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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8 ...

  •   江宿雨是真的困,第二日阿覃前来敲门时,他还没有醒,迷迷糊糊地又上路了。陆沂看在眼里,只能几次三番推说自己伤口疼,非要他陪着,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哄着在马车里休息了一个上午。因为顾着伤者,他们的行程其实是有些慢的。好在陆沂身体一向强健,一路上也在不断好转,紧赶慢赶,终于在七月上旬回到了瑜州。

      一回到江家,江宿雨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打理起父亲的身后事。江晞元才四十出头,一生救人无数,却不得善终,江宿雨所有的悲痛都在见到父亲棺木的那一刻爆发出来,之前压抑了多久,现在就有痛苦。

      江大夫素有善名,灵堂开设,前来吊唁的人不计其数,江宿雨白日跪在灵堂上需打起精神回礼宾客,夜里守灵,不出两日,脸色便已经白的吓人。陆沂担心他,却也无可奈何,这事他是没有办法替的,纵然江大夫已经口头允了他们两人的事,可江宿雨却始终心有芥蒂,固执到无情,怎么都不肯让他插手半分,甚至连灵前祭拜都不肯让他去,如此一来,他这江家半子的身份就始终无法落实,也自然帮不了江宿雨什么。一直在江宿雨的小院内熬到丧礼结束,才终于有机会仔仔细细看一眼他的宿雨。

      是夜,已过子时,江宿雨满身疲倦的回到自己小院,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明暗交替下,站着一个如青松般的身影,听见开门的声响,便立刻走下台阶去迎。

      “小心台阶。”陆沂一手扶着他的腰,把人带进了屋,可惜他伤势未愈,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否则怕是要直接抱进去。

      “你怎么还没睡?”江宿雨接过他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没回来我哪里睡得着。”烛光明亮温暖,陆沂让他靠着自己休息,看向他的的眼神中却全是心疼与怜惜,与无能为力的自责,“叫人送水过来给你沐浴?”

      “我叫了。”江宿雨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不想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抬头问,“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这半个多月都没看上一眼。”

      “傻,你叫阿覃给我送了药。”陆沂把他的头重新按回自己肩上,轻声道,“快好了。”

      “我看看。”江宿雨揉揉脑袋,还是坚持要起来看他的伤口。

      “明天再看,厨房送水过来了。”陆沂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开门声,便扶着他坐好,起身替他找出就寝的衣裳,放置在屏风后的托架上。

      “好吧。”江宿雨揉揉酸痛的眼,自去屏风后解了衣裳下水,又催促道,“你回房睡吧,我马上就休息了。”

      陆沂就在屋子里守着他,听着屏风后的水声道:“我跟你说说话,免得你睡着了。”

      “好吧。”江宿雨懒得跟他争辩,时不时地回答两句,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

      陆沂见状也知道不能让他再泡下去了,立刻在屏风外叫醒他:“宿雨,别睡,先出来。”

      江宿雨才打个盹儿,便听见陆沂叫他,挣扎着从木桶中站起,披了衣裳出去就直奔床,脸埋在枕头里嘟囔道:“我困,你回房吧。”

      “好。”陆沂给他翻了身,摆正他的身子,整理乱发,又给他盖上了一层薄被,才带上门去了他隔壁的屋子。

      连日来紧绷的心神陡然放松下来,江宿雨的身体也支撑不住,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热,浑身上下烫得吓人。陆沂一直在床边守着他,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昨天怎么没早点叫他从水里出来,明知道他累了还等了那么久,又要受这样的苦。

      江常瞧过了后道:“宿雨是这段日子太累了,加上焦虑多思,这才撑不住,陆公子先养好自己的伤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常伯,我已无大碍,我来吧,不看着他我心里不安。”陆沂此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走的,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也比在隔壁坐着好!

      江常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多劝,一路上他也看了不少,两个孩子确实有情,却也难免忧心,在他看来,两人根本长久不了,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侯门公子,怎么能甘于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布衣百姓?纵然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江宿雨跟这位陆公子牵扯,却也犟不过宿雨坚持,他是江家的下人,照顾宿雨是分内之事,却不能干涉他的终身大事,毕竟江大夫留了遗言,要宿雨喜欢才行!

      陆沂拿下江宿雨额头上的湿帕子,另换了一块上去,握着江宿雨的手不断地叹气,江宿雨的脸上是一股病态的潮红,唇纹干皱,一双眼睛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睡得极沉。阿覃将药送过来的时候,陆沂把人扶起,小心喂他喝了两口。

      江宿雨眼睛紧闭,突然就紧皱眉头,带着鼻音抱怨了一句:“爹……好苦……”

      陆沂心头一颤,手中的药再也无法喂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公子,先让我家公子喝药吧。”阿覃抹了抹眼睛,立刻打开边上的小橱柜,从里头的小盒子里取出个玄色吉祥纹锦囊来,从里头挑出颗糖,待陆沂喂完了药,就给江宿雨含在嘴里,又跟陆沂解释道,“公子以前有段日子经常要喝药,他那时候小,嫌苦不肯喝,江大夫就给他做了这个药糖,甜的,不会误了病。”

      陆沂心里微酸,这糖他也吃过,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故事,小心翼翼把人放平。江宿雨咂咂嘴,眼角滑落一串湿湿的泪痕,哭道:“爹……我错了……”

      “宿雨,别怕……”陆沂立刻又把他抱在了怀里,紧握着他的手,他知道宿雨心里一直在自责,怪他自己没有听话,怪他自己硬要去京都,他的宿雨心思浅淡,天生心软,他奈何不了别人,只能折磨自己。

      江宿雨突然又往他身上钻了钻,似乎找到可以依赖的人了,无意识叫着他:“陆沂……”声音又轻又可怜,陆沂难过的要命,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他的宿雨啊,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日就是个煎熬,江宿雨一直在父亲与陆沂之间转换,哪边都放不下,哪边都对不起,一直到晚上才散了热,安静睡了一阵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打盹儿的陆沂,可他稍微一动,陆沂便立刻睁眼,悬了一日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醒了怎么也不叫我。”陆沂突然压下,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子都紧密相连。

      江宿雨轻轻偏了脑袋,不愿意贴这么近:“你小心染病。”

      “常伯说散了热就没事。”陆沂在他旁边坐好,又摸了摸他的脸和手。

      “你去睡吧,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江宿雨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看他,躺得太久,身上好酸。

      “你这一觉可睡了一天两夜,都快把我吓死了。”陆沂摸摸他的头,见他终于恢复了,自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饿不饿?”

      “大晚上的别叫人起来了,厨房里的人也累,我那小橱里有个木盒子,里面有糖,你给我拿一颗吧。”江宿雨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橱,正是白日里阿覃拿糖的那个地方。

      “不叫人起来,阿覃给你留了汤,别的我做。”陆沂找到锦囊,挑出一颗喂他。

      “那你给我下面吧。”江宿雨张嘴咬住,嗯,这颗糖是带酸的。

      “这么喜欢吃面?”陆沂挑眉,他知道宿雨是挺喜欢吃面,现在看来是次次都要啊。

      江宿雨看着他,没忍住笑,道:“你不就只会下面啊!”次次都是给他做面,就没做过别的了。

      “真的不是,”陆沂握着他的手,十分诚实道,“我只是就只有面做的最好吃,下回让你尝尝别的,等我。”

      厨房里阿覃熬好了枸杞乌鸡汤,在灶上煨着,他煮个面委实用不了多久,想着还有汤,就没煮多少。端过来的时候,江宿雨精神又好了些,看来真是睡足了。

      陆沂就端到床边,都没让他下地,先往他嘴里送了颗腌梅干,才让他吃别的。江宿雨低头咬了一口,又香又软,汤汁浓郁,好像比之前更好吃了。陆沂见他胃口颇好,人也精神,心眼里都盛满了欢喜,待他吃完,才端走了碗碟。

      江宿雨盘腿坐在床上,正含笑看他忙。陆沂转身回来就见他头发散在肩上,眼眸微亮,唇上一层淡淡油光,忍不住凑过去想要亲昵。

      江宿雨眸光一紧,立刻侧头躲开,小声道:“不要。”

      “好。”陆沂向来是不逼迫他的,尤其是现在对他疼得紧,只把他拉近,轻轻抱着他,取了帕子出来,替他擦去嘴角油光。

      江宿雨乖乖窝在他胸前,轻声道:“家里有几处院子还空着,你挑一个合适的,我叫人打扫干净了给你住。”

      陆沂挑眉道:“难道我不应该住这间房吗?”宿雨已过了热孝,他们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同房了。

      江宿雨轻轻摇头:“父母亡故,百日内不成亲则守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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