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三.消失在血色背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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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用你那透明的眼睛看我。」福尔摩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有苦笑意味的哀鸣，沾满粘稠脏腑的左手像脱力了似的颤抖著。
我试图说点什麽，但是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亲爱的、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似乎镇定下来，露出一个和雷斯垂德有八分相似的古怪笑容，看看床上那可怜的毫无生气的尸身，又看向我。
他那过人的洞察力再一次穿透了我的思想，让我刚才的想法无所遁形。
「很像吧，是吧，很像？」他像个剧院侍者似的扬起手臂，「这错综复杂又光怪陆离的景象，是否有那麽一瞬间，我看上去和一个杀人凶手极其相似呢？」他又用垂怜的目光看向床榻，「这可怜的放□□人──恕我失礼，长得真有几分像尊夫人呢，华生。」
「不过，不管怎麽说，尊夫人把你的意思传达的很好啊，我──亲爱的华生。」
我的意思？我一瞬间愣住。
「你在说什麽，福尔摩斯？」
他并未移动，只有眼光平滑地转过来瞥向我。
「你的演技一向都不好，华生。」
「这无关演技，」我有点恼火，「我恳请你解释清楚，福尔摩斯。」
他的目光没有改变，仿佛在掂量我的话语。
「每天下午四时的外出，将近一星期，毫无理由，我觉得你还没有麻木到对夫人不闻不问的地步，华生。除非是进行有所授意的拜访。」
「梅丽说了──是茶会什麽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反驳如此无礼。
「茶会，是的，她没说谎，」福尔摩斯恢复了那种讽刺的语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在贝克街221B举行的小型茶会，关於某位医生令人堪忧的精神状况，还有一位一向替大众伸张正义的侦探如何严重损害了一位无辜柔弱的妇女之权益的问题。」
「什麽？」
福尔摩斯所陈述的严重打乱了我的所知。
「福尔摩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从未把我们的事──」
「别让上帝为难，华生。」福尔摩斯高声打断我，我感觉到他那种支配者的气质正在逐渐向我压来，带著些许压抑著的愤怒，「我是如此信任你的诚挚──但也请你原谅一个被明里暗里谴责著的、某种意义上是有点苦闷的人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象他此生曾经最信赖的一个人把他那偷偷摸摸的、也许完全是一头热的下流情感当做粗俗的笑谈斩头去尾，去博得他夫人可爱的小小气恼和关注，然後干脆老练地交给他夫人去十分得体地切断这一无聊的纠葛，因为这是如此符合逻辑！」
他一气呵成地说完这一长串句子，像是早就在胸中郁闷著，再不说出来要爆炸了似的，略略激动地喘息著，而我感到那种被误解的苦楚。
「好吧，看在全知的良心份上，福尔摩斯！我要极为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想象完全错误，我唯一向梅丽提起过的关於你我的事，那就是你是我遇到的最为杰出的人！」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烫，「虽然我无法否认我会对那种关系感到苦恼，但是我从未打算否认我看见和作过的每一件事，哪怕我说的每一个单词，而且不会後悔，永远！」
我为这份不知是否神赐的勇气而惊讶，意识到自己的话要变成小小的咆哮了，我住了嘴。
而福尔摩斯似乎被小小地震慑了一下，转过身正对著我。
「告诉我，」他语调急促，「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华生。」
「说谎？！我为什麽要说谎，为了当蒙骗欧洲最伟大的侦探的第一人吗？」
他向我走了几步，又抬起头有些狂乱地四顾著。
「如果你想……那好象真的有可能，该死的，我的判断力为什麽……」他低声自语著，突然又带著几分哀愁看向我，「你让我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了，华生，我说不清这是不是害了我──还是害了你，从那件事之後──你从维也纳回来之後，你再也没有笑过了。」
「怎麽会？」我努力把两边嘴角向上弯曲。
我一直都在笑啊。
对著病人们，对著战友们，对著梅丽，对著每个人笑啊，笑啊，笑啊……
「你那双眼睛，」福尔摩斯把血淋淋的手套褪下，连同那刀子一起扔开，向我缓缓走来，「你那双青玉色的眼睛再也没有笑过。」
他用一种先知般的沈重神态向我说道。
我放弃了扯出笑容的徒劳。
突然明白了为什麽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爱上了这个和自己共处多年的、瘦削苍白的男人──我一直没有醒悟的原因。
他那过人而敏锐的洞察力和观察力。
无论你如何高明地伪装，他总能轻而易举地集中你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漂亮的灰色眼睛被放大到我的整个视野，我下意识地向後退了一步，便发现无路可退。
他的左手先一步卡上了门锁，像对待猎物般阻断了我逃跑的所有方式，把我逼在老旧的门板上。
我带著些微的恐惧把脸侧过去，脸颊传来木门的冰冷触感。
「能让我担忧自己是否受到欺骗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华生。」他的嗓音变得带有某种暗示似的轻柔模糊，右手敏捷地解下了我的领带，而我尽管双手自由，却毫无还手之力。
「而那你那双透明的眼睛，忘记了怎麽笑的青玉色眼睛，竟能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怎麽说，罪恶感。」
出乎我意料地，他飞速地用领带绑在我的眼睛上。
「福尔摩斯！？」
丝绒的衬里如此清晰地划过我的睫毛带来没有边界的黑暗，带著被剥夺了视觉之後那种本能的恐惧，我的右手笨拙地去摸索门锁，却被他铁钳一样的手给钳住，动弹不得。
「福尔摩斯，在、在这里──」我感觉到他覆在锁骨皮肤上的手掌，点燃了一阵微小的火焰，「你要做什麽？」
「你大可以发挥你的想象。」他变得有点邪恶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而我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任凭摆布。
「这里──这里──？」
「……考虑到保证警探们的顺利工作，也许你要控制一下音量。」
我发表的探案集诚然只说了一半的真相。
他的的确确是一只猎犬。
却是一只温柔又凶猛的──狼和猎犬混血的猎犬。
人的视觉被剥夺之後其他的感觉便会更加发达。
於是我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地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它理所应当该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三.消失在血色背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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