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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78 ...

  •   “那就尽快去找赤风萝。”江暮吟无法,那是凌珑最后的活命机会,他名下有着靖朝最大的九家药铺益安堂,找了这许多年,凑齐了诸多药材,唯有这味赤风萝,实在是难得。

      “这种几百年才现世一次的东西,全看老天想不想收我了。”凌珑面上不甚在意,到底意难平,胸中积恨已久,那些狼心狗肺的贼子都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他一个正统的夜凉王孙要重病蜗居在这北辰受这些罪?

      江暮吟一时无言,诚然这东西见过的人实在是少,只在某些偏门古书里窥见一二,怕是真要靠老天开眼了。

      姜辰捧了朝服过来,忧心忡忡道:“小殿下,该去王都一趟了,年节那等大日子你都托病没露个面儿,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再耽搁不得了。”

      凌珑不以为意:“我没去不是正合了那群人的意,有几个是真想见到我的,怕是恨不得我死在北辰罢。”

      “小殿下何必在意那些人,王太后还是时常念着小殿下,常催着你进宫去。”姜辰上前替他解了外袍,换上朝服,又叮嘱道,“今年七月就是靖朝新帝的第一个千秋节了,前两日传来消息,小殿下自幼在靖宫长大,借着这层关系,二王子那边怕是会想方设法让小殿下去走这一趟。”

      “想让我不明不白地死在靖朝,我岂会让他如愿!我就在这儿耗着,哪儿也不去!”凌珑心里一阵嫌恶,自己声名狼藉,无人敢近身,是夜凉王亲自下令废黜的王孙,兼这一身古怪的病,全拜他那好二叔所赐。他若活不成,第一个便是要这夜凉二王子陪葬。

      江暮吟却啧啧称奇道:“让你去靖朝贺寿,怎么想的,万一搬了个厉害的救兵过来,岂不是自断生路!”

      “你也是老糊涂了,哪里会有什么救兵?”凌珑神色冷淡,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暮吟目送他出门,暗暗摇头,小孩子脾气,气性大!

      凌珑王宫赴宴,果不其然,叫他过来便是为了靖朝新帝千秋节一事,三言两语打发了他那昏聩无能的亲爷爷。

      凌珑不疾不徐道:“眀惠帝的千秋节哪有王上的千秋节重要,孙儿不孝,未能在跟前侍候,常感来日无多,还是在王上身边要紧。”

      “你……”夜凉王气得直发抖,怒斥:“混账东西,滚出去!”

      “王上误会了,我说的是自己来日无多。”凌珑朗声道,躬身一礼,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孽畜……”夜凉王的咳嗽一声盖过一声。

      凌珑一直走到宫门处,才见王太后宫中的掌事女官绿琇候在一旁,徐徐拜道:“太后早知小殿下留不了多久,这芙蓉糕留着路上吃吧。”

      “好,有劳姑姑走一趟,替我谢过太奶奶。”凌珑伸手接过,整个夜凉王室,真正关心他死活的,也只有夜凉王太后。

      绿琇又道:“赤风萝的下落,太后一直在派人打听,小殿下不可轻言生死,像今日这般自轻自贱的话,还是莫要传到太后耳中去。”

      “多谢姑姑提点,我知道了。”凌珑转身上了马车,慢慢出了王宫。这个他出生的地方,自他被废的那一日起,就再也不能称作“家”了。

      北辰离王都着实算不上远,不过半日,便已回到了北辰王府,自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便已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半点儿差错。小殿下每回从宫中回来,心情都不好。

      凌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耳边不闻半点声响,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寂寞,人人都怕他,坊间传他喜怒无常,手段残忍,提起凌珑二字,能止小儿夜啼,无人敢靠近。可凌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他生来便是遭人唾弃的吗?他胸中似有一团怒气,胀得生疼,脚下一动,已匆匆出了房门,直往南边的院子而去。

      三月的夜晚是极宁静的,南院中置了架软榻,榻上躺的是不归人。木门陡然被人推开,江宿雨立刻就惊起了,望着那神色动荡不安的男子,起身下榻,道:“你又犯病了?”

      凌珑没有回答,似乎在压制些什么!

      “去叫江大夫带东西过来,就说小殿下在我这儿。”江宿雨随口吩咐了一个下人。

      “不准去!”凌珑突然喝止,问江宿雨,“你是不是很怕我?你讨厌我?”

      “怕,”江宿雨望着他,平静道,“不讨厌,恨。”

      凌珑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一片血丝,那个‘恨’字,好刺耳,说不上是激愤还是悲怒,整个人都狂躁起来:“你们都恨我,都盼着我死,我偏不如你们的愿,死也是你们死在我前头!”

      “我怕你恨你,却不盼着你死!”江宿雨声音平静,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那即将燎原的狂暴,“我怕你,是因你脾气坏透,稍有不如意便是百般折辱,我恨你,是因你囚我三年,让我失去一切。我死在你前头做什么,我欠你的债,总不至于还得留到下辈子还!”

      “恨我吧,恨吧,是我该得的。”凌珑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低喃道,“再等一等,很快就还完了!”再找不到赤风萝,他也到头了。

      江宿雨挣开他,扶着他坐下,倒了杯热茶过去,这几年他也大致知道,此人从王宫回来最容易犯病。

      凌珑接过茶,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抓着不让他缩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很疼?”

      “是。”江宿雨淡应一声,衣袖下的是一道血黑的痂,被割开的次数多了,也就越发丑陋不堪。他用力抽回手,有些看不透凌珑的心思,这样一脸纯良无害的凌珑,太少见了,这病到底是犯没犯?

      “宿雨,我饿一天了,你给我做吃的吧。”凌珑深吸一口气,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一般,饿了吵着要吃东西。

      江宿雨确定他无恙,才道:“你等一下,我让厨房送过来。”

      凌珑扯住他的衣袖,拒道:“不要厨房,你给我做吧,什么都行,我想喝酒!”

      “好。”江宿雨不会拒绝,早就学会了妥协。

      转身出门当真拐去了厨房,扫视一圈,时下的笋很新鲜,便做了个三鲜笋炒鹌子,炒鱿鱼丝,一盘翡翠菜心,加一碗阳春面,后又倒了壶酒,备好了才端过去。

      “过来吧,先把面吃了。”江宿雨喊他进屋,先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他面前。

      凌珑挑起一筷子吃了一口,刚好入口的温度,不烫,很香,他抬眸道:“你不让我喝酒还做这么多菜。”

      面吃饱了就喝不下酒了,江宿雨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快吃吧。”江宿雨也不多言,就这么安静坐在一边。

      凌珑却伸手倒了一杯给他:“你替我喝吧。”

      江宿雨皱了皱眉,他不想喝酒,但凌珑的酒已送到了唇边,他只能接过饮下,清凉的液体滑入喉间,一杯尚不能醉。

      凌珑吃了一大口面,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些年我吃的每一口食物,都要验过才能入口。”

      江宿雨又喝下一杯,甩了甩脑袋,勉强道:“那你刚刚怎么不验?”

      “你不会的,江宿雨,你做不出那样的事。”凌珑笑了一声,眼底一片湿意,“我六岁被送到靖朝,整整四年,我父王去世才把我接回,入王宫的第一天他们就在我的饭食里下了魅心,暂时死不了,只是性子会越来越狂躁。”

      “没人发现你的异样吗?”江宿雨的脸上已升起腾腾的热意,薄薄一片红,不能再喝了,会醉的!

      “四年不见,所有人只觉得我学坏了,天生就是个坏胚子。”凌珑笑出了泪,身为储君,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他每一次发病,无意之中罚了哪个人根本不知道,可传言却越来越盛,王孙失德,王孙性戾,直到他无意下令打死了那个小宫女,王孙暴虐的传闻一发不可收拾,夜凉王废了他的储君之位,那年他才十二岁,次年就被赶出王都,若非王太后力保,北辰他都待不下去,只会被丢到一个偏远之处自生自灭。

      “不行,我不能再喝了……”江宿雨推开他送过来的酒,头晕得厉害,这酒好烈。

      凌珑捏着他的下巴缓缓倒入他口中,才敢露出那一点点回忆:“我拼命哭,求他救我,别让那些人把我带走,可是他不管我……我好恨他啊!”

      “不要了,我不喝了……”江宿雨眼尾泛红,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眼,祈求般望着他,好难受,可喉间依然不断地涌入冰凉的酒液。

      第四杯了,凌珑松开他的下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轻扶着他的肩,低声喃喃道:“这些事压在我心里好久了,今天想说给你听,又不想你记得。”

      江宿雨趴在他肩上,已经睁不开眼了,眉尖微蹙,分外惹人怜。凌珑抱他回房,放置在柔软的枕衾间,一时目光竟舍不得离开,美人绝色当如是,美色当前,实在是很难把持啊!伸手解了碧色丝绳,床帐落下,掩住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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