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钟澄

5、写白话诗（下）

　　江竞文拿着手里几张诗稿，笑着翻看着，看一首点评一首，他手上白话诗的顺序由上至下：江槐、江树、江榆、江梒、江桅、江宝瑜、江柠，江柠是最先交卷。

　　江橙交卷时，江竞文正在点评江榆的诗，摇着头道：“阿榆这一首终究是差了些，还需精益打磨。”

　　回到座位上的江榆就垂下头，很是沮丧。

　　江橙拿着茶杯喝茶，上好的信阳毛尖，茶汤色泽鲜亮，众人都在对江竞文行注目礼，她也不好去拿瓜子嗑出声来。

　　江梒、江桅的诗一点而过，到江宝瑜时，江竞文笑道：“五丫头这首尚可，尤其是这句‘月光指引了轮廓从黑色中走来 '很有意境。”

　　江宝瑜闻言展露笑颜，得意地看了江橙一眼，起身谢道：“谢二叔夸奖！”

　　江宝瑜是江竞夯的心头肉，作的诗得了好评，花厅里的众人毫不吝啬一阵好夸，然后静待着看向江竞文，最后一首诗是江柠的，江竞文边看边频频点头，看样子很满意。

　　江柠捻起块肉脯轻咬着，等待江竞文的好评，她对这首诗很有信心，可以媲美杨家表姐的“烟雨复笼南城，花灯点亮欲望，白日匆匆的行人，换以红妆相迎。”

　　“嗯，二丫头的这首不错。”江竞文满意的吟道：“‘月在夜空缓慢走动着，照看它所庇护的臣民。’以月喻人，这一句与杨家丫头那句：‘烟雨复笼南城，花灯点亮欲望...’的含蓄凝练完全相反风格，二丫头的诗气势更开阔。”

　　花厅里的众人顿时一阵欢笑，仿佛之前在论江宝瑜白话诗时略刻意压制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喜庆的情绪涌起来，欢声笑语和各种恭喜声充坼在整个花厅中。

　　江大太太笑呵呵的点了点江柠的额头，溺爱的说道：“不枉柠儿平时用功读书！”

　　三姨太撇撇嘴不置可否，只能说自己女儿准备的诗棋差一着，不过想到江宝瑜才十二岁，有的是时间筹谋，就释然了，笑道：“大姐，学堂的老师都夸二小姐聪慧过人，今儿我算是明白，要是我，一辈子都写不出这么一句来。”

　　三姨太的自黑，让屋里的喜庆气氛更加高涨，满花厅一阵哄笑。

　　江橙：三姨太的手段还真是高，能屈能伸啊！

　　江三太太也笑孜孜的贺喜道：“这也是大嫂平日里教导有方，看大嫂调理出来的人儿，哪个不聪明？”

　　江大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满意的对江三太太点点头，慈爱的问身前的江柠，“今儿这奖励就归你了，想要什么？”

　　看着一片欢乐的花厅，江竞文点点头，时已夜深，大哥不在，到底满屋女眷，不好待太晚，准备和江竞友等人起身离开，拿起身边丫鬟手里江橙写的诗，打算随便的点一句，脸色瞬间却愣住了，正在喧闹的花厅里的其他人逐渐留意到江竞文的表情，纷纷安静下来。

　　江梒小声问道：“四姐，你写了什么？二叔怎么惊讶成那个样子？”

　　江橙正好整以暇的剥着手里的核桃，话说她生病期间都没今晚一餐吃的好，见江梒问，微笑着道：“没什么，随便抄了一首白话诗在上面。”

　　江梒小大人般的点头，同情的道：“哦，四姐，你抄诗肯定要被二叔训几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说明出处就成。”

　　花厅里安静下来，众人停止笑闹都看向江竞文和江橙。

　　江三太太淡淡的笑问道：“二哥，四丫头的白话诗写的不好么？”

　　江竞文摆摆手，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远超杨家丫头和在场众人。

　　江竞文看向江橙，突然冷眉怒对，喝道：“你这首诗是谁做的？”

　　江橙起身回话，平静的回答：“二叔，这诗是旁人所作，侄女抄录的。”

　　“谁人所作？”

　　江橙一下愣住，怎么还带刨根究底的？

　　“丫头，我问你，这诗从哪得来的？”江竞文见江橙呆呆的模样，急得爆喝一声。

　　小家子气的江橙一向不被他所喜，和聪慧大方的江柠、伶俐可爱的江宝瑜一比，简直是乌鸡和凤凰的差距。

　　江竞文的怒喝声把边上的江桅给吓的身子一抖，手里拿着的茶杯都溅出茶水来，想要求情，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江橙不知道江竞文发哪门子神经，不想吃眼前亏，回答道：“是听一游历的学生所吟，侄女很喜欢，便记下了......”

　　江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花厅里一阵嗤笑声，是江树、江槐 、江宝瑜、江榆的笑声，江三太太和三姨太也是含笑不语，江大太太和江柠皱眉，江桅和江梒沉默不语，其他人一脸的懵逼，江橙一阵莫名其妙。

　　我这句话有笑点吗？有笑点吗？还是说，你们的笑点很低？

　　江竞文怒骂道：“混账！让你作诗你就作，作出好诗来，为何要胡诌是他人所作，能作出这样的诗句的人岂会无半点名气，我怎么可能从未听说过此诗？！太胡闹了，搬家前好好闭门读书习字，不许再偷懒！”

　　江橙一脸的懵逼，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替她问出了口，江大太太皱眉道：“怎么回事？”

　　江竞文起身，拿着江橙的诗回答道：“大嫂，原谅我越俎代庖的教训这个胡闹的丫头，她这首诗能压杨家丫头一头，偏偏她却不爱惜自己的才华，尽是胡闹，学什么说谎藏拙。”

　　除了最开始笑的江宝瑜等人，一屋子人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是江橙做了一首好诗，却胡闹的写上是他人作品，而这个胡乱杜撰出来的“旁人”被江竞文识破了，至于为什么藏拙，就耐人寻味了。

　　江大太太不说话了，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有点痛快又有点不痛快，痛快的是今晚有诗胜过娘家侄女，不痛快是为什么是江橙而不是她的江柠？

　　她刚才岂不是浪费表情，白高兴一场？

　　江竞文见大家都看过来，下意识的念出来以证明他的公平公正：“在这限定的仲夏假期，不妨借着这日子的光，翻阅记载历史的纸张，重读屈原，重识伍子胥，或置身于人海，去领略澎湃的龙舟竞渡......”

　　遣词造句虽简单，但诗句对仗更工整，朗朗上口，情境跃然纸上，比杨家姑娘单纯的堆砌词语要强太多，在意境上也远胜江柠。

　　江竞文根本不用做点评，有点文学功底的比如五姨太等人就都明白谁强谁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白话诗，没有什么可比性。

　　江柠精致的脸上本来一脸自傲和不屑，此时，却是满脸惊讶的看着江橙。

　　江宝瑜不撒娇，也不吃东西了，满是不忿又怀疑的看着江橙，在她的印象中，江橙不可能写出这样有灵气的白话诗。

　　江槐不解的看着还呆呆站着的江橙：这丫头写得这么好，好不容易长一回脸，何必说是自己抄的，是不是傻？抄能拿第一名，我也想去抄。

　　江树不乐意的憋憋嘴，怎么会这样！竟然咸鱼翻了身。

　　江梒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江橙：四姐，你太牛了！

　　别人会以为江橙是早就准备好这首诗，但她却是知道江橙根本没准备，是现想现写出来的，要是有更多时间打磨，那会是什么样的绝世好诗啊！？

　　四姐真了不起！

　　站在仆人堆里的李婶身子在发抖，是激动的在抖：哈哈，四小姐，好样的！嘿，不比不知道！到底谁厉害？到底谁厉害？

　　最尴尬的是江家两位堂婶、还有平日里那些爱凑趣的丫鬟和婆子们，江橙在江家一向不受待见，她们这时候夸江橙也不是，不夸也不是，只能闭上嘴巴不说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场。

　　江竞文念完诗，又仔细地来回琢磨，越发觉得这首诗上佳，反正他是写不出来的，当下拍板宣布道：“今晚四丫头这首诗当得第一！”

　　江三太太眼神从江大太太、三姨太脸上略过，心道不好，暗啐二老爷太不懂人情世故，出言阻止道：“二哥，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四丫头如今年纪还小，过早扬名怕对她反而不利。”

　　得奖励可以，扬名还是算了吧！

　　江竞文心里有些不屑，这些妇人光想着宅斗，要知道这首诗传诵出去，以江橙的年纪必定会扬名，届时也可以给江家增加文学界的影响力，看谁还能说江家是军匪！

　　江竞文当即不理会“见识浅”的江三太太，起身向江大太太告辞：“夜深了，今晚宴席圆满落幕，我等也该回去了，大嫂也早些休息。”

　　他还要回去好好再琢磨琢磨这首诗，他不喜江橙，却喜欢这首诗。江大太太和其他人的态度他都明了，但是不想管，奖励的事情让江大太太和三姨太自己处理就是。

　　江大太太见江竞文见好就收，脸上的表情舒展开，微笑着点点头。

　　众人附和的纷纷起身告辞，江竞文转身勾起嘴角嘲讽一笑，径自离开热闹的花厅。

　　江橙和江梒也齐齐起身向江大太太告退，终于可以闪了，她等了好久，虽说有美食，但跟这班人待在一起她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江大太太想了想，道：“四丫头、六丫头，你们捡几样爱吃的零嘴带回屋里吃吧。”

　　“谢大娘。”江橙和江梒恭敬的道谢，五姨太亲自上手帮两人打包鲜花饼、肉松饼、茯苓莲子糕还有一些肉脯、核桃、杏仁、蜜饯。

　　五姨太和善的看了江橙一眼，笑眯眯的让她的贴身丫鬟云苕帮两人拿着食盒，小声叮嘱云苕待会儿先送江橙回去。

　　江大太太犹豫了一下，很是勉强的开口问道：“四丫头，你今晚夺魁，想要什么奖励？”她固然不喜江橙抢了江柠的风头，但还是要出点血以示她赏罚分明。

　　三姨太见状只得也开口问，只是语气很是敷衍：“是啊，你想要什么奖赏？”

　　江橙愣了下，她倒没想到江大太太和三姨太会真的愿意兑现承诺，还以为让她带回去这些零食就算完事了，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讨点钱以备日后之需，心里拿定主意，就道：“大娘，我想要一些钱。”

　　江大太太微征，当下松了口气，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随即笑道：“四丫头，你才多大点人，就一副财迷模样！”

　　三姨太本来很不舒服的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嘴角浮起一抹嘲笑，端起茶盏喝起了茶。

　　李婶悄悄的扯了下同样欢喜的杏仁的衣袖，笑成一朵菊花，小声道：“四小姐懂事了。”知道给自己攒嫁妆了。

　　这时，江三太太皮笑肉不笑的道：“四丫头，难道家里的吃穿用度亏待你不成？让你巴巴的在这讨起钱来了。”

　　今晚意外的大出风头，同时得罪了江大太太、江柠、三姨太、江宝瑜，江橙在心里琢磨了下，现在需要补救，便表明自己无公害，无辜的说：“我在家里...不缺的...什么都不缺的...我只是想买点好玩的、好吃的...还有二姐姐生日要到了，我想准备礼物。”

　　江橙的这句话出乎众人的意料，江三太太疑惑的看了江橙一眼，笑眯眯的拿起茶杯喝茶，到底没有再“猛追猛打”。

　　江大太太闻言脸上的笑容和蔼了些，满意的点头，“好孩子，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