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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三人花轿四人同行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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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了。”
任鸟飞的话说的没错,首先是那条缝凭空消失,然后是现在凭空出现一台喜轿,但我却异常镇定。呛人的烟雾如同狡猾的蛇钻进大脑,我感到头昏昏沉沉的,也因此对死亡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其他感受。
“我听说过海上有海市蜃楼,火里面也能见到?”任鸟飞说,“管他娘的,你们发现没,那一片没被烧着,走不走?”
万木春似乎看向我在询问我的意见,我脑子糊得很,不记得当时有没有点头,但下一秒,我就被他搀扶着往花轿的方向走去。
接近轿子时,我闻到一阵独特的香味,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气味,但也谈不上难闻。我眼前一阵模糊一阵清楚,清楚时看到火红的轿帏上绣了蚯蚓一样的图腾。
任鸟飞走在前,率先掀开布帘,说:“绝,真绝,这个海市,火市蜃楼的手感真真实。”
万木春见他磨磨蹭蹭,一脚将他踢了进去,问:“里面有什么?”
任鸟飞半天不说话,万木春正要自己进去,我知道小鸟这人不靠谱,于是拉住他的衣袖,说:“先别进去,这里没有火烧过来,我们先在这里看看情况。”
他把我扶到轿子旁坐下,我闭上眼,那股香味越来越浓烈,我问他有没有闻到什么?他说没有。这出乎我的意料,但话说到此处,我不得不告诉他我闻到的气味。
他似乎站起身,过了会儿告诉我香囊里有股异香,可能就是我闻到的那个味道。
火势渐渐包围这里,任鸟飞终于憋不住,掀开门帘从里面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我们后疑惑一声,说:“咦,喊你们老半天了,怎么还不进来?”
“别说笑,里面有什么吗?”万木春问。
“我什么时候说笑了?笑了吗?”他挠挠脑袋,回答,“没什么,里面黑不溜秋的,我正要找你要个灯。”
就在这个时候,我清晰地听到脚步声。
他们也听见了,那声音越来越近,虽然我们没能找到声音出自哪儿,但我们都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任鸟飞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催促我们到轿子里去,我还有些犹豫,直到看见一条影子,我和万木春火速钻进轿子。
“刚才……”我想了想,不肯定地说道,“是人?”
任鸟飞就在我身旁,他立马伸出手指按在我的嘴上。我抿紧嘴,静静地看着门帘边漏进来的光。橙黄的光中出现一只黑色的靴子,那人开了口。
“赶紧的,我们还要赶时辰呢!”
不止一个“人”!
虽说结婚是件喜庆的事,但在鬼故事史上有关新娘的诡事也数不胜数,而那些故事在此时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脑海,我咽了口唾沫,一动也不敢动。
轿子被抬了起来。
另一个轿夫说:“今天的轿子似乎比以前都要重。”
“嘘,抬你的就是,今天的压轿孩可是位贵人。”
他说的“赶时辰”、“压轿孩”都是过去婚嫁的习俗,据说迎亲的花轿不可空,必须要坐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叫“压轿孩”,而他们说的“赶时辰”是指如果多对新人在同一天结婚,最早出发最早到达的那一对生活会更美满,所以既为了美好的祝福,也为了给足女方尊重,古人迎亲都会“赶时辰”。
我们进来时都没有坐下而且挨得很近,我伸手分别向任鸟飞和万木春的方向寻找他们,万木春感受到我的触碰,小声嗯了下,告知我他在,但任鸟飞却怎么也摸不到。
轿子不比轿车,娇夫再努力保持平稳,轿子内依旧颠簸。我握紧万木春的胳膊,他反握住我的手腕,在手心写下“不”字。
这是说他和我一样什么也不知道。我又在他的手心写了个“鸟”字,告知他任鸟飞可能有情况。
正巧任鸟飞也在找我,他在我身后拍了两下我的肩膀,我松了口气,又奇怪他跑到我后面做什么。
我要扭头跟他交流,万木春用力拉住我。
怎么了?
不对!
万木春不在这个方向,这个方向是……任鸟飞!
所以刚才那是什么?
我惊出一身冷汗,什么“压轿”,“男孩”,“贵人”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停都停不下,我甚至开始描绘他的模样。
一身萨族小孩的服饰,脸上扑得雪白,额头上可能点了颗红色的美人痣,眼睛笑成两条缝,嘴巴也是咧开的,手里抱着条肥美的鱼……呸呸呸,草,什么跟什么!
我赶紧在任鸟飞和万木春的手心写“人”字,怕他们不理解,又写了“后”。
任鸟飞最先反应过来(我认为万木春也知道我在表达什么,但他习惯三思而后行),只感觉到一阵风在我身旁刮过,背后传出激烈的碰撞声。
轿子摇晃得更厉害了,我心想糟糕,万木春也紧张地握紧我的手腕,我俩都没有回头去看身后,而是盯着轿帘。
轿子停下了。
娇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我连连吞下唾沫,也不知道我们三个能不能打过这些轿夫,如果他们是鬼魂,我们跑起来的速度又能不能超过他们飘的速度?
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些期待。
然后门帘被“人”一把掀开。
眼前并没有出现恐怖的景象,轿夫一身喜庆的装扮,脸上扑了层厚厚的粉,口脂赤红。他见到我们后,惊吓得后退数步,随着门帘的再次落下,我只看到最后他摔倒在地。
“跑吗?”我扭头问万木春,又对任鸟飞说,“跑不跑?”
任鸟飞似乎压在什么东西上,气喘吁吁地说:“跑什么,他们太弱了,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跑不了了。”万木春说。
门帘又一次被掀开,这次来的不是娇夫,而是一群同样唇红面白的壮汉,他们嘴里“呼呼嗬嗬”,就站在门口,伸出明显长于常人的胳膊抓住万木春。
之前那股异香再次袭来,比之前都要浓郁,我嗅了嗅,闻到了香味后被掩盖的腐烂气味。头再次疼起来,我阻拦壮汉的手似乎只抓到空气,任鸟飞的哇哇大叫好像隔着一层玻璃。
但我不能任“人”摆布,但凡有一点机会,也要牢牢抓住。这个信念支撑着我抵抗身体上的变化。
万木春也在奋力抵抗,我过去帮他,看到轿帘外熊熊的火势,和火中冷漠凝视我们的“人”们,那场景有说不出的震撼和诡异。
我的手刚碰到帘外,就被火烧着,万木春的胳膊和任鸟飞大半个身体也都在帘外。
“靠!”任鸟飞大叫。他好像找到了如何打败这些“人”的办法,大喊:“踢他们的头!”
万木春的胳膊被禁锢,我眼疾手快地拿到他腰间的铁锤,砸在“人”的头上,它松开他,但紧接着又来一个困住万木春。
另一边任鸟飞的情况也没有好转,他已经被“人”的手捂住口鼻,被它们在地上拖行,我冲进火海,拽住他的脚。那些“人”也想用同样的方法将我拖走,但它们碰不到我,好像我是个透明人。
任鸟飞拼命摇头,不停地踹开我的手,嘴里呜呜呜地叫唤,似乎在赶我走。理性上,我也认为我应该先自保,多活一个是一个,但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赴死而不施救,于情于理我都做不到。
万木春被那些人抬在头顶上,一双又一双的手将他运往“人”群中心,我呐喊:“万木春!”
他已经没了声息,不知道是被火烧的,还是被那些“人”打的。
我身上的衣服防火,头发也剃了,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然而呛鼻的烟雾一旦吸入过多,我也撑不住了。
终于,任鸟飞也被“人”群淹没。
我趴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黑色的靴子走到我面前,我抬头看到张涂了墙灰的脸,此时我的视力已经不太清楚了,勉强看到它眼睛周围涂了一层黑色的颜料。
它凑近我,在我脸上嗅来嗅去。
这就是我在轿子外记得的最后场景。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拖回轿子里的,等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已经坐在轿子里了。
轿子在颠簸中前行,我想站起来,发现身上穿得不是防身衣,用手一摸,结果摸到密密麻麻的纹饰,和脖子上的项圈。
会是萨族服饰吗?
我还没想明白这一点,就听到轿子外吵吵嚷嚷的声音。
“新鲜的水果,瞧一瞧,看一看了!”
“这是谁家的轿子啊?真气派!”
“新娘子诶!有喜糖!”
“别挤别挤,都有,都有!”
“这你都不知道,你看看轿子上的纹样!”
……
这是在街市上?我不敢相信。
轿子左右两边都有一个窗户,我听见右边说话的声音比左边更大,于是将那边帘子掀开。
我迅速放下帘子,轿子外并不是青天白日,街道上的声音也在帘子掀开的一瞬戛然而止,而帘子放下后又响了起来。
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看见,我看见一个“老朋友”——萨族墓里的走尸。
那颗散发着荧光绿的头,我想忘也忘不了。
它走在窗口边,从帘子的后面掀开,正好面对它的后背。刚刚太过惊吓,我并没有仔细看外面的环境,现在冷静下来,我决定再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