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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幻想 ...

  •   “不要,不要带他走……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们,你们都要为他陪葬”
      …………
      晚霞满天,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家中,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飘散着炊烟,街道被如血的落日染上了一层金黄,就连云彩也是火红的,如此美好的夏日黄昏,谁也不会注意到一身着白衣的男子一转身,从大路上拐进了一条小道……
      他停在一座房子门口,其实也不能称作是房子。这房子的一半已经塌陷,只剩下半间卧房,如果不是那半间卧房门口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符纸、草人、长笛,还有散落的银针……
      原哥儿推开那摇摇欲坠的门,正欲跨进院子里,边听到一声嘶哑的声音喊到:“进了门,你可就要永生活在痛苦之中了,你愿意吗?”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失去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呢,没有任何犹豫,原哥儿进去了。一进去他就看到了立在门口有一个人,那人看起来不过是二十而已,却有着比世间之人都沧桑的声音,那人直直的看着原哥儿。原哥儿在一瞬间感受到仿佛所有情感都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来了,没有了失去爱人的痛苦,没有了对于王爷的恨,甚至没有了要复仇的念想。突然间那人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披头散发的用头撞向土地,嗓子里发出响亮的哭喊,一点不似刚才一样嘶哑,并用和原哥儿一模一样的声音一边哭喊一遍说:“他本可以活下来的…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同意和他私奔,是我自私,妄想让他救我,是我的贪心与痴念害了他也害了我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活该,我活该呀……”
      就在那人哭的快要死去的时候,所有的情感又都回到了原哥儿自己身上。那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用和第一次同样嘶哑的声音看着原哥儿问道:“原来这么难过,早知道就不问你刚才的问题了,问了也是白问…”他看着原哥儿,伸出右手挥了一挥道:“走吧,跟我来。”
      他们从那半边房子的缺口进去,向里走着,那人打开了藏在柜子后面的门,将原哥儿引入后又把门关上。那人坐在一个桌子的后面,背对着原哥儿,也不去管原哥儿,就自顾自的编制着什么。原哥儿也不去催促,从刚才那人体会到自己的情绪时他就知道,那人一定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做出来。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那人一直在编制,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平静,时而疯狂,平静时会把自己的头发梳好,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疯狂时甚至会用剪刀划向自己的手腕。原哥儿不管也不催,反正已经不缺这点时间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人终于好了,他转过头来,手里捧着一个用草编制而成的四脚小兽,活灵活现。那人用混浊的眼睛看向原哥儿问:“这是可以帮助你达到愿望的东西,你要接吗?接了这个东西,你可就不能回头了,你会每天活在痛苦之中,直到……诶?我忘记了,直到啥时候来着?人老了,不中用了,记不得了,哈哈哈…”那人一边看原哥儿一边笑,原哥儿知道他没忘记直到什么时候,他只是不想告诉自己罢了,但是原哥儿并不会放弃,仇恨和悔意已经彻底将他埋没,他不在乎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毕竟现在自己也无时无刻不活在痛苦里,“已经…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痛苦了”原哥儿这么想着。但他如果知道以后要面对的绝望,他一定不会做这个交易……
      原哥儿伸手接下那人手中草编成的小兽,那人一将草□□给他,那草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铜兽,甚至重量也变成了坠坠的铜,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那刚开始是草编成的,原哥儿甚至要怀疑一开始就是一只铜兽。“把它放在最高的地方,就可以了,你就可以心想事成了,走吧,别再回来了,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走吧。”
      没有任何犹豫,原哥儿将铜兽揣到怀里,几乎是狂奔着跑回了玥金楼,小心翼翼的把铜兽放在玥金楼三层楼顶的屋檐上,那小兽一被放在屋檐上,就开始从口中吐出开白色的雾气,雾气并不浓郁,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原哥儿又回到房间里写了两封信,一封上述玉小少爷死因真实原因,并表示自己愿以死谢罪;另一封上书“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写完后他差人在第二天午后将第一封送到相府,另一封送到王府,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温了一壶酒,一边品酒一边等待暮色的降临。
      门外响起了两队人马打杀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相府的人和王爷的人碰上了。打杀的声音逐渐接近玥金楼,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走上玥金楼楼顶,换上白衣白鞋,头戴百花,俨然一副为谁带孝的样子。牧明明就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该结束了,原哥儿已经疯掉了,他开始报仇了,王爷是罪魁祸首,相府老太君也不无辜,这些都是他要报复的人,就连他自己,恐怕也想好了怎么惩罚自己吧。
      “你这戏子,又耍什么花样?本王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把我们引来这里究竟想怎么样,我实话告诉你,别说是相府这几个歪瓜裂枣,就算是御林军来了,也比不得我府内的死士。”
      ……
      “你这贱人,还我孙儿命来,今天我老太婆和你们拼了,你们都给我死!呜呜呜…我孙儿死的冤啊!”
      ……
      “哈…哈哈…”原哥儿在屋顶几乎笑得直不起身来,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就像就像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可远远看着竟不像神明而像只野兽,因为他笑得太恣意了,几乎笑出眼泪来。
      “还痴心妄想呢?你们还在痴心妄想,今天我陪着你们,都死吧,咱们一起死,去地府给玉儿赔罪,一起,都,死~掉~吧~哈哈哈……”整个玥金楼回响着原哥儿丧心病狂的叫喊声,楼下的人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楼上的人,直到他们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和玥金楼已经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白雾中,白雾并不厚重,可是总让人心里慌乱不安。
      “你这戏子,本王不过是看你曲儿唱的好抬举你罢了,你还给本王甩脸子,本王不陪你玩了,咱们走。”王爷率先忍不住了,现在的情况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不是太好,所以准备先溜。
      紧跟着,相府的老太君怒道“你往哪去,我今日定要杀了你给我孙儿报仇。”于是紧跟着王府的队伍进入了迷雾之中。
      原哥儿就站在楼上冷笑着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最后又回到这玥金楼底。
      “妖孽,你弄了这什么迷雾,我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你胆敢施展妖法,我定要奏明圣上将你这勾引人的妖孽当种烧死!!!”
      听着王爷在下面怒不可遏的叫骂声,原哥儿快意的大笑,渐渐的,下面的叫骂声小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呻吟,牧明明此时就站在原哥儿的身边,看着楼下的人被白雾蚕食着,从皮肉到骨血,最后只剩下地上的堆堆白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白沙。原来,他刚来到时见到的院子并不是白沙地,而是这些人的骨灰。他也看着那白雾渐渐上升,直到把大笑中的原哥儿也吞进去,不一会,原哥儿的笑声,也消失了,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听到原哥儿的呻吟,哪怕一句,也没有……
      风吹雾散,明月千里,夜色皎洁,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什么都没剩下……
      牧明明独自一人站在玥金楼前,看着好似梦一般的场景心里发怵。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景色又发生了变化,空无一人的玥金楼从楼角开始喷洒白雾,随着白雾渐浓,玥金楼中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人影,玥金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南柯一梦罢了,牧明明如是想。那些在玥金楼中觥筹交错的人好似都失去了往日的记忆,在这幻想中醉生梦死。但牧明明看到了一个与往日不同的人,就是在这繁华朱楼中一身白衣的原哥儿,他神色淡淡的,一直看着大门口,非悲非喜,直觉告诉牧明明,原哥儿没有忘记任何事情。牧明明看着原哥儿的表情出现破裂,变得吃惊,惊喜,到最后泪流满面,牧明明顺着原哥儿的视线也看向门口,不出所料的,是玉儿,他也回来了。牧明明看着原哥儿一把将玉儿揽入怀中,泣不成声,看着玉儿不解的询问原哥儿发生了什么事,到最后两个相爱的人手拉手欢声笑语地跑向玥金楼…
      原来这便是铜兽幻象的意义吗?将人的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即便是南柯一梦,即便是假象,如同饮鸩止渴般也不退缩,依然甘之如饴。
      看着面前灯火辉煌的玥金楼,看着欢快的原哥儿与玉儿,牧明明心里总是忐忑难安,总是觉得如果这样就结束了还少了什么。
      事实证明牧明明的这种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因为不一会儿他就看见王爷带着家丁闯了进来,那些手拿利剑的人径直走进玥金楼,将玉儿抓了下来。接着牧明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此时他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但是……
      原哥儿无助的叫喊,利剑刺进身体的声音,王爷的咒骂…还是响了起来,一切都没变……
      原来,复仇的代价——每天活在痛苦之中,就是要原哥儿每天都经历一遍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亲眼看着挚爱一次又一次次被杀死在自己眼前。
      牧明明看着原哥一次又一次崩溃,看着他尝试所有方法把玉儿藏起来,地窖,箱子,衣柜,都无济于事,无论原哥儿将玉儿藏到哪里,那些家丁总能把玉儿找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杀死在原哥儿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牧明明再也看不下去了,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解决事情的办法并不是找到原哥儿这么简单就行,更难的,在等待着牧明明。
      牧明明心里有一种推断,但是他不确定,但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玥金楼,直直的撞上一个人,一瞬间,牧明明心道“不好!”他现在可以触碰到玥金楼里的鬼魅了,他不是灵魂了,别人也可以看到他了。牧明明没空管那个人,因为他必须赶快跑,在王爷的家丁再一次找到并杀死他之前,他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刚跑上二楼,就听见楼下喧哗一片,顺着窗子往下一看,淦!真实怕什么来什么,那些家丁又来抓他了!!!
      没办法,他朝着楼下还没从心痛中缓过来的原哥儿大声喊:“原哥哥救我!”
      原哥儿吃惊的抬头,看见二楼大喊大叫的牧明明,一瞬间好像打了鸡血,一把推开准备上楼抓牧明明的人,直直朝着牧明明的方向跑去。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牧明明终于知道了勤锻炼的好处~如果还不算太晚的话~~~
      甩开家丁,牧明明吭哧吭哧爬上三层楼的楼顶,在家丁差点要抓住他的瞬间,嘿~牧明明一把将坐在楼角正在吐着白雾的铜兽抓了起来。
      铜兽再被牧明明抓起来的瞬间就停止了吐雾,变成了一只破破烂烂的草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牧明明回头看去只见玥金楼中白雾渐渐的消散,那些在雾中的人变的透明,直到消失不见,原来,那个给原哥儿这个东西的人没有说玩的的话是指这个,只有玉儿亲手将此物取下来,才算结束。牧明明思考着,突然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从楼上栽了下去,掉下去之前,他还看着原哥儿在楼顶上,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但牧明明还是看到原哥儿用几乎可以溺死人的目光深情地看着自己,似乎还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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