几十年前,我们在敦若滨城堡见过的,您还差点嫁给该……”女人话还没说完就炸成了一朵盛大的血色烟花……

      剩下的吸血鬼像是看见可怕的东西一样瞬间消失,蝙蝠也吱吱吱地扑棱着肉翅慌乱逃窜。

      发生了什么?我茫然地抬头看向路西法,他温柔地亲亲我的额角,“他们是吸血鬼,说的话不可信。”

      我点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的小伙子指着路西法惊恐地说不出一个字,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头,叫他除了颤抖别无选择。

      拉斐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都是梦,睡吧。”

      话音刚落,小伙子就变得困倦不已,脑袋一歪,靠在拉斐尔身上睡了个香甜。

      今晚的一系列操作,让我严重怀疑拉斐尔的身份,“你不是牧师。”

      拉斐尔讶然,“你不应该先怀疑他吗?”

      路西法是个巫师与未知生物结合剩下的后代,所以会些高超的巫术很正常,“他的行为符合身份,但是你不一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路西法心情舒畅地跟着凑热闹,“对,你想干什么?”

      “真是被你俩……”拉斐尔扶额叹了口气,“我直接问你,如果有选择的话,你愿意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我反问道,“巫师不都是要下地狱的吗?”这可是老巫婆告诉我的。

      “这个并非一概而论,比如你目前没有伤害过人,所以上天堂也是有可能的,当然,前提是你要信神和主耶稣基督。”

      “那肯定天堂啊。”我又不傻,干嘛去地狱受折磨。

      路西法扣住我腰的手突然使劲儿,“好痛!”我说着挣扎着要掰开,结果被揽得更紧。

      拉斐尔追问,“那如果路西法阻止你上天堂,你又会怎么选呢?”

      回答之前,我先质问路西法,“你干嘛阻止我?天堂不好吗?”

      “不好。”

      “哪儿不好?”

      “那儿没我,当然不好。”

      “啊?你不能去天堂吗?”

      “我能,但我不想,所以,你要跟我一起下地狱吗?我亲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鸽了俩月的我又更了,哈哈哈哈,有点卡文,所以想了很久。这章很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线索呢?1.女主小时候被强喂的恶心药剂其实是狼化药剂,这当然是出于她父亲的报复心理,后来发现这药剂对她没用之后,才知道她也有一颗巫师的心脏,而且非常强大(毕竟喝了那么多药剂都没变形),所以就觊觎她的心脏;2. 叫“蔷薇”的女吸血鬼就是正文中与莉莉丝有过一面之缘的“血奴”,可惜因为言辞不当被男主瞬间炸成烟花。=。=
    最后一个问题我也想问问大家,如果你是莉莉丝,你会怎么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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