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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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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一依回到家,刚推开院子大门就听见屋内传来说笑声。
是姜琴在跟人说话。
屋门内,一男一女与姜琴周河面对面坐着,他们看上去比姜琴大不少。
男人应该是刚干完活回来,裤腿和鞋面上还挂着泥,女人是打扮过的,头发梳得整齐,穿了碎花裙和矮跟鞋。
见到俞一依回来,女人立刻站起身。
“这就是周河的外甥女吧,真好。”她拉过俞一依的手,上下打量,眼中尽是喜爱,“都说面由心生,你看,这人心眼好,长得也漂亮,跟仙女似的。”
男人也跟着起身,在一旁脸笑成花地附和着。
俞一依些许茫然,还是轻轻颔首,冲女人笑了笑:“谢谢您夸奖。”
她冲周河和姜琴投去疑惑目光,不等姜琴开口,那女人自己先说了。
“我是赵子晰妈妈,这是孩子他爸,我家孩子真是多亏了你,下游的水,真是要人命哦!”说着话,赵妈妈让开身位,露出地上的篮子。
一共大小两个篮子,大篮子里是各种新鲜的蔬菜和肉,小篮子里都是零食,最上面铺着好几袋牛肉干。
俞一依问:“赵子晰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赵妈妈始终握着俞一依的手舍不得松开,她特别热情,“孩子在家里睡觉呢,本来想等他醒了一起来道谢的,但我跟他爸觉得,这事不能等,我们两个大人就先来了。”
赵妈妈说了一串又一串的感激词,俞一依话都插不上。
说到后面,她眼圈泛红,小溪下游有多危险村里人尽皆知,大人都不敢靠近的地方,更何况孩子掉进去。
赵爸爸见状,搂了搂赵妈妈肩膀。
“孩子不是我救的,”终于得空说话,俞一依解释说,“是林恒救的,是他不顾危险把赵子晰从水里抱出来的,我没做什么。”
看了眼地上的感谢物品,她说:“叔叔阿姨,这些给林恒送去吧,别感谢错人了。”
赵妈妈和赵爸爸前一秒还在抹眼泪,听到林恒的名字,两人都愣住了。
对面的姜琴同样脸色微变,好像林恒的名字出现这个场合,是个多不合适的事,分明大家都是一个村的。
周河推了下眼镜,慢声说:“还真是林恒,我刚才还琢磨这事说不定他在场,赵叔,去看趟林恒吧。”
“这……”赵爸爸松开妻子,两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又是这样。
像是掀开了煮满沸水的锅盖,俞一依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冲上头,她忍不住了,她看不惯。
“为什么这个表情?”她语气中带着咄咄逼人的味道,“为什么这么对林恒,他做错什么了吗?”
赵爸爸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看看周河又看看姜琴问:“你们没跟孩子说?”
“说什么?”俞一依问。
“难怪呢,”赵妈妈有点心疼地看着俞一依,“我说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整天跟林恒在一起玩。”
“什么意思?我整天跟林恒在一起,我没看到他一点缺点,”俞一依垂在两侧的手握拳,尽可能的把话说清楚,“如果有,那就是他这个人太不计较了,无论好坏,他都不计较。”
“哎……你不是村里人,你不知道,”赵爸爸长长叹气,皱起眉,表情蒙上几分厌恶,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是他们家,村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俞一依回想起村子的外貌,无论是房子还是路面,都是干净规整的,要说糟糕,恐怕只有林恒家独一份,她见过的村子不多,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里的整理环境,要比怀枫市的城中村,好太多了。
“哎,不提那些了。”赵爸爸坐下,双手拄在膝盖上唉声叹气。
他看到脚边的两个篮子,摇了摇头。
整个房间陷入沉默中,俞一依视线扫过屋内的四人,除了周河,另外三人都是一副沉浸在叫‘林恒家带来的悲痛’中。
她不知道林恒家曾经发生过什么,她只清楚,在半个多月里,林恒一直在帮助村里的人,凡是他看到的,能出手的,他从未犹豫过。
气氛太压抑,姜琴起身打圆场:“赵叔,一会儿我做多几个菜,你们留下吃饭吧。”
“所以,你们因为过去的某些事,永远不会感谢现在的林恒,是吗?”俞一依低着头,脸上黑压压的,这个房间让她透不过气。
“没说不感谢。”赵叔叔犹豫两秒,踢了踢脚边菜篮子,“要不,这些菜转交给他吧。”
“救命之恩的感谢是可以让人转告的吗?”她猛地抬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赵爸爸,“林恒救了你们家孩子一条命,不是吗?”
赵爸爸没想到俞一依回突然说这些,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恒是犯过十恶不赦的大错吗?”俞一依指甲几乎攥进手心里,尖锐的痛感压抑住她即将爆发的怒气,“不然你们怎么会连这样大的恩情,都能风轻云淡的带过。”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除了俞一依和周河,另外三个人都耷拉着脑袋。
赵爸爸几次抬头想说话,一对上俞一依质问的眼,最终还是没能讲出一个字。
俞一依眼眶泛酸,看到他们的表情,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她可悲地扫过赵家夫妻:“看来他也没有罪大恶极啊。”
“其实他们家……”赵爸爸刚开头,赵妈妈突然站起来。
“走。”她弯腰一手勾过两个篮子,另一手拽住赵爸爸往外走。
“干嘛啊?”赵爸爸不情愿,“上哪去?这还没说完呢。”
“去谢人!”赵妈妈回头瞪赵爸爸,“没听孩子说吗,这是救命之恩,快走!”
赵爸爸还是不太情愿,半推半就地被拽出了门。
院门口,赵妈妈给了赵爸爸一拳:“挺大岁数,活得不如孩子,你还不嫌丢人吗,快走!”
屋内,周河起身过来抱住俞一依,拍拍她后背:“你训人,怎么还把自己训哭了?”
抹掉眼泪,俞一依不服地说:“凭什么他们那样看林恒啊,林恒救人,他们只会拿石头丢他,凭什么还敢认为他有错?”
“拿石头丢他?”周河弯下腰,拧眉问,“怎么回事?”
俞一依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一遍,末了还不忘了说一句:“我确实打了小郭一巴掌,要是他家人来问,你不用惊讶。”
周河久久沉默,看不出在想什么。
“舅舅,”俞一依吸了下鼻子问,“我打人的事,你会告诉我爸妈么?”
周河反问:“你想我说吗?”
“不想。”俞一依扭过脸,“他们只会说我打小孩不对,不想听他们教育我。”
“那就不说。”周河顺顺她的头发,缓声道,“晚点去看看林恒吧。”
晚饭时间,餐桌上异常安静,每天吃饭俞一依总会变着法的逗姜琴开心,今天她沉默不语,姜琴也跟着沉默了。
姜词看出气氛不对,只往嘴里扒饭,没多问。
饭后,俞一依拎上医药箱说:“舅舅,我要去给林恒擦药,你要不要一起?”
周河放下笔,起身拿过外套跟她一起出门。
夕阳下沉,两人踩着一路的晚霞,前往林恒家。
“你一点都不好奇吗?”周河终于忍不住,距离林恒家不到两百米的位置开了口。
“好奇什么?”俞一依一块砖一块砖的踩过去,脑子里的想的都是林恒一下午有没有照镜子。
“林恒家的事。”
“好奇啊,”她踢开一颗小石子,漫不经心地说,“好奇也不代表一定要知道,要是哪天林恒愿意讲,我再去问他吧。”
周河笑笑,没再说话。
林恒不在家,只有林奶奶在。
“我知道他去哪了。”俞一依嘱咐周河陪陪林奶奶,自己小跑着到小溪边去找人。
小溪边没见到人,她又去之前的大树下。
“林恒。”
俞一依仰起脸,望向树上的人,他叠着双腿,狗啃的脑袋枕在手臂上,看上去还挺惬意的。
林恒稍稍转头,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唇角含笑。
她举了举手上医药箱:“下来,上药了。”
林恒轻快地跳下树,他弯腰看她动作轻缓有序的拿出药膏,抬眼时,两人对视。
“你不高兴?”收敛笑意,他语气也严肃几分。
“没有。”药膏涂在棉签上,俞一依眼神示意他低点。
林恒干脆蹲下地上,仰脸瞧她。
“谁让你不高兴了,”他声线低缓,“是作业做的不够好吗?”
“才不是呢,我舅舅夸我写得好。”俞一依小心翼翼涂药,边涂边吹。
“那为什么?”握住她的手腕,林恒黑眸深邃,眼底沉着关切,“跟我说说。”
扁了扁嘴,俞一依干脆也蹲下,一口气吐槽完赵家人的事儿。
她捡起石头丢进小水里,砸出水花溅落在岸边。
“明明你这么好,他们都看不到,讨厌死了。”
“你不是看到了么,”林恒跟口袋里掏出两袋牛肉干,递给她,“下午他们来过了。”
“放下东西就走了吧。”俞一依扫了眼牛肉干,轻叹气。
“嗯。”林恒应声。
“我就知道。”她推回牛肉干,撅起嘴继续丢石子。
“后来又回来了,”林恒坐在一片河卵石上,伸开长腿,慢声说,“开始有点窘迫,后来他们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差不多这辈子听过的好词好句,都拿来感谢了。”
“真的假的?”俞一依抱膝,侧脸枕在膝盖上问,“他们都说什么了?”
林恒想了想,轻笑了声:“没全记住,不过有个词,令人印象深刻。”
“什么?”俞一依亮起眼睛询问。
“两袖清风。”他回。
“啊?”俞一依反应两秒,噗嗤笑出声,“两袖清风?”
林恒也跟着笑:“是啊,看得出他们对感谢我这事,挺生疏的。”
“一回生二回熟嘛,”俞一依抽出他里的牛肉干撕开,脸上重见笑意,“你就当两袖清风是在祝福你未来可以当官。”
见她笑,林恒脊背放松,目光柔和。
俞一依也学他坐在鹅卵石上,手臂撑在身后。
“天黑了。”她说。
“要回家吗?”林恒作势要起身。
“你看,”她抬手指向天边,桃花眼清亮纯净,“星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