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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魔尊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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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暴雨倾泻,洗涮着秘境中的一切。
山洞中传出断断续续、高低不一的呜咽声,在忽大忽小的雨声中,听不真切。
没多久,洞内的声音偃旗息鼓,天地间唯有雨水砸落声。
洞穴内,厉酒不止一次感叹自己和这个双头蛇的洞穴有缘,两个时辰内来这三次,状态一次比一次糟糕。最后一次进来,更是直接出不去了。他在奚云珩高超的手技下恨不能一头撞死,但每每有了逃避的念头,就会被一个定身术定住,连偏头都做不到。
这一夜的记忆对厉酒来说太刺激,也太过了,偏偏第二天起来奚云珩对他的态度和从前没两样,只是偶尔被奚云珩捉住他偷瞄对方手指,会故意放慢手上动作,目的就是让他好好看,看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奚云珩的手修长有力,虎口和每根手指的指腹都生着茧子,摩擦时会给人一种痛感,但痛并不强烈,反倒是随之而来的快乐会让人上瘾。
厉酒收回目光,瞄了眼自己的手,虽然这也是双设计和炼器的手,却白皙柔软,不如对方有力,只在右手中指覆着可以忽略不计的薄茧。
厉酒羞愤交加。
像奚云珩说的那般,把这夜当成一场幻觉,厉酒根本做不到,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再没有一个给厉酒这种强烈欢愉和深刻记忆的人。
忘不掉。
直至出秘境,厉酒也无法与奚云珩轻松对视。
*
这一次的团队协作赛,毫无疑问是道衍宗取得最后的胜利。
出秘境后有不少人来问厉酒是怎么做到第二局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毕竟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打劫厉酒。
厉酒是这样回答的:“如果你也能找到一个双头蛇的洞穴,你也能拥有这样的‘好运’。”
不明真相的众人满脸懵逼,只有奚云珩翘了翘嘴角,目光一晃,同人群中的林飞霜对上,那抹笑意就如蒸发的水汽,顷刻消失不见。
林飞霜眼中恨意一闪而过,随后回到了居合宗的队伍。
拨秒器被道衍宗收入囊中,厉酒作为领队,本来是该直接奖励给他,但因为拨秒器由他制作,所以按照顺序,给到了奚云珩。
法器认主后,厉酒发下神魂大誓,表示此生不得再制作拨秒器,以及与拨秒器相关的法器。
这是炼器师之间的默认规则。
有的法器可以批量生产,随便谁都能用,这就不需要炼器师发神魂大誓,但若是有修士上门定制趁手的法器,那么收了钱之后,炼器师将炼制出的法器移交修士,并发下神魂大誓,这是为了确保法器的独一无二。
作为修真大会的奖项,拨秒器自然也仅有一枚。
经过仙人村的洗礼,参加团队协作赛的修士都隐隐猜到了厉酒炼器师的身份。
道衍宗的炼器大师“酒酒”,与道衍宗大师兄厉酒,在众人心中,被渐渐画上了等号。
*
修真大会结束没几日,裴长空归来,随后直接闭了关,连厉酒上门也不见,彻底封闭了五感,沉浸在悟道之中。
厉酒从他爹口中探听到了一点消息。
原来是小师叔命有一劫,乃情劫。如今,小师叔情劫之人出现,劫难开始。
据厉遥说,小师叔的情劫之人是个凡人,凡人寿命不过区区百年,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关百年再出来,百年之后,他总不能和一抔黄土渡情劫吧?
这是逃避,却也是最好的法子。
厉酒长久无言,回去的途中又遇见奚云珩,见到他,厉酒不由自主往对方握剑的手瞥去,瞅一眼,又飞速收回目光,落到奚云珩眼睛以下嘴唇之上的位置,眼神有些发飘。
“师兄。”奚云珩唤他。
“要下山?”
奚云珩的方向,正是山门的方向。
奚云珩点头。
“一起。”
厉酒脱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竭力找补:“我刚好有一批法器要拿到山下去卖。”
奚云珩目光深邃,交织着厉酒看不懂的挣扎,等到厉酒抬头,奚云珩已经走到了他前边。
“师兄不是说要卖法器么,走吧。”
二人一同下山,在街道交汇处分开,厉酒望着奚云珩率先走开的背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
横断山下的法器铺老板,是个抽旱烟的筑基期修士,无人知他姓名,众人见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整日握着烟斗,眯着眼吞云吐雾,便送他外号“邋遢烟”。
这日,邋遢烟如往常一样嘬着烟斗,虚着眼凝望铺子外的空地,烈阳将那一片地照得发亮,来往人群从此处穿梭走过,间或抬眸看一眼法器铺子的招牌,很快又收回目光往别去处,无人在此驻足。盖因这法器铺太过破旧,门外支着的木板落了层灰,脏兮兮的,看着和这家铺子的老板一样。
过了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一道苍蓝色身影停在铺子门口。
邋遢烟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面上挂起笑:“哟,酒酒来了。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算不上好货。”厉酒将这几月炼制出来的法器扔到邋遢烟面前的桌上。
“炼器大师‘酒酒’的货,若还算不上好,那这世间就无好货咯。”
厉酒斜他一眼,邋遢烟见好就收,“这次什么数?”
厉酒比了个手势,邋遢烟点头表示明白。
“这铺子瞧着都落灰了,你也不拾缀拾缀?”厉酒炼制的法器会通过邋遢烟之手,销往各地的法器铺,从中赚取高额利润,厉酒与邋遢烟七三分,哪怕是三分,也足够一个凡人两辈子不愁吃喝了。
邋遢烟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售卖法器了,我是专程在这等着见你最后一面。一家弃置的铺子,何须拾缀?”
厉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愣:“你要去哪?”
“世人有各自的事要忙活,我也不例外。”邋遢烟将烟斗倒过来,搁在桌沿抖了抖,“这次的钱到手,我会直接放到道衍宗山门处,记得到时候去取。”
离开法器铺,厉酒还有些呆愣。邋遢烟是第一个肯帮他处理炼制的法器的人,在“酒酒”这个名字还没响彻修真界之前,他炼制出的东西不过是哪家铺子都不肯收的“破铜烂铁”,是邋遢烟愿意无偿帮助他,对厉酒来说,邋遢烟不单是合作伙伴,更是朋友。
各人有各人要去做的事情,厉酒不强留,但人留不住,铺子他总能留下吧。
打定主意,厉酒原路返回。
但怪事发生了。
无论他沿着这条走过不下百次的街走了多久,都没能在林立的商铺间发现那一家破破烂烂、落满灰尘的法器铺子。
厉酒百思不得其解,怔松之际,后颈忽然传来刺痛,紧跟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醒来是在一间地下室,光线昏暗,唯有几盏煤油灯在散发微弱的光芒。厉酒动了动身子,手脚缚着的铁索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叮当声,而这铁索,还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厉酒丹田的灵力。
身上的储物袋和本命剑都被收走,而周围又设下了阵法,隔绝任何灵力波动和动静,厉酒就算插翅也难飞。
厉酒环顾四周,在角落发现一团黑影。厉酒看了好久,发现黑影有轻缓的起伏,才确定那是个人。
“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厉酒拖着沉重铁索靠近,不料那人对厉酒的靠近无比恐惧,咿咿呀呀的叫着,手脚扑腾,抱紧自己缩成更小一团。
厉酒无奈,只好挪到另一边的墙角抱膝坐好。
屁股下面那块地还没坐热,上方的暗门打开了,走下来一道高挑身影。
厉酒瞪大眼:“林飞霜?”
厉酒没有发现,他说出这三个字时,角落的黑影动了动。
来人一身月白色居合宗弟子服,先是瞥一眼角落黑影,把人盯老实了,才把目光放到厉酒身上,笑道:“是我,也不是我。”
厉酒心念电转,有什么东西在转瞬之间破土而出,“你是假扮我师弟的那个人!?真正的林飞霜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厉酒猛地朝黑影看去,却听见黑影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见状,“林飞霜”裂开嘴角,地下室昏暗的光线照进这人的眼睛,眸子深处暗红一片,如同流淌的鲜血。
“林飞霜”伸手在脸上一抹,撕开薄薄的人|皮|面|具,恢复了本来的面容。
半边脸风流俊秀,半边脸皮肉皱缩,褶子遍布,仿若从皮肉中拱出的一条条纤细的虫。
厉酒胃中翻腾,强忍呕吐欲,道出这人姓名:“凌霄。”
“没想到炼器大师‘酒酒’还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凌霄走近,伸出一指挑起厉酒下巴,恶劣笑道,“我是真没想到,那时随我回去的,竟真是炼器大师‘酒酒’。你说当时奚云珩怎么想的,顶替了你的名字,是保护,却又要把你带在身边,你说他矛不矛盾?”
凌霄凑得太近,那半边衰老干枯的脸几乎怼到厉酒眼皮子底下,近距离的观察,厉酒甚至能看见凌霄脸皮抽动。
这一动,形如虫子的褶子便蠕动起来。
厉酒移开眼,随即下巴一痛,凌霄掐着他,目露狠光,“你也觉得丑陋恶心是吧?这全拜你和奚云珩所赐!!”
约两个月前,凌霄将奚云珩和厉酒绑回血宗,却在当晚遭到两名化神期修士的袭击。
除了凌霄和他的心腹,血宗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凌霄在众人的掩护下成功逃走,却身中诡毒,半边身体迅速衰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凌霄怨恨——
血宗宗主因走火入魔,闭了死关,凌霄虽为少主,却是真正的掌权人。
宗门被灭,容貌尽毁,所有的一切风光都成了过去,现在的他,如同臭水沟的老鼠,只能顶着别人的皮苟活着。
他怎能不恨?
这两个月来的日日夜夜,他每晚都被复仇之火灼烧心肺,每当摸到脸上的褶皱,那把火就更灼热一分。
凌霄要复仇。
向奚云珩、厉酒复仇。
只有给予他们同等的伤痛,才能抚慰他内心的焦土。
凌霄放开厉酒,抚上自己那半边皱缩的脸:“身为道衍宗大师兄,你应当清楚,这种让人衰老的手法,是当今魔尊炼星辰手下那位得力猛将才有的手段。”
“堂堂魔尊的手下、化神期修士,怎么会无缘无故来灭我宗门?”
厉酒心中一跳:“你想说什么?”
凌霄呵笑,笑声逐渐放大,充斥着整间地下室,邪气四溢。
笑声停,凌霄宛如一匹疯魔的豺狼,恶狠狠地盯着半空某一处。
“你是道衍宗宗主之子,身家清白,可奚云珩呢?”
“我早就打听过了,他出身牛家村,而当年各正道门派追杀魔尊妻、子二人时,就是在牛家村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奚云珩他——”
“是当今魔尊之子啊。”
凌霄歪了歪头,笑容嗜血:“你说,如果各大正派知道你们道衍宗包庇魔尊之子,你和他,会有什么下场?”