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钗 纵使相逢应不识》鹤凫

36、第三十六章

　　午后，一辆华丽精美的马车停在了马尔福府邸的大门前。

　　德拉科轻轻跃到地面上，眉眼间的疲惫微微溢出，这几月英伦与皇宫之间的来回奔波让德拉科风尘仆仆，周身的乏累使他面对这金陵的日光顿时有些力不从心。

　　抬腿正欲回房休息时，却见门前的蔷薇丛旁，一个青衣小生立在门口，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德拉科眉头微皱，心下正是烦躁难安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恼怒，沉下脸道：“不去唱戏，站在大门前干什么？”

　　小生忙将头垂得更低，慌乱道：“薜荔公子让我给您捎话，说这明晚有大戏开演，特意来请您。”“薜荔？半年不见，倒真是抬举他了。”德拉科冷哼一声，讥笑道：“罢了。你回去告诉他，如果这出戏不让我尽兴，这门票钱，都要一一退还给我。”

　　那孩子才总角之年，哪里懂得德拉科的画外音，陪着笑脸，干巴巴道：“您就看好吧，薜荔的戏，那些老爷太太，没有说不好的，哪能让爷失望……”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德拉科的脸色，见德拉科脸色愈加难看，便不知不觉摒了声，退下一边。

　　懒得去顾及那小生，德拉科利落地走进了宅中，深吸一口气，眼中立刻浮出了势在必得的愉悦，大戏的走向，与自己预想的完全一致。

　　“你走罢，以后再来这里，我就叫人给你打出去。”德拉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回了趟英伦，再回来时，薛宝钗便将自己冷冰冰地拒之窗外。

　　心里顿时慌了神，德拉科一把拍在窗纸上，惊慌地朝着屋内低声道：“这几月我不就回了次英伦，你这是怎么了”

　　屋内再无回声，见状，德拉科彻底麻了手脚，正欲再开口问出所以然时，不远处却传来两个婆子拖拽竹制扫把的闲碎聊扯：“这几日，薛大奶奶闹得这几个屋可是鸡犬不宁，这茶碗花瓶，我可没少扫，碎片都让我埋在假山后头了。”

　　“可不，这奶奶可真厉害，夫人都说不过她，还差点被气死，幸亏有姑娘在，用道理压着她，才没把这个家闹翻天。”其中一个婆子将手中的瓜子磕开，把口中的瓜子壳啐在地上，悄咪咪地道：“你还别说，这薛大爷啊，还真被大奶奶压的不敢生事了，咱们姑娘就快要进宫了，闹出点事，就全白费了。”

　　听闻此话，躲在树后的德拉科眸光一闪，贾元春和贾政的脸忽地闪过，又联想到了薛宝钗颈上的金锁与贾宝玉挂着的玉，暗自冷哼一声，便趁着两个婆子坐在假山处闲聊的功夫，身形一隐，悄然离开。

　　“哎呦喂，爵爷，您也来这看戏了。”德拉科推门走进梨园中时，台上的戏已经开了一半，而在众多看客的呼叫喝彩中，薛蟠却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德拉科。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拂去薛蟠搭在肩上的手，示意薛蟠坐下后，关切道：“这戏，您看着如何？”

　　“我看呐，没什么意思，一个像样的都没有。”薛蟠不屑地撇撇嘴，一口饮尽手中的酒，意犹未尽道：“我身边的小厮都说，为了等这出戏，那些老的小的，都排队等候，他们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德拉科没有附和，只是饮着茶盏中的清茶，笑道：“兄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们怎么能和你比？”“谬赞，论眼界，怎么能和爵爷相比？”薛蟠惊觉德拉科今日的异样，连忙道：“我说爵爷今日怎么看着和前些年不一样，原来是金发变成了黑发!”说罢抚掌，哈哈大笑。

　　伸手抚过被暂时染成的黑发，德拉科略略点头，回道：“一头异色头发，总会惹人注目，麻烦自然是越少越好。”

　　正说着，戏已经到了尾声，台下的看客也被从沉浸的思绪中拽了出来，掌声爆如惊雷，连声叫好，薛蟠偏过头，对着德拉科笑道：“爵爷怎么也不鼓掌？”

　　“我和兄弟一样，都认为这出戏，旁人看还好，在我看来不过尔尔。”德拉科忽然微微侧首，目光望向台上道：“这些戏加起来，都比不过这出戏来的妙。”

　　薛蟠半信半疑地循着德拉科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瞬间，眼珠便牢牢地锁住了台上新上来的戏子，嘴也微张着，整个人似乎瞬间成了木头人一般木讷。却之见碎步上台的戏子水袖曳地，亦步亦趋，凤眼微翘，漆黑的瞳仁宛若盛开的黑玫，乍一看，确是一个百媚千娇玉面郎。

　　“这，这个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薛蟠回过神，连忙看向一旁泰然自若的德拉科，急切道：“快快告于我吧。”

　　德拉科闻言，却详装为难，压低声音在薛蟠耳边道：“你这就让我为难了，刚刚有个人，也向我打听了这个戏子，而且那人也说先来后到，恐怕，不能告知。”

　　薛蟠闻言，气血上涌，一股赤色充斥了面皮，咬牙道：“先来后到？本大爷的词典里就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正欲问及那人，却见前排梨木凳上，站起了一位公子，向着台上泼洒着手中的碎银，高声道：“小兄弟，不知是否有意入我都尉府，何苦在这风吹雨淋，唱那劳什子？”

　　德拉科见状，心知网已布下，将薛蟠按回凳上，起身道：“好戏子总会有的，您也不差这一个。”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蟠，收回被紧紧锁着的手臂，轻挑眉头，便转身离去。

　　刚刚踏出梨园，德拉科便听闻身后爆发出的吵闹与混乱，心中下只有一个念头——薛家再也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