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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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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认为,修真界各大门派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
厉酒面不改色,实际上他有多慌张,只有自己知道。
凌霄闻言癫狂地笑了起来:“你嘴硬逞强的样子当真令我怜爱,厉酒,你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到我想做什么。”
厉酒沉默,目光移向角落缩成一团的、真正的林飞霜。
“那日,”厉酒忽然问,“我身中幻术,也是你的手笔吧?”
凌霄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链,“不错。反正事到如今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告诉你也无妨。宗门被灭之后的这两月,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
“我恶心这张脸,所以就不停剥人脸皮,贴在自己身上用,有次正巧碰到了林飞霜。”
缩在角落的黑影发出呜呜哀嚎,“别……说了……别说了……”
凌霄走过去,一把掐住黑影的脖子,提着人摔到厉酒面前。
厉酒骇了一跳。
因为这人面上血肉模糊,一双眼睛好似空洞,盛着地下室的幽幽鬼火,比之恶鬼更吓人。厉酒想要扭头,却被定身术定在原地,不得不看着凌霄如一个施虐者,在林飞霜的脸颊上捏来捏去。
“林飞霜的父亲很是疼爱女儿,连宗门神器都给了她,只可惜,她不会使用,虽然费了些功夫,我还是成功混进了居合宗。”
至此,厉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凌霄先是剥了林飞霜的脸,抢占神器,又用神器的功效,给自己的伪装施加一层幻术,使他的所有不正常尽数变为正常,蒙蔽了居合宗一干人等。
神器的功效厉酒见识过,能在修真大会一众大佬眼皮子底下动手而不被发现,着实厉害。
厉酒强忍干呕的欲望,抿唇不说话。
好在凌霄的恶趣味满足之后,便施施然地离去。
约半刻钟,厉酒身上的定身术解了,他立刻想将地上的林飞霜扶起来,奈何林飞霜对他的靠近本能的抗拒,厉酒讪讪:“对不起。”
虽然这话很没用,也不能改变发生在林飞霜身上的遭遇,但说出来,厉酒心里的负罪感稍微减轻了一分。
“你放心,如果我能出去,一定把你带走。”如若不然,林飞霜的下场只有死。
黑影抬头,没出声,只是眼眶流下两行清泪。
时至夜半,厉酒翻来覆去睡不着,往日在宗门都有固魂香闻着入睡,今夜没有,他当真一点睡意也无。
到得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半梦半醒间,熟悉的拉扯感袭来,厉酒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
却说奚云珩今日下山,在山脚某间客栈入住。
定好了房间,上楼,入门,门内已端坐着两名黑袍魔修。
季林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未恭喜少尊主结丹。”
奚云珩关上门,设下结界,走到季林身边坐下,“二位今日约我出来,想必不是为了这事吧?”
岑若出言讽道:“少尊主,您不是说修真大会的奖品中有逍遥散么?可如今修真大会都结束半月,属下也没等到少尊主的逍遥散,这与您之前说的不符。尊主的病,实在拖不得了,少尊主如此懈怠,不知有没有将尊主放在心上?”
奚云珩早就猜到季林和岑若二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传信,听完也没觉得惊讶。不如说,在知道逍遥散被撤下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奚云珩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吹吹热气,小酌一口,“我的心没那么大,装不下他。”
“少尊主,你——!”
“当年他厌弃我娘亲,害得我娘带着我东躲西藏数年,最后死于各派修士之手,若不是你们后来找上门,我还当真不知自己有爹生。”
季林同岑若对视一眼,知道今日他们是把人逼急了,季林道:“少尊主,岑若说错话,你不要同他计较。魔尊还是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派我二人跟着少尊主了。”
奚云珩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季林苦着脸,奚云珩如果不肯帮忙取得逍遥散,他们确实奈何不了他,哪怕闯入道衍宗也无法全身而退,僵持之下,岑若给自己传音:“我有一计,可让少尊主心甘情愿取得逍遥散跟我们回去。”
季林听完他的计谋,暗暗点头,抬眸与奚云珩对视:“少尊主,今日是我们二人唐突,但是还请少尊主今日回去后多加考虑考虑,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语毕,二人如之前一般,原地消失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奚云珩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拢,最后握紧成拳。
下一刻,屋内轰然作响,木桌化为粉尘落了一地。风华剑飞在身周,绕着他打转,奚云珩握住剑身,轻轻吐息:“我没事。”
“……没事。”
体内那颗金丹正在飞速运转,纯粹的金色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待到奚云珩心绪平复,金丹的运转这才恢复成原来的速度。
他今年十八。十八结丹,在修真界足以惹来万人欣羡。
可是。
还不够。
他还不够强。
金丹之上,还有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
他名义上的父亲,魔尊炼星辰,就是合体后期。
放眼当今整个修真界,大乘、渡劫期修士要么闭了死关、要么早已陨落,合体期修士加上炼星辰,一共才七人。哪怕炼星辰因为旧伤难愈而掉境界,也无非是从合体后期掉到合体初期,他们之间,有整整两大境界。
犹如天堑。
*
奚云珩没有去寻厉酒,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见师兄。
回了住所,奚云珩发了疯一般练剑,练完就地盘腿打坐,吐纳灵气。入夜,熟悉的失控感降临,奚云珩猛地睁眼,却再无法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师兄?”他试探着问。
眼看着旁人占据身体是件极为奇妙的事情,奚云珩说不上厌恶,总归不喜,但若是厉酒,那就另当别论。
“……我怎么又进你身体了?”
这幅懊恼的模样,果真是师兄。
奚云珩弯弯唇角,正要说话,厉酒却迅速道:“师弟,我不知道这一次能持续多长时间,我长话短说。”
“我被捉了,不要来救我。”
“修真大会上来的林飞霜是假冒的,是凌霄取代了她,现在我和林飞霜被关在一间地下室。我不知道这是哪,身上没有任何傍身法器,也无法给你提供更多信息。”
“去找我爹,把你我的情况说给他听,他虽然会怀疑,但不会害你,哪怕就是为了我,他也会要求你跟他待在一起。”
“跟着我爹,我爹起码能保下你。”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凌霄会对你不利,不管凌霄使出什么手段,你都千万别来……起码不要独自一人来。”
奚云珩挣脱身体的桎梏,——这件事他做得越发得心应手了——以魂体状态站在厉酒身边,轻声说:“师兄,比起担心我,你难道不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么?”
厉酒瞪着眼:“凌霄的目标是你,只要你不上钩,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不对,师兄你在撒谎。他的复仇对象不止我一人。”奚云珩慢慢走近,“师兄应当都清楚了,凌霄为何会这般恨我,血宗被灭,与我脱不了干系。”
“那、那又不是你做……”
“师兄果然知道了。”
奚云珩笑着打断他,“我的确是魔尊之子,知道这件事,师兄还会这般担心我?”
厉酒梗着脖子,他的沉默却被奚云珩当成默认,奚云珩嘲讽一哂:“罢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奚云珩微怔,望过来的目光隐隐含着期待。
厉酒没由来的感到烦躁,奚云珩这看得着摸不着的状态着实让他火大,连发火都没有可下手的地方。
焦躁、委屈、担忧、不安……所有情绪涌上心头,厉酒急躁得眼眶都红了:“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其实曾有一段时间是魂……”
不行。
不能就这么说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厉酒话音一转,“奚云珩,不论你怎么想,反正我当你是我道衍宗弟子、我的师弟,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唯有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你可以把道衍宗、把我这儿当成家。”
——“你没有娘亲了?这样啊,那你要跟我走吗?”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别怕。”
透过自己的身体,奚云珩仿佛看见了厉酒的灵魂模样。
现实与记忆逐渐交叠重合,十几年前的男孩身量抽条、眉眼长开,变成如今杏眼明亮、灵气逼人的模样,奚云珩胸口泡着一汪泉水,酸软发胀,莫名的情愫盈满心间,心底的种子早已破土,只不过如今已长成参天巨树。
“师兄……”
厉酒脸色骤变,眉毛皱在一起,显得万分痛苦,“师弟,我……”
“师兄!”奚云珩伸出手去,却有一道吸力将他拉扯回自己的身体,再睁眼时,他已重新取得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而不论他怎么呼唤,厉酒也没有再回答。
*
“唔——”
厉酒强忍下灵魂撕扯般的疼痛,脸色惨白一片,汗水顺着脸颊淌进领口,沾湿衣襟。
凌霄正站在十步之外,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看,“果然,你的神魂很强大,区区金丹就能神魂出窍,怪不得那一次我会失去对你的控制。”
说着,凌霄又笑了起来:“为此,我特意找了锁住神魂的上古禁术,这个阵法就连仙人的神魂都能束缚住,你别想给我耍花样。”
厉酒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同他说话,蜷曲着身子,期望能够减轻神魂上传来的灼热痛感,此时的他,每一根神经都痛得发颤、扭曲。
凌霄欣赏了一番他痛苦的姿态,甩袖离开。
*
奚云珩冷静下来,按照厉酒的话先去找掌门,可是没等他离开住处,通讯符便亮了起来,特殊的蓝色火光将他所在的地方照得幽蓝。
这是门内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用以通知全宗门弟子,通讯符一旦点燃,能够坚持一刻钟。
只听那人周围闹哄哄的,弟子呼喝与刀剑碰撞的金戈之声异常激烈。
通讯符那头的弟子喘着粗气道:“全体弟子注意,有人潜入藏宝阁意图盗窃,贼人打伤守藏宝阁弟子,不知他有没有同伙,贼人修为在金丹以上,身法了得,我们不敌,请求支……”
话音戛然,那头传来剑刃刺穿身体的声音。
通讯未灭,那头的动静清晰的通过符咒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贼人休跑!等下,你是奚云珩?”
“奚云珩?奚师兄?你怎么会——啊——”
惨叫声充斥在耳边,犹如恶鬼嚎哭。
奚云珩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