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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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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山里的小溪清澈凉爽,每到这个时节总有小孩喜欢到溪水里用大石头将水堵住,做一个临时的小洗澡池。
中上游地段安全,但坑洼处小,堵住的水也只够一两个孩子洗澡玩闹,经常有孩子们因为玩水分配时间不均而打起来。
下游有一处大水坑,特别适合多人嬉戏,并且水流相对急,玩起来更过瘾。
家长们明令禁止孩子去下游玩,刚入夏,村长早早全村广播禁止任何人尤其是小孩去下游玩水。
听说,多年前那水坑掉进去一只羊,咕咚一下就没影了,连尸体都没浮上来,至今村里也不知道那水坑到底有多深,瞧不见底,那地方成了禁地。
林恒越往下跑,眉头皱得越深,离禁地越来越近了。
“快上来!”
“抓紧了。”
“我回去喊我爸。”
距离禁地不到两百米的位置,以小郭为首的五个孩子站在岸上对着小溪里指挥,有个小男孩苍白着嘴唇浸在溪水里抱着一颗大石头狼狈不堪。
急促的溪水不停拍打他口鼻,他抱住的石头长年受溪水冲刷打磨,不是一般的光滑,稍微松懈点,手就会滑下去了。
溪水里的小孩他认识,叫赵子晰,之前跟小郭一起爬过树。
这几个孩子虽没到禁地玩,但离禁地也差不多远了,就在身后两百米,赵子晰一旦送手,掉进去恐怕就上不来了。
林恒淌进溪水里,水高直接没过他膝盖,湍急的溪水推着他往前,每一步都要走的谨慎。
他紧盯住赵子晰,尽可能加快步子,不知道刮到什么,脚腕处传来刺痛,殷红的血液丝丝缕缕冒上来。
他停顿了连一秒都不到,继续往前。
“林恒!怎么又是你,你走开!”
岸边的小郭第一个发现林恒,捡起石头丢他:“害人精,走开!”
其他四个小孩见状,也跟着捡起石头丢林恒。
林恒没空搭理,眼里只有赵子晰。
石子打在他小腿、腰腹还有肩膀上,他全然不顾,屏住呼吸,尽可能快的靠近。
“快走开啊,我妈说你最讨厌!”
小郭捡块大石头丢出去,直奔林恒眼睛。
与此同时,赵子晰也手上松力,抓不住大石头了。
千钧一发之际,林恒猛地伸出双手抓住赵子晰的小胳膊,石子打在他颧骨处,顿时冒出血来。
他顾不得伤口,第一时间抱起孩子,确定他安全。
赵子晰昏昏沉沉,见他颧骨上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懵懵懂懂地望着林恒,像是傻了。
“没事了。”林恒抱他在胸口,轻拍他后背,慢声哄着,“别怕。”
踏上岸,他后知后觉,丢他的石子停了。
抬起眼,林恒看到俞一依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把孩子们都带离岸边,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要不是你,赵子晰早就上来了。”小郭从俞一依身后钻出来,指向林恒,“就你坏事!”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山间的聒噪。
小郭哭喊着跑去告状,俞一依看向自己手心,回不过神,她第一次打人。
林恒单手抱赵子晰,另一只手覆盖在她手心,握住,安抚性的捏了捏。
“疼了么?”他问
俞一依摇头,视线落在他伤口上,语气心疼:“快回家,先把伤口处理了。”
“我没事,先送他们回家。”林恒颠了颠臂弯里惊魂未定的赵子晰,又扫过另外四个小孩。
那四个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瞄俞一依。
小郭是他们的老大,老大被打哭了,他们也不敢放肆。
回到熟悉的村里,那四个孩子一哄而散,撒丫子跑了。
林恒敲开赵子晰家的门,开门的是孩子奶奶,瞧见亲人,赵子晰憋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找到发泄口,哇地哭出来。
老太太看到林恒愣了下,随即拍了下赵子晰脑袋,拽他进门,不太高兴地说:“你这个触霉头的,哭丧呢你。”
大门砰地关上,差点拍到林恒鼻尖。
俞一依拽过林恒,快步往家走。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牵在一起的手不松不紧地握着,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朝着同一个点滑落,偶尔碰撞,折射出晶亮的光。
俞一依进门,按住林恒到椅子上坐,她翻出医药箱,给他消毒处理伤口。
脚腕的处伤口有点大,缠纱布时,她绷紧小脸,气压低。
林恒动动脚腕,试探性地说:“好像没什么事,只是破皮。”
“不许动!”她语气严肃,眼神警告。
林恒立刻停止晃动脚腕,不再吭声,乖乖地任由她摆布。
处理好脚腕,俞一依又去处理他颧骨处的伤。
好在,擦掉血迹后,伤口不大,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她小心翼翼涂药,棉签每点一下,都要抬眼询问:“疼吗?”
“不疼。”林恒每次都耐心柔声回复。
明亮日光穿透窗户,在小小房间内打下光束,刚好是他们面对面的距离。
俞一依轻抿唇,卷翘的睫毛上盛着光,干净的瞳仁清澈水润,侧脸碎发在光线下几乎透明,每次靠近,那些丝丝缕缕的触感,穿过距离,挠在林恒的手心里,也挠在他的心脏上。
他记得她发丝的触感。
林恒漆黑的眼始终追着她的视线,仿佛要把人看透,更像要将她绣进目光中,他唇角微微上翘,对颧骨处的伤毫不在意,他稍稍弓背,方便她涂药。
“真的不疼吗?”俞一依眼尾低垂,目露担忧,“你跟我不用逞强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他张了张口,笑了下说:“有点。”
“那你还笑。”手搭上他肩膀,俞一依稍稍起身,嘴唇凑近他颧骨处慢慢地,极度柔和地吹了吹。
她的气息比阳光还要温柔,那双桃花眼中缀着担忧和心疼,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好点了吗?”她问。
林恒喉结滚动,搭在腿上的手不自主收紧。
他嗓音微哑,回:“还有点疼。”
“哎,估计晚上会更疼,”坐回原位,俞一依收起棉签和药膏,“我每次受伤都是晚上疼,你等我一下。”
她起身打开柜子抽屉,从里面翻出一袋玉米糖塞到林恒手里:“要是晚上实在疼,吃点糖,甜味会让你好受点。”
“俞一依,”林恒抓住她的手腕,微仰脸,清亮的眼浸在日光里,很是乖巧,“能再帮我吹吹吗?”
她忽然想起在小溪边,他问自己会不会评分。
比起那是,现在他衣服半干,服帖在身上,隐约还能看到锁骨轮廓。
强迫自己视线上移,俞一依眨了下眼,重新弯腰凑近他的伤口处,又吹了吹。
林恒抓她的手没松,指腹摩擦过她手腕处的青筋,轻轻按了下。
“干嘛?”俞一依稍拉开距离,与他对视。
说不上目的究竟是什么,林恒就想俞一依站在身边,好像有她空间里,都能轻易让他变得脆弱、幼稚。
想她用那些哄小孩儿的方式哄他,想让她剥开糖纸,语气欢快地询问:“谁家小孩想吃玉米糖?”
然后他再高高举起手,在满怀期待中,等待她的投喂。
“咦?”俞一依抽出手,捧起他的脸,她重新拉近距离,细细地观察他的眼睛。
她那双带有探究的桃花眼距离他不过三厘米,林恒只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要叫嚣着失控,空气凝结,他没办法呼吸。
“林恒,你眼睛里有一颗色斑痣,你知道吗?”俞一依松开他,指着他左眼问。
林恒耳朵里都是嗡嗡声,只看见她嘴唇在动。
“什么?”他有些气息不稳,身子稍微往后,压下所有失控的可能性。
“我说……”俞一依想找个镜子给他看,外门突然被推开。
姜琴拎着一小袋菠菜走进来,他们两个坐在里屋,但是门没关,进门就能看见。
三个人同时一愣。
下一秒,俞一依飞快后退,林恒也迅速低下头。
“姜琴姐,你来的正好,”迈步出屋,俞一依拉过姜琴的手臂说,“林恒受伤了,你帮我看下处理的行不?”
姜琴看看俞一依,又看看林恒,目光复杂。
“我没事了,这样就挺好。”林恒站起身,五感重新恢复清明,适才乖巧的一张脸,也蒙上冷淡的调子。
他走出那束光,越过俞一依,又跨出屋门。
俞一依看他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抬脚追上去。
屋门口,她差点撞上转身回来的林恒。
“我想问下……”林恒双手抄兜,目光锁着她。
俞一依等了几秒,没听到后续,她双手背到身后,追问:“想问什么?”
林恒目光四下游离,摸摸后脑勺,好一会儿才抬眼说:“你作业还要我讲吗?”
俞一依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扑哧一下笑了。
她笑起来酒窝浅浅,眼睛弯成月牙,毛茸茸的。
“嗯,”她点头,“用。”
作业和课本都在林恒那儿,俞一依跟姜琴打个招呼,两人慢悠悠晃到林恒家。
老远的,就看到林恒家有四个小孩在栏杆外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