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钱请你抬杠的吗》问西来意

7、007

　　李令月到底是带上了证得菩提证色心的卫寻真。
　　马车从公主府中出行，浩浩荡荡奔赴目的地。

　　往年身畔有个赵琉璃，如今却换了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卫寻真。
　　李令月气得牙痒痒。

　　卫寻真可不管李令月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骑着马，青衫窄袖，玉簪绾发，唇红齿白，端是年少风流。
　　京中也有不少倾慕卫寻真的，明知是昭阳公主的车队，仍旧大胆地折花相赠。

　　喧哗声透过了车帘，李令月原本闭目小憩，可蓦然被外头的声音惊动，磨了磨后槽牙，却是伸手一掀帘子，传语道：“让卫寻真进来！”
　　这句话从一个个侍卫口中直至传到卫寻真的耳中，只不过其中的意味跟着众人的眼神变，硬是流露出一种“白日宣淫”的暧昧来。

　　卫寻真入了马车中，映入眼帘的是卫寻真那张带着几分漠然的冷脸。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坐在李令月的身侧，双手压在了膝上，似是无比乖巧。李令月剜了她一眼，问道：“花呢？”
　　卫寻真一扬眉，应道：“不可收。”她望着李令月义正辞严道，“我是公主府的人！”

　　李令月“哼”了一声，沉思了片刻，又道：“到了护国寺不要到处乱跑，许是有危险。”
　　卫寻真颔首，这回没有再顶撞昭阳公主。她自然是知道危险的，要不然出发前师兄也不会千叮咛万嘱咐。她的端方坐姿并没有维持太久，几个呼吸间，便极为自然地翘起了腿，双手搭在了脑后。李令月不说话，她自己来挑话题。

　　“公主以往是与赵琉璃一起去护国寺祈福的？”
　　李令月面容倏然一僵，她冷冷地望了卫寻真一眼，反问道：“与你何干。”
　　卫寻真赶忙摆手，挤眉弄眼道：“无关无关，自是一点都不相干。”
　　“你——”李令月看着卫寻真的神态就来气，她转过身，双眸一瞬不移地凝在了卫寻真的身上。右手抬起，微微发凉的指尖在卫寻真面颊上一点。卫寻真打了个哆嗦，却是下意识抓住了李令月的手，她往前一倾，眨了眨眼，无辜道：“公主要做什么？”
　　“无事。”李令月收回了自己的手，笼在了袖子中她不再看卫寻真，而是紧盯着前方的车帘。

　　护国寺乃皇家寺庙，离京城不过是十几里路。
　　不到黄昏，李令月一行人已然抵达了寺庙中。

　　红墙黄瓦，身着僧衣的小沙弥扫着地面因风而打转的落叶，时不时拿眼神觑这一群京中来客。
　　李令月到了庙中，换下了华服，卸去金钗玉簪，只着缁衣，素面朝天，比之往常平添了几分脆弱。她去殿中上香祈福，卫寻真则是坐在栏杆上抱剑观花。
　　蝶舞翩翩，生机盎然。
　　她不知道李令月此行的真正目的，那就依照师兄说的，一直跟着她好了。

　　夜色下的护国寺极为清寂。
　　李令月擎着一盏灯走向了后山崖畔的小亭子。烛火在山风中飘摇，似是下一瞬间就会被扑灭。

　　这是李令月的习惯，来到护国寺后的每一夜，她都会在小亭子上独处一段时间。
　　卫寻真抱着剑像是野林间的幽影，她将自身彻底地融入了夜色中。她掩着唇打呵欠，一摸腰间，发现缺了一壶酒，将叹息藏在心底，她注视着李令月所在的方向，眉眼温和。

　　师兄说了，赵琉璃常与公主同行，恐怕早已经熟悉护国寺的一切。
　　这种时刻算是落单吧？它代表着危机。

　　卫寻真摸了摸鼻子，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朦胧的弯月。树叶窸窸窣窣的飘落，而宿鸟惊飞，显然是异象。卫寻真眼神一凛，身形掠动如一阵轻烟。剑光一线，亮过了月光。血腥味在夜色中蔓延，落在了地上的尸身发出了碰的一道响声，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卫寻真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她的双眸映衬着剑刃的寒色。
　　兔起鹘落间，刀剑交击，串串火星爆射。卫寻真翩然落在李令月的跟前，望着剩下的三个人。

　　李令月眉头一皱，薄唇紧抿，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荒僻的山崖僧人们不会来，香客更是不会来，但是偏生在她来到护国寺之后，就有此刻埋伏在这边——赵琉璃啊，这背叛来得彻底，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刀剑相交，像是一首艳色的诗。李令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卫寻真，剔除了散漫和轻佻后，如那不折的猗猗翠竹。
　　“卫寻真——”李令月往后退了一步，一颗心几乎跃到了嗓子眼，“小心。”
　　她左右一望，没有见到另外护卫的人。
　　兄长那边明明说安排妥当了。

　　卫寻真在三名刺客的围攻下游刃有余，甚至有闲心转头望着李令月道：“我的剑术天下第一。”
　　李令月：“……”

　　地面上多了一具无首尸身，而卫寻真的衣上则是多了一道划痕。
　　“公主啊，士为知己者死。”卫寻真叹了一口气。

　　李令月眉一拧道：“你别说胡话！”
　　卫寻真笑了笑，她的对手一个个减少，最后只剩下这群人的首领。长剑游龙走蛇，剑光翻滚如梨花飘飞，卫寻真的手腕抖动，一柄长剑从她的颈边擦过，削落了一缕短发，而她的剑尖已经穿透了那人的咽喉。

　　只差寸许——
　　那人是不甘心的，可是手臂再难以转动。

　　在李令月的角度，她看见的只有那柄从卫寻真颈边擦出的剑，黑色的长发掩住了那纤细优美的脖颈，她无法判断此刻卫寻真的状况，只能够秉着呼吸僵硬在原处，望着那犹如雕像的卫寻真，半晌无言。

　　她从来都不是卫寻真的知己。
　　更不需要她为自己死。

　　“卫寻真——”李令月从喉头挤出了三个发颤的字。
　　卫寻真笑了笑，她一抖手腕长剑归鞘，蓦地旋过身望着李令月，笑意盈盈道：“士为知己者死，所以这些士都死了。”

　　“你——”大喜大悲之下，李令月声音哽咽，脚步踉跄，似是站立不稳。
　　卫寻真赶前一步，伸手扶住了李令月，叮嘱道：“站稳。”片刻后她掀起眉头一笑，“你知道此处危险，为何不设防？”
　　几乎跃出胸口的心又回落了下去，李令月对着卫寻真的笑颜，半晌无言。

　　兄长说的人就是卫寻真。
　　此事兄长必定知会过博陵侯。
　　他们想做什么？事情行到哪一步了？

　　“回去么？”卫寻真眨眼又问。
　　夜半时分，正宜好眠。
　　李令仪眼睫颤了颤，她缩回了被卫寻真拉住的手，道：“不回了，走夜路去另一个地方。”
　　“一百两。”卫寻真伸手比画。
　　师兄虽然支付过报酬了，但是他并没有说要赶夜路。
　　“你——”李令月眉头紧拧，好气又好笑，索性一解荷包，连带着其中的玉佩一并塞到卫寻真的手中。
　　“走！”她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