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chapter 14 ...

  •   已经三月了,耶路撒冷的春天快要到了,可古城没有一丝新生的气息,反而因为黄昏的暮色以及因陈旧而泛黄的石墙笼罩着一层忧伤——这是一座城独有的气氛,不论主人是谁都改变不了。站在八十年前改造后罗马修道院样式的走廊里,等候传召的巴里安无心欣赏对面花园里重新披上浅绿的月桂树和或红或白芳香馥郁的玫瑰,五天前在克拉克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被伊本放归后径直来到危情解除的城堡中,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着谈判归来的国王。其实在绕回城堡的途中已经远远望见过他了,在一望无际的沙海之中,在巍峨耸立的石堡之前,那一黑一白两骑的身影是如此渺小,巴里安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震颤,只是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应该后退一步——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原来,披甲配剑、驻马而立的他是这个样子,他心想,他原应是这样的,而不应默默无闻地坐在朝会中那个阳光不可触及的王座上......

      巴里安焦急地看着城堡空敞的大门,外面是一片迷蒙的扬尘,看不清前路,他心中好似有一枝用西亚莎草做的芦管在咿咿呀呀地吹着,那芦管破了口,漏了风,有些变调,听起来却更为凄迷忧伤,似是一段不愿回忆而无力诉说的故事,主旋律犹如蚕吐出的细丝飘飘悠悠地落下,笼罩在鏖战后铁蹄踏出的尘嚣上,尘嚣中走来一位疲惫的远行客,他歪歪斜斜地跨坐着,似乎即将在颠簸中从那匹白马上掉下来,他勒停坐骑,没看一眼那个腆着笑脸、厚颜无耻地报出名号前来拜见的红头发胖老头——城堡的主人雷纳德。

      白马很乖巧地屈起前腿跪伏着让主人下来,那主人小心而优雅地跨下马,却没将马鞭插回鞍套,而是攥在手里朝雷纳德走来,可以看出他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走得比平时快一些(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走得慢些就会在中途体力不支摔倒),几乎没有掩饰自己跛了的右腿,巴里安下意识紧张地握了握拳,有点担心他会摔倒。国王来到雷纳德面前,用鞭子点着他,嘶哑的嗓音道:“跪下。”

      雷纳德嬉皮笑脸地弯了弯腰,屈了屈腿,他那身好笑的红色波斯长袍包裹着肥滚滚的身子,破破烂烂的长边拖到了地上,好像他连逗孩子都不够格(只能算挑衅)的玩笑能抵消对方的怒火。鞭子朝地上点了点,已经不能算暗示了:“再低一点......”

      然而雷纳德好像认为“跪下”和“跪到地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仍就保持那个滑稽的姿势。即便是站在稍远处,巴里安也能看到国王的喘息越来越重,然后他听见他勉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道:“I\'m......Jerusalem.......”
      耶路撒冷,唯我独尊。
      “而你,雷纳德,将会给我和平之吻。”

      说到这里,国王毫无征兆地扯下了一只手套——巴里安记得这是他常年戴着连指手套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象征王权的红宝石戒指,但在场所有人关注的绝非如此简单,那只手的小拇指居然比所有的手指都长——因为十四年来麻风杆菌的侵蚀,他已经缺失了好几个指节。雷纳德看着面前脓血淋漓,像被地狱烈火烤过的皮肤,犹豫了一下,竟然像个溺水之人一样重重抓住这只手恬不知耻地对着戒指吻了下去。

      就在这时,手的主人发出一声似是愤怒又夹杂着痛苦的低吼,猛地把手从雷纳德那贪婪又疯狂的吻中抽出,动作之大已至于他倒退一步差点没站稳,左手手套掉到地上,巴里安看得心惊,电光火石间只听得一记鞭响,国王已经开始用刚才指着雷纳德的鞭子发了狠地抽他,一记响过一记,第一下雷纳德偏过了脸,第二下时雷纳德脸上已经有了血痕,第三下时雷纳德的腰弯得更低,第四下时雷纳德的膝盖终于着地,第五下时鞭子近乎脱手,他没有站稳,倒了下去,想用手撑地爬起来,却失败了。巴里安浑身一颤,正欲拨开人群上前,却看见雷蒙德已经把国王架了起来,一边往轿椅上扶,一边命令收押雷纳德。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离那人是如此遥远,能用一个手势终止鼎沸人声的人不是他,能用一句话让三军振奋的人不是他,能真正终止萨拉丁的进攻的人不是他,甚至能站在那人身边、在他无助之时扶持他的人也不是他。他不过是一个凑巧承袭父爵的私生子,一个遥远土地上来的无家之客,一个因受公主青睐位同赘婿之人,一个由于昔日恩惠侥幸偷生之人。这样一个局外过客,对耶路撒冷发生的一切,在王权之下、霸者之前,并不能作出什么改变,他努力过了,依旧觉得有负君父对于守护弱者的重托。

      突然,侍者的脚步声打断了巴里安的沉思,他可以觐见了。于是他从对方手中接过那盏油灯,转入那扇昏暗的门,将近傍晚时夜莺的欢快叫声和菩提叶在风中婆娑之声被隔绝在室外。为避免这灯被卷帷而入的风熄灭,他小心翼翼地笼着脆弱的火苗,好像它一灭,就昭示着什么恶兆。火光羞怯地从指缝中渗出,他看见桌上凌乱地铺着尚未签发的公文和将要发往地中海对岸的求援信(或许还有遗诏),可是在那人常坐的乌木椅上和白色帷幕后的床上都没有发现熟悉的背影,烛台上灯火已熄蜡油未凝,床边搁着一碗饮了一半的不知名的药,显然房间里的人离开未久,也可能未曾离开。正疑惑时,他发现对过有一小摊久违的阳光——那不是新开的窗,而是一扇外面有阶梯的门,通向高层的阳台。

      他走过门,踏上大理石砌成的楼梯,他无意欣赏旁边一半埋在阴翳中的科林斯式廊柱,只是不断地搜寻着,最后在能够眺望全城的王宫阳台上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他缓缓走近,对方没有回头,仍是初见时那种漫不经心如会老友的语气:“啊,你终于来了。”戴面具的青年坐在一把希腊式躺椅上,“我只是想再看看这里,记住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你不介意一会儿和我一起下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短,过度章,照搬原情节。下一章是没有技术含量的说教,两天后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