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钗 纵使相逢应不识》鹤凫

15、除却巫山也是云

　　夜色渐浓，星子稀稀落落，小楼处万家灯火，阑珊悠然。

　　花影零落的杏花苑处，一缕笛声从帐帘中隐隐而来，悠扬婉转，音律旖旎，沿着朱栏曲槛的长廊，悠悠地飘向当空的淡月。

　　忽而有风吹起帐帘的一角，万物和着浅浅的音律，月光映衬着帐中的女子，青丝飘摇，娴静温和，袅袅飘出音律的竹笛横在唇边，笛上的流苏随着清风摆动，似九天而下的玄女一般安然静好。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就是将脑袋横过来，也想不到你会吹笛子。”和料想中的不二，德拉科斜斜倚在树边，一袭烟绿长衣，骨子里的玩世不恭，眉眼的俊逸风流，竟与温和儒雅的烟绿意外的协调。

　　“若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会想到堂堂子爵三番五次擅闯庭院屡教不改。”似是已经习惯德拉科的不请自来，薛宝钗垂下眉眼，将笛子置在身边，淡然自若地应道。

　　德拉科拄着下巴，眨眨眼，笑道：“姑娘言重了，我对姑娘一见如故，怎么能是擅闯呢？”好风好水倒映在少年的眉间，似是那来去自如的云霞明媚。

　　薛宝钗微微恍神，暖黄的如豆灯光轻晃，将她漆黑的眸子映成姜黄的暖意，一时之间，德拉科的双眼也不自觉地睁大，隔着那跳跃的光幕，牢牢地捕捉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隔岸烟火。

　　不觉间，德拉科又想起记忆深处的那一双眼睛，若说曼莎的眼睛如同玫瑰一样艳媚多情，那薛宝钗的眼睛就是秦淮河水般绕人心扉，温柔缱绻，刹那间，心房似是被攻破般瞬间坍塌，德拉科的双手微微颤抖，泪水充盈了眼眶，不错，面对着和曼莎如此相像的女子，德拉科实在不忍对她使用自己肮脏的手段与心机，虽然知道面前的女孩牵丝线一般柔韧却坚决的手段，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轻叹一口气，德拉科淡淡一笑，轻理衣襟，望向天空，轻叹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也不打扰你在这里自娱自乐了，告辞。”说罢眨眨眼，将一抹青翠置在薛宝钗的窗前，便悄然离开。

　　确认德拉科离开后，薛宝钗拾起德拉科留下的物件，却是一枚嫩绿的竹片，上面整齐地刻着一行凌乱的英文字符：“Your glance is enough to make me happy for years”，字迹潦草而灵气，薛宝钗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寺庙中，少年青衣襟江，江上岸芷汀兰，郁郁葱葱。

　　就在薛宝钗吹熄了唯一的一点灯火后，德拉科坐在屋檐上，面色凝重，手中的信封已经被汗水浸湿，内心的纠结也让他秀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终于，德拉科轻打响指，一枚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信封在火焰的吞噬下瞬间漆黑消失，化为了一片灰烬。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爱的姑娘。”德拉科收回火焰，叹息一声，不知他这么做，带给她，带给自己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霎时间，德拉科的思绪又飘回那一年，恍惚间想起从前，那个人在他的生命中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她攀着枝丫，杏花扑簌簌地落下来，又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一般，轻巧地落在地上，杏花的香气与乱了的发纠缠在一起，像是天边燃着火红的云。

　　那时的他们都还年少豆蔻，那时的她双眼尽是情愫，闪耀着无限的爱意，就像朝露滋润的玫瑰一般明媚，年轻的感情是午夜徘徊的钟声，猝不及防便会进入他悠长深邃的梦境中，刻入骨髓，焚尽灵魂。

　　月落乌啼，钟声回荡，将他从旧梦中惊醒，夜已幽深，庭院的杏花已经落尽，就如同她匆匆的生命，春风会吹走花瓣，却吹不走他的相思与明月。

　　辗转如今，当年他的一时疏忽让自己永远失去了曼莎，现在面对着和她如此相像的薛宝钗，他一时之间竟麻了手脚，明知不是她，明知她是马尔福的敌人，他却束手无策。

　　凄清迷茫的梦境，遍布在他生命中的各个角落，那朵娇艳的玫瑰已经被他亲手葬送在了冰冷的岁月中，那场梦灭于春日，天涯杳杳，归期有否？

　　“若不是曼莎，马尔福也许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