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沙雕狐

9、第 9 章

　　眼前的事实不断冲击着萨尔琉斯二十年以来的信仰。
　　可若是神，又为什么如此邪恶狰狞。

　　冷硬的兽角取代双耳，代表着闭塞不听，独断专横。
　　身躯魁梧雄壮，手中曾经握着的应该是“它”的武器。
　　这是一位杀戮化身的残暴凶神。

　　但仅仅只是一座被供奉的神像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做到延续千年的腐化污染的一定还有其他关键因素。

　　“希尔。”萨尔琉斯看向那只高举的巨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带我上去。”

　　两人停在神像的肩膀上，那只巨手正悬在他们头顶。

　　凑近了才发现这只手的腕部微微向后扬起，和手腕呈现出一点点弯曲的弧度。

　　四根手指只被雕刻出了大概的轮廓，紧紧挨在一起，不留丝毫缝隙。而拇指则搭在食指第二指节处，和其他四指呈抓握状。

　　这是持剑的姿势。
　　萨尔琉斯曾亲眼见过无数次。

　　——希尔·加西亚
　　这个著名的战争机器。人们畏惧他的存在，同样惧怕他手中肆意屠戮的剑。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第一把剑是萨尔琉斯赐予他的。

　　那是一把漂亮的，镶嵌着雪白珍珠的剑。剑身细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
　　比起骑士配剑，显然更适合作为某个贵族小姐的收藏品。

　　但希尔并没有介意，在萨尔琉斯将剑赠与他时，希尔神情郑重地接过这把剑，像是对待绝世珍宝。

　　他僵硬的嘴角想要扬起，又怕这样奇怪的表情吓到萨尔琉斯，于是他只能双手环抱住剑身，只有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点主人的欢喜。

　　而后的每一天，希尔都在无数次枯燥。乏味的挥剑与对战中度过。萨尔琉斯来去匆匆，但只有有空就会去看他。

　　每一次，当那道小小的人影出现时，沉默寡言的希尔便会异常凶猛地结束战斗，然后用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萨尔琉斯，就像是想要获得表扬的大型犬一般。

　　时间慢慢过去，他们一同长大。对练场上的人逐渐褪去青涩，枯瘦的身形变得高大沉稳，萨尔琉斯也始终保持着观看希尔练剑的习惯。

　　而现在，那挥剑劈砍的身影在这一刻竟然与神像渐渐重合。

　　这道猜想如此荒谬，仅仅停留片刻就被萨尔琉斯抛之脑后。

　　目光触及神像空荡的手心，没由来的心悸让他眉头紧蹙。

　　“萨尔琉斯，我们该离开了。”

　　思绪被打断，耳边的声音暗哑，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黑暗中，隐约的红光从薄薄的衣料下透出，将他的耳际渲染成诡异的暗红。

　　希尔全身滚烫肌肉紧绷，后颈处那一小块正突突地跳动，血液在暴虐地冲刷着禁制。
　　从踏入这座祭坛的那一刻开始，身体里沉睡的肮脏血脉在逐渐苏醒，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理智告诉他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很难受吗？”冰凉的指尖覆了上去，银白纯净的力量灌入。

　　但这一次不仅没有很好地压制住他的躁动，反而让深植于血脉中反抗的力量如燎原烈火一般猛涨。
　　希尔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哼，手指猛地攥紧，几乎是用尽全力去克制自己。

　　萨尔琉斯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他停下来。

　　这是第一次出现压这种反常，导致这个变故发生的意外因素也许就是眼前的诡异祭坛。

　　眼下的情况已经无法继续探查下去，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而且石阶之上的花纹让萨尔琉斯觉得有些眼熟。
　　他决定再去一个地方。

　　第三波兽潮已经结束，只剩下零散几只在城周游荡，圣骑士团足够应付。

　　但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必须赶在下一次兽潮来临之前回到迪赛尔城。

　　两人来到了乌兹大森林的边界。
　　在确保独希尔的情况足够稳定以后，萨尔琉斯让他去森林中心取一样东西，而他则独自一人来到乌兹大森林的侧后方。

　　目之所及的是肆意生长的杂草灌木，一簇紧挨着一簇，满眼的苍翠拥堵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没有任何一条可以供人通行的小道。

　　很难想象，被人们称为黑暗沼泽的乌兹大森林外围竟然拥有这样旺盛的生命力。

　　萨尔琉斯一层又一层剥开紧密相连的枝杈，衣袖被突出的小刺勾住，就连瘦削的手指和掌心都被划出了细密的红痕。

　　但萨尔琉斯却依旧沉静，好似被划伤的人并不是自己，他缓慢却坚定地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很快，在拔除攀爬在石壁上的藤蔓后，一个仅能容纳一人出入的洞口露了出来。

　　黑洞洞的，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十三年前，小小的萨尔琉斯被老主教带到这里。尽管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依旧本能地惧怕踌躇。

　　而现在，萨尔琉斯燃起光明之力，轻易照亮洞穴的每一个处死角。

　　十几年间从没有人踏入过，这里变得破败陈旧。萨尔琉斯一点一点看过去，居然还能回想起丁点以前生活的痕迹。

　　洞穴还算宽阔，地面上刻画着一个黑色法阵，萨尔琉斯走进去，什么都没发生。这么多年过去，维系法阵的能量早就已经被耗光了。

　　角落里散落着几本画册，每当年幼的萨尔琉斯痛得要忍受不了时，老主教就会塞给萨尔琉斯一本画册，然后温和地抚摸他的头，用诱哄的语气说着：“乖孩子，再坚持一下。”

　　于是，萨尔琉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画册上。
　　时间久了，慢慢地就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有时候萨尔琉斯甚至能一边坐在法阵里，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书里面的故事，用短短的手指戳在纸上，一字一句地努力辨认上的文字。

　　而这个时候，老主教通常会在一旁观察他，又或是在穴壁上写写画画。
　　那些晦涩难懂的符文对一个幼儿来说太过深奥，萨尔琉斯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石壁上的那只龙。

　　一只黑色的龙。

　　信奉光明神的坎贝拉大陆喜爱一切璀璨纯洁的事物，传记里，美丽的银色巨龙塞缇娜是神明的坐骑和宠物。

　　诗人赞扬它那耀目光彩的鳞片，用大量的篇幅描述那双蓝色水晶一样的眼睛。

　　但黑龙却与之截然相反，它一向被人视作不祥的征兆，是肮脏，是邪恶。
　　会给世界带来灾难。
　　根本没有人愿意提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